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寧江

第五章回寧江

胡之然已經無心去收破家電,第一次賴床到半晌午,頭天夜裏一腦子問號基本沒睡,把前前後後的問題全都琢磨一遍。

一陣電話聲把胡之然吵醒,揉揉眼睛拿過電話看了眼,是一個陌生號碼。疑惑的接起來,懶洋洋的喂了一聲。

“是胡先生嗎?”電話那頭隨即傳來問候聲。

胡之然答應了一聲,問對方是誰。

“我是曲總的秘書張澤。”張澤的口氣非常客氣:“我是通知你一聲,再過半個月牛角河那邊就要開工了。”

胡之然騰一下坐直身體,睡意全消,怎麼也想不到會這麼快,頭天才說起這事,今天上午就辦好了?完全不給自己準備的時間。

現在的胡之然,缺錢缺料還缺人,可以說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

半個月,時間太緊。胡之然沒有絲毫猶豫,趕緊客氣的道謝。對方是曲瑾瑜的秘書,宰相門前三品官,怎麼客氣都不為過。

畢竟只是打了通電話,謝過之後客氣的收了線。胡之然揉揉腦袋,看來什麼事都要加快節奏才行。

胡之然還不知道曲瑾瑜能給自己弄來多少工程量,想來應該不會太寒酸。這一次,胡之然要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自從父親離世之後母親就沒過一天好日子,曾經的闊太太儼然重新回到起點,變成一個標準的農村婦女。

人從窮到富容易,從金字塔尖上一夜落到底可以想像有多難,心裏有多苦,那是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如果沒有胡之然母親八成跟着父親去了。

胡之然心疼母親,掙了第一筆錢最少要改善一下母親的生活。

胡之然立即起身,從破板床下面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大箱子。胡之然已經很久沒打開這個皮箱了,從來了廢品站這個箱子就一直在床下蒙塵。

箱子打開,整整齊齊的疊放着頗為高檔的衣服,另一側則是幾隻手錶。

曾經的胡家雖然算不上豪門巨富,但也不是泛泛之流。人靠衣裝馬靠鞍,胡之然就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讓自己重新站起來的機會。所以無論之前多困難,這幾隻手錶都在沒捨得賣。

換上一身休閑裝,戴上一隻中檔手錶,背上小背包,胡之然的氣質瞬間有了質的提升。低頭看看腳丫子,自嘲的笑了笑。

胡之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理個髮然後買雙鞋。接着,胡之然就要回一趟寧江。

走過堆滿廢品的破舊院落,胡之然站到老黃身後。

有個老漢弄來舊冰箱,還有半拖車的廢鐵。

老黃與老漢扯着嗓子談着價,臉紅脖子粗就像要干仗。

廢舊家電老黃願意收,廢舊金屬一般不沾手,除非價格太划算有便宜可占。不是老黃不懂行情,而是做不起。

做過廢舊生意的人都知道,收破爛真不是小生意,動輒幾十萬上百萬的成本。價格還不穩定,要想掙大錢就要壓庫存,賭漲。

一旦溢價要麼賠得起,要不就等着價格升回來,這就要熬得起。回收舊家電到手比較快,需要周轉的資金也就少了很多。

老黃罵罵咧咧老大不情願的點了幾張鈔票給老漢,一回頭差點被胡之然的一身裝扮嚇到,眼睛一亮嘴一歪:“你爸爸的,突然整的人模狗樣嚇唬誰呢?”

胡之然先擺擺手目送老漢離開,隨即拍了拍老黃的肩膀:“我可說過,我養你老,穿成這樣就是要去發財。”

“得了吧你,我還不了解你,你是想糊弄我兜里的錢,發老子的財。”老黃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樂呵呵的。

胡之然笑着離開,甚至沒道一聲別。雖然搭夥過日子只有半多年的時間,可相互之間非常了解。

看着胡之然的背影,老黃渾濁的老眼有些朦朧:“你小子一定能行。”

坐上去往寧江的巴士,胡之然並沒有千舟已過萬重山的喜悅,反而距離越近內心越複雜。

寧江,這個生養自己的地方,承載了胡之然太多不堪回首的記憶。

胡家可以說書香門第。胡啟文又趕上好時代,下海潮的第一批人,資產最雄厚的時候幾個億的身家。

胡啟文愛好古玩,為此花了很多錢,也有諸多藏品,只不過最後剩下的經過胡之然找人鑒定全是贗品。

當時離開寧江胡之然也心存逃避的想法。

要說起來,胡家沒落胡啟文病逝,胡之然有推脫不掉的因果關係,如果不是胡之然紈絝作風得罪了人,若不是腦子抽風來了一出英雄救美,胡家可以繼續風光下去,胡啟文也不會商場失利一病不起。

想到這些,胡之然懊悔,恨自己以前不懂事。

看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胡之然握緊了拳頭,父親病逝那段時間一張張醜惡的嘴臉就像幻燈片一樣閃過,每個人胡之然都記得很清楚。

胡之然仰臉閉眼,深吸一口氣:“上天饒過誰?”

