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圖窮匕現
第二十四回圖窮匕現
高仁一家馳乘馬車,玉瓊騎馬隨後,來到武當山。但見天柱峰頂並無陳中日。高仁甚疑,問張三丰。三豐道:“你師父去天柱山已有兩個多月。聽說齊天派起內訌,馬掌門讓他手下囚禁了,你師父恐怕同遭囚禁!”高仁急道:“真有此事?我師父有無危險?”三豐道:“此事倒不假,你師父有無危險就難說了。我派雖不願干涉人家內事,但只要馬掌門發出一句話來,敝派定支援人馬,平息內亂。”高仁告別張三丰,往蒼岩山去。
見到李信夫婦,說起齊天派內訌一事,李信道:“我也早聽說過,但不知你師父也在齊天派!”高仁道:“我師父與馬掌門互為知己,素有來往。此次他碰遇惡運,真不望有個三長兩短!我想把他們救出虎口,然後你們各派一起平伏內賊。”李信道:“讓我跟你一起去!”高仁道:“你貴為一幫幫主,我怎能拖累你?”李信道:“我們是結拜兄弟呀!?”高仁道:“有我一人就行,偏不信救不出來!”李信道:“他們人多勢眾,你一人不好對付。不可掉以輕心啦!”高仁道:“放心,他們人再多,又豈能抓得到我?”秋霞聽說高仁要往天柱救人,十分擔心,不易和高仁過上幾年太平日子,如今又起風波,只有怨天尤人而已,夜晚入睡,摟抱高仁,久久不放。高仁自知,笑慰道:“不要這樣,沒事的。”秋霞忽流淚道:“可我總覺得有不測!”高仁道:“娘子多心了。”秋霞道:“我肚裏正懷着你孩子哩。千萬不要有個三長兩短!”高仁不語。秋霞又道:“你說過要我為你生個兒子,你一定要看着他出世啊!”高仁放開秋霞雙手,抱其入懷道:“說實話,我這樣一個在江湖上打打殺殺,闖大風大浪的人,又不將性命置於顧全,朝夕難測,這次救我師父,也不知能否保得住自己!”秋霞道:“你一定要救出你師父么?我不想丟下你呀!”高仁道:“不惜一死!”秋霞揚起纖指,封住高仁口唇,不要他再說。良久,高仁才問:“秋霞,你希望我能救出師父么?”秋霞點頭。高仁道:“這次救人,想必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血災!就算救出了他,想我一生傷過無數性命,遲早也會遭報應的!”秋霞道:“你不會的。你殺的都是壞人啦!殺壞人是替天行道。”高仁道:“秋霞,你說你近日有不祥之兆,為何我也同有此感?”秋霞猶是驚恐,泣道:“好了,莫再說了。菩薩會保佑你,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的……”雙眼緊閉,牢牢的摟住高仁。高仁撫mo愛妻道:“秋霞,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姓高的流民,領帶獨子,來到峨眉山,山裏有個高家莊,流民就在高家莊住居下來,租地種田,養兒娶媳,生下孫子之後,就閉眼了。再來有個女嬰送到這一家,夫婦兩個認她為童養媳,安撫養大,自以為過着安居樂業的日子,只是窮困了些,時常交不起租。有年麥糧欠收,這家無法交齊地租,無情的地主害死了兩夫婦,尚不知羞恥,搶奪那男孩少妻。男孩走投無路,奔親戚,討飯尋工,后遇上好人,認了一對義父母,拜得一位師傅,練就一身高超武藝。這男孩想回鄉討回自己的妻子,但親戚告訴,他愛人一年前就讓地主的狗兒逼迫致死,這男孩急怒之下,將地主一家都殺了,此後男孩流浪江湖,憑一身好武藝,打抱不平,剪奸除惡,聲名極盛。有巧他救了一個女子,這女子愛上他了,要一輩子跟他。男孩自與養姐死別後,從未對女人存奢興緻,而這女人改變了他,陪他分享安樂日子,哺育後代,美滿幸福的過了七八年……秋霞,你知道我說的這男孩是誰吧?”