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滄海一粟

第二十二回 滄海一粟

第二十二回滄海一粟

鄒峰與玉瓊北去,一面尋找,一面留意打聽。每日粗味簡宿,甚是艱苦。卻說這日至一店家,吃用之時,忽覺銀子不夠,玉瓊道:“如今銀子不足,以後如何生計?須得從哪處弄些銀子才好。”鄒峰疑慮一會道:“人生地弗熟的,哪處去弄銀子?我項上的金鎖倒能值幾個錢,不如把它當了?”玉瓊道:“當你的還不如當我的。”說時,便從頸上掏出金鎖,交與鄒峰道:“你這就去當罷,我等你呢!”鄒峰將金鎖遞還玉瓊,笑道:“還是當我的好。”便起身外出。玉瓊一把拽住鄒峰,執意要當自己的。鄒峰無法,拿玉瓊的金鎖走了。路上鄒峰思忖:“妹妹和我從小就佩着這兩掛金鎖,乃父母生前為我打造的,命根子一般的東西,怎肯輕易當掉?這金鎖還是留着。要弄些銀子,去人家口袋中摸幾錠來便了。”主意已定,將金鎖藏起,四處尋獵。這裏玉瓊店中等了好久,仍不見哥哥回來,心裏着急,也往街上尋找鄒峰,找來找去,並不見半個蹤影。那鄒峰已偷得幾錠銀子,正自歡喜,來到店中,也不見玉瓊,問及旁人,皆不知曉,於是出街尋找玉瓊。兩兄妹你找我,我找你,往來店中幾回,都沒曾碰面過,及夜暮,鄒峰正在店中等候玉瓊,忽然店中起火,將一家大酒店燒了個精光,人員嘈亂,整夜不散。鄒峰因想:“妹妹找我至夜未歸,莫非她迷了路,找不回原處?否則應還會來這邊,與我會合。如此等她,也是白搭!”鄒峰又在觀火人群中尋找一番,不見玉瓊。此時睏乏,便往附近找了一家簡陋客棧,權且住下,打算天明后再回原處等待幾日。這夜玉瓊回到酒店,卻見店裏燒起熊熊大火,路上人山人海,也不見鄒峰迴來,心中認定鄒峰外頭出了事,傷心處不免失聲痛哭,當夜便離開了失火酒店,獨自一人旅行。玉瓊仍從北而去,勞累時進了酒店,要了吃飲。心中正想如何找到高仁。只聽旁邊一桌三人談話,恰巧說起高仁。不過說是他殺過什麼人,為何要殺那些人,他武功如何,人品怎樣,蹤跡何處。玉瓊倒暗暗吃驚,憑這口氣,就知高仁如何難敵!玉瓊正將幾人話語細細聽入耳,忽聞門外一聲叫嚷,一衣着華麗之人進來,向一酒客招呼。那酒客見之,連連作揖問候。兩人言談,玉瓊方知二人皆一方知縣,此處相遇,幸逢敘情爾爾。吃喝之間,有說有笑。玉瓊嫉火正旺,膳畢,走向所憎之貪官,各人就兩耳刮。兩知縣莫名其妙的挨了巴掌,嗔望玉瓊,又羞又惱,驚異不已。玉瓊變本加厲,綉腿一揚,酒桌便翻,杯盤碎飛。兩人頗是震撼,卻不敢動犯玉瓊。玉瓊氣恨已泄,只負傲而去。行往峨眉,找到高家莊。打聽妥畢,仔細觀高瞻啟一家,似不見有武藝者,想是高仁不在。遂走入舍里,問道:“請問高仁在此么?”高瞻啟道:“姑娘找他何事?如不說明白,恕不相告!”玉瓊道:“我從江南趕來,他救我一家性命,是我大恩人,特意來致謝!父兄在後頭,隨後趕到。我先來打聽。”高瞻啟道:“如此說來,姑娘非要見他不可了!不知你願在此等他,還是去找他?”玉瓊道:“要等幾個月么?我還是親自去找他罷!”高瞻啟因想:“仁兒在外面的事,我不太知曉,不知這位姑娘之言是真是假!仁兒是不是她恩人?難說她為報仇而來,我若實情相告,卻對仁兒沒好處。我還是將這姑娘騙住,等仁兒來見識她。”高瞻啟道:“他只告訴過我定居劍門,至於詳址,我也不太知曉。你是否去劍門找他呢?”玉瓊因想:“高仁四海有名,如今隱居劍門,自然與世寡合,別人必不知曉他,我獨身前去,地方之大,無從打聽,恐難找到。