第90章 拓跋丈和夜暖的二三事(十)
青苗和朵兒離開的時候,依依不捨拉着我的手,看得出來她們捨不得我,可是再捨不得也得捨得。
負責護送她們離開的正好是府里的兩個暗衛,暗騁和另一個叫暗馳的,這兩人的名字倒是有趣的很。
在他們離開前,我給青苗和朵兒一人買了一個金鐲子,儘管我一隻在忙着朵兒的事情,但是青苗和這個叫暗馳的暗衛已經在一起的事情我也是知曉得,只是他們畢竟順利,所以我也就沒操什麼心。
“朵兒,人生在世,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活着的時候就應該盡情去享受才是,你和暗騁要好好的,還有青苗你也一樣,你們兩個人都給我好好的,我和拓跋丈如果還能來找你們的話,我們會給你們一個盛大的婚禮的。”
女兒家的分離最是麻煩了,青苗和朵兒哭哭啼啼了許久,最後在各自心愛之人的牽手中跟着府中的女眷從暗道里走了。
諾大的王府就只剩下我、拓跋丈還有江敏兒三人,黑雲壓城城欲摧,此刻我的命運和拓跋丈的緊緊維繫在一起。
江敏兒的肚子已經有些大了,她烹茶的手藝實屬一流,抿了一口之後只覺得齒頰留香,回味無窮。
“江家準備擁護成王為新主,這是準備徹底反了吧。”
拓跋丈此時也剛飲完第一杯,他看了江敏兒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現在最難做人的便是江敏兒了。
“你們這兩人看我做什麼,成王敗寇這是兵家常事,不管誰贏誰輸,我都要大哭一場的。”
現在離開京都前去迎戰成王軍隊的正是江敏兒的郎君周免,我對周免不熟,可是也大概能猜得到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拓跋丈用了茶之後,他得進宮去了,那老皇帝如今天天要見這兩兄弟,外人已經猜測多日,看來是要把太子之位給確定下來了。
明確了傳人,才能乾坤定人心,帝王之家最擅長的伎倆罷了。
只不過,這一次我猜錯了。
成王的軍隊為了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卧薪嘗膽的潛伏已經夠久了,一旦動手,那便勢如破竹,不發不可收拾。
到了下午,軍報就已經傳遍了京都,沙羅和閩城兩座城池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被成王一舉拿下,若是再把漳州給破了,最後的一重屏障南槐就岌岌可危了,若南槐再破,想必這宸國的京都燕卉就保不住了。
形勢驅使着朝堂的變化,朝中所有能打仗的將軍都已經奔赴前線了,可是已經沒有多餘的人手能來支撐漳州了,漳州的守城早就攜帶着家眷逃了,城中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罷了。
在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清晨了,拓跋丈帶了三千輕騎奔赴漳州而去,漳州剩下的這些人馬統共不過一萬,周免帶着的一萬人馬現如今正被成王的五千人圍堵在長生峽谷之中,那裏地勢險要,突出重圍不容易。
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死局,用一萬多的人馬對付成王的五萬大軍,這是在以軟擊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和江敏兒的心都在這一刻提了起來,我不能傻傻的什麼都不做,只是留在燕卉等消息,我得去救拓跋丈。
“江敏兒,你入宮去吧,這府里已經沒有暗位了,你若是被江侍郎給抓了,周免就徹底活不成了。”
她明白我言語之中的意思,於是我護送着她進了宮殿,隨後我欠了一匹馬準備離開這裏。
然而,在我剛跨上馬背的時候,有人出現伸手攔住了我,攔住我的不是別人,是鄭柔柔。
“夜暖,你不能離開,一旦出了燕卉,你會很危險的!”
鄭柔柔的父兄早就奔赴了戰場,如今鄭家所有的女眷都進了宮殿,然後日日禮佛,求一個心安。
“鄭柔柔,你再不讓開,我不介意這馬蹄踏過你的身體!”
說著我牽着馬繩,一聲吶喊,鄭柔柔不得不讓開了道路,她在擔心我的安危,其實我應該心生感激的,但是此刻誰攔阻我,誰便是我的敵人!