秋霞道:“是你!”高仁道:“我恩師陳中日授我一身武藝,我才能報家仇,才能馳騁天下,才會遇上你。所以不管他有何危險,我都要救他,保護他,雖遇凶邪險阻,而無畏死搏!至於你,今生給我這麼多關照、愛惜,實是紅顏知己,我高仁知足了……你明白我說的話么?”秋霞只伏在高仁懷裏哭泣,說道:“讓我跟你去罷,我放不下你!”高仁道:“太過危險!你會礙事的。”秋霞道:“我只在外面看着,不跟在你身邊。”高仁道:“也好,我們這晚就走,不要讓信哥知道,實不想拖累他!”秋霞問道:“玉兒和漫兒呢?”高仁道:“放心,信哥和文吉姐會照顧兩人的。肖玉雖有神人指點,武藝精深,足可幫我一把,但他是肖終業的兒子,我答應過人家,要將其好好帶大,也不想他有什麼損傷!”高仁留下書信。兩人坐了馬車,偷偷駛往河南江北。先到廬州,與正元等人相見一番,恰常佳成回江州看望家屬去了,未曾見到。高仁將陳中日遭禁一事與大家說了,明日就要上天柱山。那日李信來找高仁,卻見一封書函放在桌上,拆開一看,方知夫婦兩個已往天柱山。不容多想,也馳馬去天柱。
卻說天柱山,囚禁馬原金和陳中日者,乃易精華八人,這八人只短短几年,控握幫中要職,終想掃廢馬原金,稱首齊天派。時上官全等不過是些小卒,全因上官全一人苦攀,后帶起七人,各各掌權。八人在卒長石長青之下。石長青愛財,八人常與之周旋,賄之於財,求其上薦。其總隊名長孫凌志,亦是個貪享財色的人。石長青應上官全之求,將長孫凌志請入舍中。上官全、瞿高、尤平岳三人早在等候。四人經石長青引介,互招呼畢,備席擺宴。儘是些美味佳肴,良醇珍酒,將長孫凌志哄得不亦樂乎。石長青道:“這三位好漢雖為下卒,卻有兼人之勇,是能做強梁的硬才!”長孫凌志見其個個五大三粗,諒必有力量的,點頭讚許。石長青又道:“桌上酒菜,都是三位好漢代我置辦,獻財獻力,奉敬總隊大人!小可家產窘迫,決計獻不出這些東西來。”行樂酣中,上官全道:“若總隊大人在堂主面前說些好話,為小的謀一個小官來,小的感謝不已。”長孫凌志知其意,說道:“三位雖有報效齊天派之念,須有些本領才行,也好向上交待。”上官全道:“我等俱是有武藝的,不然,不敢在大人面前虛誑!”說時,走出門外,直至公廳前,將八百斤重的石獅舉了起來。這裏遠遠看見,長孫凌志道:“上官兄弟有這般力氣,做官無礙了。”尤平岳又將五十兩銀子塞入長孫凌志之手道:“仰仗大人了!”上官全走來道:“全靠大人照托!”長孫凌志道:“好說。我有個主意,手下有位叫張望的,年近五十,昔見他有些身手,厚重和氣,故薦之為卒長,素觀其不愛出風頭,不甚追求名位,爾等何不以財賄之?以此打動他退出職位,好讓我保薦上官兄弟!”石長青道:“總隊大人說得不差,某與之共事多年,深知其脾性,此舉必然成功!”三人喜應下來。翌日,石長青將張望請來,指上官全與他相識。喝了幾口茶,敘寒暄畢,上官全道:“聽聞足下是講和氣的人,有一事與足下相商!”張望道:“足下與某素昧平生,何事要張某與足下論處?”上官全道:“足下年近晚年,權位不長。宋太祖說,人生短暫,不過求一場富貴,樂以安身。足下若讓出卒長此小職,在下願付之以金,保足下晚歲之娛!”張望一聽,覺得倒是實在,答應了上官全。上官全大喜,即付了五百兩銀子與張望。張望果然上書辭位。石長青又力薦上官全。堂主驗其以才,甚覺滿意,讓上官全做了卒長。上官全為謝長孫凌志之恩,常與易精華、任通、瞿高等人邀他下山,借百姓灶火,起備酒宴,歡娛無限。馬原金好弈,好騎射狩獵,雖年歲已老,雅興愈增,每以此消遣。上官全探知馬原金之習性,幸自己也下得一手好棋,能騎善射,望以此獻馬原金殷勤,得其賞識,故又苦鑽棋術,練習騎射,且對長孫凌志道:“聽說掌門棋藝高超,某也未遇過對手,甚望與掌門對弈一局!”