不如權住此處,慢慢計較。”玉瓊住了一段日子,盤算高仁快要回來,悄然而離,隱窺其中動靜。高瞻啟忽見玉瓊不在,也是怪疑驚慌。不久高仁回來,高瞻啟俱實相告高仁。高仁料定仇人上門,禍災臨身,便對高瞻啟道:“不用怕。若那女子再來找你們,你只對她如實告訴我的住所,我會恭候她。她要找的人是我,有事我一人擔當,與你們無干。”高瞻啟道:“這對你豈不太危險了?”高仁擺手道:“乾爹放心,我自有對付她的法子,否則她狗急跳牆,卻對你們不利!”高仁住了幾日,便離往劍閣。玉瓊察見高仁動身啟程,也尾隨跟去。行了一程,高仁早知覺,於一空曠無人之處喊喚:“小姑娘,有事要找我高仁么?何不現身相見,就此了斷呢?”玉瓊聞聽,久久不出。高仁長笑一聲,只顧前馳。夜晚留宿,玉瓊進房行刺,發了數鏢。哪知高仁早有防範,被褥一掀,飛鏢落地。玉瓊緊刺幾劍,皆未刺中。打鬥一會,玉瓊漸覺不敵,越窗而走。高仁也不去追,復上chuang入睡。玉瓊一路跟隨至劍閣,認清住所。

卻說那日鄒峰原處等了幾日,沒有等到玉瓊,心中灰涼,也獨自往北而去,行至一密林,隱聞前方有殺斗之聲,鄒峰頗感驚奇,潛行其處,但見三人和幾匪徒打鬥。路邊幾個行人,帶着包物。原來是一夥匪徒打劫。讓這三人撞遇,出手救解。但那三人身手不佳,似乎敵不住十數個土匪。行人也是不敢亂走,生怕受傷。鄒峰見勢不妙,跳出叢木,相助三人。鄒峰拳腳頗精,不費工夫,就將眾匪擊散。大家才得以解脫。行人稱謝離去。三人也是千恩萬謝。幾人各道姓名。原來是鄭清輝與鄭谷、鄭保三人,三人離了家鄉,遊盪到此。鄒峰問道:“列位為何至此?”鄭清輝道:“我是找舅舅來的。他在天柱山,我們正往那處。兄弟為何來此?”鄒峰道:“我是找仇人來的。原兄妹二人一起伴行,無奈因錯失散,只得一人獨行至此。不知三位兄弟曾見到一位風塵姑娘否?我妹青裝兩辮,佩長劍,很易辨認的。”三人皆搖頭。清輝道:“難怪你有這麼好的武藝,卻是尋仇之人,你仇人姓甚名誰?說出來,或許我們認識他,也可幫你。”鄒峰思忖:“高仁聲名顯赫,我若說來,只怕這三位兄弟早認識,對他敬重得緊,他們豈會幫我?”便說道:“哦,我那仇人雖有武藝,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不足說出與大家聽!”清輝道:“鄒兄弟武藝勝得了他么?可要我們幫你什麼?我們都是知恩圖報的人。”鄒峰道:“縱使武藝不如,我也要去殺他。明殺不了便暗殺,只要能將他置於死地,怨不得不擇手段!三位兄弟這般情義,在下先行謝過。以後要用得着三位兄弟的地方,在下定會開口請求。”清輝嘆息一聲道:“若我恩人高仁、高大俠在此就好了,將你冤讎訴與他聽,求他幫你報仇,定不是難事。不管何人,他殺人是易如反掌。”鄒峰暗自吃驚。這三人果然與高仁相識,又有恩情,好在自己當先慎重思慮,沒有說出實情!也想:“高仁雖是他恩人,卻是我仇人,趁他們還不知道我的事,我該好好利用這三人,或許有益我的大仇。”鄒峰自笑一聲道:“人人都說高仁行事多俠義。我看他是殺人狂,肆意胡為,他一定會遭報應的!”清輝道:“這你就不對了,高仁親手救過我們,有過交情,還不知其人若何?非兄弟你所言。”鄒峰道:“恕我失言。聽說高仁現在回老家了,不再行走江湖。你們可知否?”清輝道:“我也聽說。只在家鄉,我們與他有緣見過一面,以後並不曾相遇過,故一直無他消息。他的事迹,都是道聽途說而已。”