很是順利的出了皇宮,但到了城門口,仍舊有人在那攔着我,這次攔着我的是拓跋寬。
“你和鄭柔柔商量好的嗎,一個兩個出來礙我的事!”
因為心急,所以說出口的話裏面帶了幾分急躁,拓跋寬卻搖了搖頭,“不,我跟你一起走,好歹我還有身後這兩百精兵呢。”
拓跋寬的話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直到離開燕卉已經三十里地了,我才慢慢相信他說的好像是真的。
“你這是私自離開京都,皇帝老兒並不知道吧。”
如果是明目張胆的離開,那麼拓跋寬沒必要走小道的。
拓跋寬沒有否認:“你說的對,憑什麼他拓跋丈可以為國報效,而我只能躲在一個女人身邊偷生呢!"
他口裏說的女人應該是他的娘親吧,此時我對拓跋寬產生了不一樣的看法,其實他也不算是一個壞人。
連着跑了三個時辰,馬兒都已經累到快脫氣了,需要暫停休憩一會兒。
天氣越來越冷了,剛靜坐了一會兒,感覺連血液都快要結冰了,天寒地凍的,不知道拓跋丈現在怎麼樣,他昨天入宮的時候只披了一件大氅,行軍打仗怕是穿不得的。
“喝一點?”
拓跋寬在我發獃的時候,朝着我扔了一個酒袋子,我擰開灌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夜暖,你是女子,戰場那種地方,你還是別去的好。”
“沒人攔得住我,拓跋寬,就像沒人能攔得住你是一樣的。”
他們心中所愛的是自己的國家,而我心中所愛的是這個國家的人,所愛不同,但殊途同歸。
拓跋寬知道他說服不了我,可是我沒想到他會再一次對我用藥,為了阻止我去戰場,他給我下的是比軟骨散更狠的一種無色無味之物,不會傷身,可是卻能讓我昏睡好幾個時辰。
在睡着之前,我嘟囔了一句,狗東西。
就這樣困意慢慢襲來,我的身體還是屈從了,眼睛慢慢的開始打架了起來,然後我就一頭栽了過去。
“對不起,這是拓跋丈對我的囑託,他這一去必死無疑的。”
原來是拓跋丈說的,他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
睡夢中,我回到了剛認識拓跋丈的時候,他被姐姐姐夫救下來之後,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一開始我甚至以為他是啞巴。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我教他對招的時候,開了小差被他打中了小腿,他驚呼了一聲,嚇得手中的竹子都掉了。
好在當時的他並沒有傷到我,畢竟我可是有兩年功底的。
但是那日之後,他開始慢慢同我說起了話,然後我才知道原來他的生辰和我竟然是同一個月,雖然年紀比我小,但是他的堅忍力比我強。
所以後來,爹爹才會把風雨扇傳給他,而非傳給我。
夢中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斷斷續續的,叫我覺得好像在看走馬燈一樣,有些畫面一閃而過,根本抓不住。
就在我急着想去抓住過往片段的時候,人已經置身於漳州了。
斷肢殘骸,凝固的血液在城牆上留下斑駁痕迹,士兵的屍體扔的到處都是,而城牆之上赫然掛着三具屍體。
我想跑過去,但是雙腳陷在血地裏面,泥濘的血路是我掙扎着都擺脫不了的。
就在我準備用金鞭子拽住一旁的石柱時,城牆上飛射下來一隻羽箭,直接將我手中的金鞭打落,而身旁有人替我挨了這一箭,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直接斷了氣,身子軟軟的塌了下來。
護住的人是拓跋丈,我的臉上還留着他的鮮血。
頃刻之間,恐怖,后怕,絕望,癲狂所有可以毀滅人的情感在一瞬間侵襲而來,但奇怪的是,我的心好像出了問題。
因為我感覺不到疼,一點都感覺不到,是夢,這個是夢,夜暖,你不能陷在夢魘裏面,你得清醒。
“不要,不要,不要!”