長孫凌志會意,感其平日巴結,於是伺機接近馬原金,終得有日親弈與掌門,下了幾局,凌志每敗。馬原金道:“長孫總隊須磨練磨練棋藝才行!否則終不成老夫對手。”長孫凌志道:“屬下自知遠不如掌門之棋藝,然屬下隊裏有位善弈之人,罕逢對手,或能媲比於掌門!”馬原金道:“你和他下過棋么?”長孫凌志道:“和他下棋,就像與掌門下棋一樣,每戰每敗。”馬原金尚奇道:“果然有這位高人,何不讓他來與老夫較量較量?”凌志暗自得意道:“來日必帶他與掌門相會!”次日,長孫凌志領上官全來見馬原金。馬原金見上官全身形剽悍,強健有力,倍有精神,王者氣度。心裏幾分賞嘆,及對羿了幾局,真箇不分高下。更對他多分好感。以後兩人常弈,終日不離。久之疲悶,馬原金意上山狩獵,藉以調息,問上官全是否願隨去,曾打過獵沒有。上官全抓住機會,決意趁此顯弄自己的武技,一口答應了,也自吹噓善於騎射。叫了一些武士,去山中打獵。上官全大顯身手,連發弓矢,弦響必落飛鳥。眾皆服其射技。恰眾人分散,一隻棕熊立於武士身後,尚未察覺,及另一人見了,高呼驚叫,喊是有熊,武士急慌轉身,着嚇靠立大熊,不知所以。此惹怒大熊,要發獸性,揮巨掌向武士拍來。情勢萬急,上官全即扣弓弦,發出一箭,將大熊射倒了,救了武士一命。馬原金因此嘆服道:“以足下之才,為一卒長,實是浪費,回去必提拔你,好做大事!”后便將上官全添為候補總隊,副輔之側,等那總隊不久老退,即可替上。未及幾月,馬原金因寵上官全,又將其直提為主事,留在身邊,時時聽用。那候補之職,經上官全之薦,讓易精華接上了,不久原人告老,便任之為正。上官全官位極顯,大可與馬原金等平起平坐,其餘七人易精華、魯軍、任通、瞿高、莫彪、王籍世、尤平岳得其提拔,兼又重金收買權職,將那些搶盜來的金銀,盡揮精光,都做上了堂主、總隊之位。
八人之有今日,多得力於屬下忠心效力,鄒峰、鄭清輝幾人便是一類。幾年中,八人排除異己,增固威權,時機成熟,就要取代馬原金。那日陳中日來訪馬原金,八人慾趁此機會除掉二人。宴席間,易精華找到鄭清輝,讓他端盤子,並叮囑將迷藥投入酒罈。鄭清輝雖不知其事,但唯命是從,是他們來天柱后的一向習性。清輝幾人忙於應酬,趁人不留意,往酒罈中放了迷藥,端送至宴桌。易精華向鄭清輝一揮手,清輝趕緊出去。易精華八人事先吃好了解藥,故不忌迷藥。八人陪大家喝個盡興,漸見眾人迷暈,遂吩咐小卒將眾人送回,卻把馬原金、陳中日私自囚禁。之後,擬定了許多罪狀加在馬原金身上,要廢掉馬原金,為齊天派掃除障礙。同時囚禁了一批齊天派忠良,跟隨馬原金之心腹。威逼馬原金,交出號令全幫的龍鳳寶劍。馬原金不答應,八人便施大刑,甚以殺人恫嚇。之後,清輝、鄒峰幾人聽聞上官全、易精華八人所作所為,皆感震驚,頗不相信。四人悄聚,鄭保道:“清輝,我們可是忠心耿耿,跟着你舅舅和他的兄弟快一年了,卻不相信他們會有此行!你們相信他們做這種事么?”鄭穀道:“這是傷天害理的事!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過安靜日子,到這裏來跟他們造孽?”鄭保道:“如今我們怎辦?還跟着你舅舅他們不成?”搖了搖沉思的鄭清輝,又道:“倒說句話呀,清輝。你說說我們該如何做?”清輝煩躁不已,一甩手,喝道:“我怎知事至如此?!”鄒峰勸道:“靜一靜,急什麼?急也沒用。”深嘆一聲,又道:“本以為有他們,可為我報仇,誰知他們也是罪惡之徒,教我如何跟下去!”鄭穀道:“那我們走了?”鄒峰道:“千萬不要聲張。你也知道,那些不服他們的人,有何下場?”鄭保道:“那好,我們偷偷離開。”清輝道:“我卻擔心舅舅,多行不義,不會有好下場的,我要勸他離開天柱!”鄭保道:“說得是,去勸勸你舅舅吧?”