鄒峰有些失落,又問:“你找你舅舅何事?你舅舅在天柱山作甚?”清輝道:“不瞞兄弟,我舅舅在家鄉打死了人,逃亡在外,如今在天柱山。我正想他,故一同二位友人尋去,順便出來走走世界。舅舅信中說,他在外面結交了八位兄弟,一起奔向天柱山。天柱山的齊天派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他總算有個好靠山。”鄒峰聽罷,因想:“他舅舅竟上了天柱山,這麼大的一個幫派,普天之下,也寥寥無幾!我若和這三人同去天柱山。和清輝的舅舅串熟,自然和他的八位兄弟串熟了,如他們得勢,那我喚人殺高仁並非難事了!”又問道:“你舅舅可是學武的人?他們在天柱山混得怎樣?”清輝道:“我舅舅武藝精深,他的八位兄弟,也個個武藝非凡。他們在天柱山已有幾年,大都做了頭目,小者卒長、總隊,大者堂主、主事。”鄒峰不免歡喜,更覺復仇有望,交熟這些人後,就不怕大事不了!對清輝道:“你們去天柱山,我也去天柱山。和你們一起,依附你舅和他兄弟,是件好事!難說我的大仇要從這裏報得。”清輝道:“兄弟說得極是。大家都是外出之人,本該相互照應。我原對你說過,我們是知恩圖報的人,兄弟若有難處,只管對我開口,轉訴知我舅,只要辦得到的,他定會幫助。”鄒峰不住稱謝,大家一同上路。

已天黑,幾人來至一城鎮。城口一家客棧,鄭清輝指前方道:“前面一家客棧,我們也累了,就到那裏住下罷!”幾人進店,卻見一個女人坐在店中,頗是妖艷。清輝道:“這位大嬸,這可是你家店么?我們要些飯菜吃用,還要幾間房。”那女人只望了四人一眼,只顧嗑瓜子。鄒峰按捺不住,問道:“嘿,我們問你呢?做不做生意?如不做生意,你只吭個聲,我們到別處去。何不說話?”那女人瓜殼一吐,呸一聲道:“小子,剛才如何叫我?我比你們大多少?是被稱做‘大嬸’的?我有那麼老么?”清輝聽罷,歉道:“恕我失言,該喚‘大嫂’才對,大嫂的確不比我們大多少!”女人忽笑道:“這才對呀!你們要往何處去呀?哪裏來的?”清輝道:“我們是從南方來的,往天柱山去。”女人道:“天柱山吶?遠着呢。你們且等,我去弄飯菜來。”說著,笑如銀鈴,往裏邊去了。少時,飯菜已好,女人一一端來,道:“你們好好享用,裏邊有房,吃后就在這裏過夜,我不會多收你們銀子。”鄒峰又問:“店中只你一人?沒有男人么?”女人見是鄒峰問話,忽厲嫌起來道:“什麼混帳話!我這樣一個漂亮女人,守得了如此有客緣的好店?又怎會沒男人?難道在這裏白白讓人欺負去?”停略一陣,柔和起來,轉頭對清輝三人道:“店中幾個男人,我的老公,幾個當仆的,都出去了,一些時候就會回來。”說罷,又坐一邊嗑瓜子,安安靜靜。鄒峰不時瞥那女人,女人也就往四人中瞧上幾眼。鄒峰見女人看來,慌將頭低下,假裝用心吃喝,心裏總覺得這女人怪裏怪氣。女人見四人吃喝畢,起身領將各房。及女人離開,鄒峰來至鄭清輝房中,悄聲道:“鄭兄弟,我總覺得這地方險怪,宿在此處,可否平安?”鄭清輝問道:“有何怪處?”鄒峰道:“那女人本身就怪,我看她精神利索,非等閑婦人,倒像會武之人。況一個店家,只有女人,不見男人,如此還不怪么?”清輝道:“鄒兄多慮了吧?”鄒峰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清輝道:“鄒兄想如何?此正黑夜,莫非另投別處不成?”鄒峰嘆息一聲道:“罷了。兄弟千萬將東西放好,晚上警覺一些便是!”清輝點頭。鄒峰道:“我去鄭谷、鄭保跟前說一聲。”