大聲地呼喊,將我的耳朵吵醒,我清醒了,入目看到的是團錦織造的床頂軟布,我現在人在哪裏?
“醒了醒了,快去通知公子!”
身旁站着倆個小姑娘,公子,難道是拓跋丈!
在片刻之後,我便知道我的想法太過天真了,出現在眼前的人是冷熠!
怎麼會是他,我一隻昏迷着,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落到他的手上的!
想着,我就準備提氣運功,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看到我一臉驚慌的模樣,江熠笑了,他的笑容中帶着我看得清楚的陰險,此刻真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了。
“真得感謝拓跋寬那個蠢貨,他為了護你,竟然把自己的親兵折了大半,可惜呀,終究他護不住你,你的名字是叫夜暖對吧,現在拓跋寬在我的手上,你說說看,我該怎麼對付你們倆個?”
怎麼會這樣,事情朝着不可控制得方向在走,他把拓跋寬給怎麼了!
“你想如何?”
我之前那般折損於他,他居然能忍住不動手殺我,想必是有什麼條件必須得是我活着的時候才能去做的。
“姑娘果然聰穎啊!”此時另外一道更為蒼老的男聲響了起來,是江侍郎,這個叛國賊。
如今的他已經換上了綉有丞相印記的雲祥服,他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夜姑娘,其實你也不用害怕,只要你把拓跋丈的城防布兵圖偷給我們,等到漳州一破,你自然自由,而拓跋寬我們也能放他一命,畢竟一個馬上就成為平民的人,我們殺與不殺區別不大。”
原來,拓跋丈居然贏了,他用一萬人馬勝了五萬兵馬,他是如何殫精竭慮才能贏得現在這個局面啊!
“我要先見見拓跋寬。”
這種時候,要做的是確認人的安全,江侍郎也沒有反對,他讓江熠帶着我去了關押拓跋寬的地方。
人還沒見到,倒是先聽到了他的咆哮,他嘶吼得很大聲,手腳都被鐵鏈綁着,掙脫不了。
“拓跋寬。”
聽到我的聲音,他才停止了怒吼,隨後江熠把我推了進去,房內只剩下我們兩人。
他的身上臉上已經被人動了刑,天之驕子的他此刻顯得這般狼狽。
“他們沒把你怎樣吧?”
都到這種時候了,他第一個關心的居然還是我,這叫我實在有些感動:“我還好,只是內力被封了,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毒藥,你怎麼這麼傻,怎麼不先逃!”
畢竟有兩百精兵呢,他想逃應該是不難的,可他接下來的回答叫我有些無措。
“你都被抓了,我還逃什麼逃,早知道就不該聽拓跋丈的,你的武功哪裏走不了!”
“聽我說,現在你成了人質,我需要救你的話,只能去偷城防圖,相信我,我和拓跋丈會把你救出去的。”
“你怕什麼,難不成這兩個混不吝還敢殺了我不成,再說了,你一個女子太危險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我查看了一下他的手銬腳鐐,是精密的回形扣,我的簪子解不了。
我同江家父子達成了協議,前提是他們不能再對拓跋寬動手。
“如果之後他的身上多一道疤痕,我會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你們。”
江熠沒說話,而江侍郎這個老狐狸倒是笑眯眯得說著好。
我現在所在地方是距離漳州不到五里的一個小鎮,我得在後天之前把城防佈局圖送到他們手上。
沒了武功的我就好比離開水的魚兒,任何一步都會危害到拓跋寬,他是拓跋丈的哥哥,也是我的朋友,更是鄭柔柔的心上人,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讓他出事。
入夜,我離開了小鎮,身後沒人跟着,可是我卻覺得步步驚心,行差踏錯不得。
見到拓跋丈的過程比我想像得要容易,拓跋丈正在規劃後天的戰事,見到我來,他愣了一下,但是沒有立刻上前,而是把接下來的事情一件件交代清楚后,等人離開房間后,這才過來抱住了我。
“拓跋寬是在江家父子的手上嗎?”
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呢,他這就知道了,我點了點頭,然後說:“他們要你的城防佈局圖,否則拓跋寬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