清輝來到易精華卧室,易精華恰在一人看閑書,問清輝找來何事。清輝道:“舅舅,聽我一言,你從前殺了人,已成一錯,如今漂泊江湖,本以為你是過着安穩自足的日子,但當我聽說你和你朋友囚禁馬掌門之後,甚感痛心,也為你擔憂,你做的是違背良心的事,不能一錯再錯了。我勸你還是離開你朋友,不要跟他們作惡。”易精華聽了,說道:“你懂什麼?我的事我自有主張,豈要你說?”清輝道:“跟我們走罷,你這是執迷不悟啊!”易精華喝道:“混帳!竟敢對我這樣說話?須知你也是天柱齊天派人,你知道說這些話可是背叛家派、蓄意辱上?我不想拿你治罪,你快滾!”清輝無奈,含恨辭別。當時兩人說話,有個叫魯軍的人,易精華同夥,有事來找易精華,走到門口,聞得語聲,遂佇門外竊聽,將兩人之言皆聽入耳中。及清輝走出,躲在一邊,認出是鄭清輝,故記恨在心。也沒進去,回去告訴一個叫任通的同夥。此人多計謀,故凡事都會問他。任通道:“原來鄭清輝也背叛我們。”魯軍道:“他們會與我們作對么?”任通道:“我也猜想!不如你留心看着他們,細觀有何動靜?”魯軍道:“知道。只要他做出有壞我們大計的事來,我馬上幹掉他。”
這裏鄭清輝四人意欲偷逃。鄭穀道:“清輝,迷藥是你放的,囚禁馬掌門一事,自有你一份,眼看齊天頭目逐個被害,馬掌門仍未交出龍鳳寶劍,你忍心就這樣走了?”清輝一想,道:“此罪孽確有我一份,我自知之。你說我該如何?”鄒峰道:“要把馬掌門他們救出來么?”清輝道:“就憑我們四人之力?況且如何打開牢門?”鄭穀道:“別忘了你舅舅
有牢門鑰匙!你去拿鑰匙,我和鄭保去弄些迷魂藥來。明晚三更,迷倒守衛,開門放人。可成功!”清輝道:“人是放出了,但馬掌門出來之後,我舅舅豈不有危險?馬掌門會放過他們么?”鄒峰道:“馬掌門出來之後,必不敢留在天柱山,齊天派都在你舅舅八人掌控之中。但掌門會四處聯合各派,來圍剿齊天派,那時,你舅舅就難逃惡報了!你何不寫封字書給你舅舅,叫他兩日內務必離開天柱山?”清輝道:“鄒兄弟說得極是。好罷,就這樣幹了!”鄒峰道:“今晚我們不走了,等救出馬掌門之後再走。大家各自準備,我去楊凡那裏告別一聲。”清輝寫書函,鄭谷、鄭保尋買迷藥,鄒峰去找楊凡了。這楊凡非天柱齊天派人,乃山下村落人家子弟,昔偶與鄒峰四人逢遇,彼此混熟了,時日一久,成了朋友。
十八年前,方少澤被罷官,與老伴兩個遷到天柱山。方少澤穩重寡言,慈善祥和,天柱山村人頗敬之,年紀相稱的喊“方兄弟”,晚輩則喊“大伯”、“大叔”。村中有位大姑娘,名楊惠,亦識方少澤,每每相逢,必喊“大伯”,楊惠一家也敬愛他。方少澤天生的性情品格,無論其在何處,都會受人愛戴。有日楊惠一家幹完莊稼,臨行竹林河邊,路上行人稀少,天已漸黑。楊惠覺得勞累,對家人道:“你們先走,我去洗洗手!”將傢伙交給家人,一人穿過淺竹林,往河邊去。楊惠將臉和手洗了,覺得河水清涼,十分舒爽,頗想洗個澡,猜大家在村中起炊備餐,無人來此。於是脫了衣服,赤身裸體,走入水中。一面把洗,一面欣賞自己美妙的胴體。正值楊惠在河裏萬種風情,輕吟漫舞,自我陶醉之時,方少澤也幹完莊稼晚回,他像往常一樣,穿越竹林,想洗洗手腳,忽見一少女在河裏獨自嬉戲,慌躲一邊,屏息靜看,卻是楊惠,她那雪白豐腴的肉體,在眼前映得一清二楚。就像一枝含苞待放的鮮花,勾人心魂。方少澤喘着粗氣,yuhuo焚身。他目不轉睛,不能抑制。終於像一隻發狂的野獸,快急的跑入水中,摟住突然受驚的楊惠,完成了一段孽情。