當年胡家風光時那些時常走動的親戚有的借錢有的求着辦事,可在胡啟文逢難資金鏈斷裂后就把親情甩的一乾二淨,不施以援手冷眼旁觀的算是大善人。

有的借錢不還理直氣壯,有的趁你病要你命趁火打劫的,還有惦記胡啟文的那些藏品登門勒索的。

孤兒寡母受人欺凌是最難熬的時候,也正是從那天起,胡之然成長了,也記住了每一個人。

胡之然當然不能忘父親那些所謂的合作夥伴,在出事之後哪一個不是先把自己摘乾淨?哪一個屁股上沒點屎?

這些胡之然不計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那些趁機踩一腳撈取好處把胡啟文往死里逼的人卻是要記住,一個都不能少。

心裏懷着仇恨、不甘與屈辱,胡之然從一個開朗的少爺一夜之間變成城府深沉的人。這是一次蛻變,人性的蛻變。只是可惜,胡啟文看不到胡之然的成長。

離開寧江也是迫不得已。家產變賣乾淨,父親病逝人財兩空。母親回到老宅也能得到一份寧靜。

胡之然卻不能回去,如果守着幾畝薄田談何出人頭地。胡之然也不能在寧江,之前太過招搖,那些曾經的酒肉朋友變着法的羞辱自己。

其實胡之然離開另有緣由,不想讓蘇步塵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也不想多看一眼那個天仙一般的京城女子。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當時胡之然沒有那個實力。

當從蘋果筐里發現牛皮紙袋的時候胡之然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胡之然在賭,賭文件袋裏的東西的重要程度。

往好了說換一個發財的機會,讓自己賺第一桶金。往壞了說胡之然沒打好主意,訛詐一筆錢也是好的。藏在蘋果筐里肯定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寧江靠山村,這個胡之然並不願意回來的地方,而他不得不回來,因為母親在這裏。

抬手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胡之然突然笑了,如果現在自己出現,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做一碗炸醬麵,在胡之然的記憶里,最喜歡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母親做的炸醬麵,一年了,胡之然一年沒吃到了。

門虛掩着,胡之然輕輕推開。

映入眼帘的是小院裏的小菜園,在另一邊則是雞棚。這個場景讓胡之然有些恍惚,彷彿回到童年,當時胡家還沒在寧江城區買房,就是這個小院承載了胡之然少時的記憶。

“媽……”胡之然叫了一聲,有些急切的快步進屋。

老房還算寬敞,四間瓦房,如今只有母親一個人住,推開房門,這個家顯得有些空曠。

“誰?”房間裏傳來母親鄧雲秋的聲音。鄧雲秋看到兒子的那一刻愣住,隨即笑了,整理一下耳邊發白的亂髮:“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看到兒子黑了,鄧雲秋有些心疼。

胡之然同樣心疼,因為母親的白頭髮又多了,也蒼老了很多。曾經的母親算是闊太太,經常做保養,看起來非常年輕,可如今已經顯出老態。

“我想吃炸醬麵。”胡之然鼻子發酸,強忍着。

“行,我這就給你做。”鄧雲秋開心的笑着:“路上累了吧,先去歇着。”

胡之然卻沒動:“媽,這一年過的好嗎?”

鄧雲秋點點頭,熟練的為胡之然的飯食做着準備。

胡之然拉住鄧雲秋:“媽,一年,最多一年,我讓你回城裏住。”

這一年胡之然省吃儉用,留足自己生活所需剩下的錢都打給母親。胡之然知道,母親不會動這些錢,一定為他攢着。

但胡之然需要一個態度來證明,證明自己在努力,證明自己活得夠好。只有這樣母親才會安心,少點牽挂。

“我就住村裡挺好,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鄧雲秋難掩心裏的激動。

曾幾何時夫妻二人為胡之然操碎了心。如今看到胡之然成熟了,也變得穩重了,鄧雲秋也看到了希望。

胡之然不是一個長嘴巴的人,有什麼事總喜歡憋在心裏。但這次就是忍不住:“媽,我攬到一塊工程,再過半個月就要開工了。”

母子二人的對話看似平常,但卻煽動淚點。鄧雲秋嗯了一聲,慈祥的看了眼兒子,很滿足。

鄧雲秋做着飯,胡之然就在一旁看着。但這幸福的畫面並沒持續多久,院門就被一腳踹開,隨即就有人罵罵咧咧闖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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巔峰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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