及少澤醒悟后,才後悔幹了一件荒唐的事,一世清名,毀於一旦。但他光明磊落,寫了一封書函,交給楊惠家人,承認自己的錯行。又覺得無臉居於天柱山,帶着老伴,匆匆遷到隨州。之後,楊惠便產下一子,是名楊凡,寄養於無後之鄰朋家中,楊惠自己則嫁到外村。村中知情者不在少數。
楊凡長到十六、七歲,倒出落得眉清目秀、溫文俊雅,又繼承他父親天賦,喜好讀書,素有涵養,真讓人又愛又妒。楊凡也是最近才覺悟,親生父母並不在身邊,整日照顧自己,供衣供食者正乃養親。那是一位好心的大娘有意提醒他:“凡兒,我知道你母親是誰,是你家隔壁的惠兒。”楊凡起初只當她是開句玩笑,不甚在意。但後來楊凡越發有感人面生疏,旁眼怪異,自己與別的孩子多有不類。忽想到那大娘之言,難道成日和自己吃一起、住一起的真不是親父母?生母是隔壁的惠兒么?怪不得惠兒每次回家,都會讓我家三人去吃飯,總喜歡替我夾菜!那溫和親柔的眼神、暖暖的笑容,從未有人這般對待。難怪“父母”對我尊重有加,像外來小客一樣!說什麼四十歲才生下我,純屬謊言,倒是他們無生育之能。
卻說鄒峰來別,楊凡甚感突然。朋友別離,人生一苦。鄒峰四人一走,無人可與自己相處笑言。生長至今,有友尚不易,而失真情,只有默嘆人生無奈!這裏鄒峰四人等至半夜,皆穿了夜裝,往牢洞去了。鄭保吹了一陣迷魂藥,未久,洞外守衛個個倒下。清輝拿鑰匙開了洞門,鄒峰三人從守衛身上搜來小牢鑰匙,點了火把,走向洞裏。清輝看見馬原金,喊道:“馬掌門,我們來救你了。”試着開鎖,銅鎖可開,鐵鏈卻打不開。每個鐵牢配鎖兩把,一把銅鎖,一把鐵鏈。鄒峰慌急,以為還有鑰匙藏在守衛身上,復出洞外搜尋。只聽馬原金道:“小夥子,你們中計了,任通知道了你們的事。午間,他特來這裏給牢門加了鐵鏈,說有人會來救我們,還說定讓你們死在這裏。你們快逃罷,晚了就性命不保了!”四人大驚,意欲逃脫。忽聽外面“嘩啦啦”大響,來了許多人。四人近洞口一看,任通和魯軍領了人馬將洞口圍住,無數火把將外面照得如白晝一般。四人急返洞內,驚慌失措。任通號令道:“大家聽好,放箭,將裏面的人射死!”魯軍道:“那鄭清輝可是易精華外甥,射死了他,易精華會放過我們?”任通道:“怕什麼?誰和我們作對,誰都得死,管他是天王老子?”只見弓箭手圍伏洞口,不停放箭,輪批替換。飛箭颼颼,如雨如蝗,密密射入洞中,足持一刻。任通令停,領一班人進洞。洞底、洞壁都插滿了箭,清輝四人都已死在地上,遍體是箭,刺蝟一般。此時上官全、易精華六人趕來。易精華見清輝讓箭射死了,怒罵任通二人:“任通、魯軍,這可是你們乾的好事?”任通道:“易兄弟息怒,我們也不知是你外甥。我只聽人來報劫獄,想也沒想,匆匆帶了人圍住洞口,意將劫賊一網打盡,沒想到有你外甥在此。若不然,我會活捉你外甥,交你處置。”易精華道:“你裝蒜?”魯軍道:“易兄弟,任兄弟說的都是實話,你別含血噴人,冤枉我們?”易精華道:“我跟你們沒完!”上官全喝止道:“不要吵了,都自家兄弟,倒為小事傷和氣?任通和魯軍做得對,有礙我們大事的人,不管用何手段,都得狠狠打掉。況且尚不知是你外甥!”時一小卒從清輝身上搜來一封書函,交給上官全。上官全看了看,與易精華道:“易兄弟,這可是你那好外甥為你謀的後路啊!”易精華一看,原來是清輝為自己寫的書函:我已救出掌門及余頭目,以補罪過。速離天柱山,不日公敵於武林,實是兇險。清輝頓首。”易精華抱走清輝屍首。小卒將鄒峰三人屍首扔往林中。任通看着馬原金,惡狠狠地說道:“你都看見了,和我們作對的人,有甚下場!”鄙夷得意,陰笑兩聲,帶人出去。
正是:
似相洽天圓地方,難看透山靜水忙。
知人知面不知心,焉識汝輩是虎狼!
鄒峰、清輝、鄭谷、鄭保四人中箭,只有鄒峰尚未死,那時他急中生智,躺在地上裝死。但身負數十枝箭,也傷得嚴重,全靠他強勁的功力支撐住。鄒峰野外爬起,看着身邊兩位已故兄弟,只覺心碎腸斷。一步步捱下山,艱難挪走着,總算來到楊凡家,使勁敲響大門,喊楊凡名字。一家三口尚且納悶,深更半夜,有誰敲門?遂掌燈出來。開門一看,只見一個遍體是箭、血肉模糊的青年倒在門上。三人嚇了一跳,差點沒叫出聲來!楊凡仔細認看,原來是鄒峰,猶晴天霹靂轟頂,不敢相信。慌將他扶入屋裏,喊道:“鄒兄弟,這是為何呀?”鄒峰已奄奄一息,道:“今晚救人失敗,中了人家圈套,清輝、鄭谷、鄭保都死了。”楊凡大哭,摟住鄒峰道:“鄒兄弟,你沒事吧?我去請大夫來。”向夫婦二老喊道:“爹,娘,快去叫大夫啊!”二老慌得往外跑,去求大夫。鄒峰搖搖頭道:“我快不行了。楊凡兄弟,鄭谷、鄭保二人死在靈風洞外,你一定找來和我葬在一起,清輝讓他舅舅抱走,不用找他。千萬要找到他們啊!不要讓豺狼狸鷹叼了。”楊凡點頭。鄒峰咽一口氣,指了指項上金鎖,但見一面刻了“峰”字,一面刻了“戊戌,六月六日”六字。鄒峰道:“我有一妹,名玉瓊,離散年余,與你同歲,若有緣見到她,煩將此物與之,就說我已不在人世。切記,切記……”楊凡泣不成聲。鄒峰已氣行不接,望着燈火,笑了一笑,溘然長逝了!
楊凡叫了一些村人,往靈風洞外找到鄭谷、鄭保二人屍首,當夜將三人掩埋了。在房中立了四人靈位,以懷念摯友。默語:“鄒兄弟大仇未報,沒想到就這樣棄世。他們四人前些日子還生龍活虎、談笑風生,一夜之間竟音容永消,真是人生無常。”正自思,楊母進來,道:“凡兒,潔潔、花花來看你了。”楊凡答道:“叫她們進來!”說時,進來兩位少女,一個叫董潔,一個叫楊花。一進門,董潔言慰:“凡哥,你沒事吧?注意身體。”楊花道:“朋友死了,也別太難過,生死有命,由他們去罷。”楊凡流淚道:“人生苦短,能有幾位知朋好友?憶昔與其初見,雖相為陌人,卻心心相通,宛如故交,十分投緣,不料慘遭橫禍,撒手人寰。堪堪數往,猶夢境耳!”董潔道:“只要凡哥放下痛楚,不再傷心,以後多找我們姐妹聊玩,定不讓凡哥感到孤獨!”楊花道:“不錯,我們也是你的知心益友!”楊凡道:“兩位妹妹,鄒兄曾託付我要找一人!其妹玉瓊,與我同歲。若見到此人,還煩對我說一聲!”楊花道:“‘鄒玉瓊’,是吧?一定!我們還會讓其他姐妹幫你找尋找尋!一個江湖女子,應不難看出的!”楊凡甚悅道:“多謝二位妹妹!”董潔道:“大家皆非外人,客套什麼?”楊凡笑道:“還是二位妹妹對我好啊!”二人一聽此言,忽嘻嘻哈哈笑個不停,羞得臉紅紅的。楊凡見狀,也有點不好意思。二女子尚坐了一會,又聊談幾言,作辭回去了。
詞曰:
坎坷途,滿辛苦,痴心枉讀仕宦書,踏上不歸路。
心傷累,夢殘碎,去伴爺娘冤魂飛,孤留紅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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