說罷,又往鄭谷、鄭保那邊去,一樣叮囑。鄒峰進房入睡,合眼想事。若往常,鄒峰睡前總想一陣子女人,自打調戲知縣之女后,便對女人沒好感,覺得女人不是好東西。如今一心想怎樣報仇,怎樣找到妹妹。一日勞累,不覺沉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被一陣聲響攪醒。鄒峰大驚,黑暗之中,只見兩人正從床頭摸取包裹。房門敞開,原來兩個盜賊早已開門進來。盜賊已拿到包裹,便往外奔。鄒峰截止,相互打鬥。鄒峰身手雖佳,而兩盜賊亦非等閑,未交幾合,竟讓兩盜賊抽身逃走。鄒峰尚在急嘆,忽聽鄭谷、鄭保二人大聲叫喊。鄒峰望向隔房,又見兩盜賊出門而逃。兩兄弟追到門外,見到鄒峰,道:“鄒兄弟,我們遇上盜賊了,讓他們拿着包物跑了。”鄒峰道:“我的包也被盜了。”三人只有驚慌。鄭保道:“我們到清輝房中看看,不知他東西在否?或許也失竊了?”三人走到清輝房前,只見房門半開,也有盜賊來過,只是房中安靜,清輝仍在沉睡。三人亮燈,喚醒鄭清輝。清輝好不容易睜開眼,還是睡眼朦朧。鄒峰道:“鄭兄弟,我們失竊了,看看你的東西在否?”清輝愣了半晌,始才驚醒,慌忙翻搜包物,果然不在。三人皆感蹊蹺,這三路盜賊似乎出自一夥,且動作貫熟快便,更像熟習房中佈置,早先知道私物。鄒峰道:“這定是那女人早先安排的,你們相信么?”大家細想,始感慌懼,大受矇騙。一早起來,圍坐酒桌邊,等候女掌柜出來。足過了半時辰,才見女人懶懶起來,見到四人,故作嬌媚道:“四位這麼早就起了?”一面說,一面開門。鄭清輝道:“掌柜,昨夜我們都失竊了,你沒聽見么?”女人驚呼一聲道:“失竊?我沒聽見呀!”清輝道:“鄭谷、鄭保二位兄弟喊叫了半夜,你沒聽見么?”女人埋怨道:“嘿,我昨夜睡得死豬一般,實在沒聽見。若是聽見,我定會起來幫你們喊抓賊。只怪我昨夜沒早先告訴你們,我們這裏呀,賊多着呢!你們的銀子也被偷了吧?哎呀,你們沒錢,怎付我的帳啊?這不苦了你們,又苦了我么?那幫兔崽子、烏龜王八,不得好死的……”女人喋喋不休,罵個不停。鄒峰打斷道:“你店中的男人們昨夜沒回來么?”女人忽停住,望着鄒峰,道:“男人?都回來了!他們還在睡,死豬一般。走了一日的路,做了一日的事,能不累么?你現在去喊他們,叫都叫不醒呢!”鄭谷問道:“敢問掌柜,他們何時回來?我想問問他們碰上大盜沒有?”女人忽大笑道:“何時回來?小兄弟,我只記得我睡著了,他們敲響我的房門,我才開門。從我房間進來的。什麼時候,我倒沒留意。”又道:“小兄弟們,別怪我說話不客氣。你們的東西被偷走,我也感到惋惜。你們既沒錢,就不能在我店中又吃又喝了。昨夜的吃住錢也就免談。你們還是走罷。人在外頭是非多,以後千萬要小心提防啊!”鄭保道:“掌柜,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還要在這裏打聽找找,報上官府。錢財之事,我們會想法子償還與你。你不該忍心置人於死地嘛!”女人不屑道:“小兄弟,不是我說喪氣話,你就是在這裏打聽尋找半年,也決計找不出的。報上官府也沒用,一樣查不出頭緒。我說你們還是走罷。”女人嘴上說,埋頭就做自己的事。鄒峰拍鄭保手背道:“走罷。”鄭保等人仍在遲疑。鄒峰催道:“走罷,走罷。”幾人方才走開。及在途中,鄒峰道:“那家是黑店,乃昨夜投宿之誤!”幾人只有懊悔。心灰氣喪地行了一程,鄒峰對三人道:“你們等着,不要亂走,我很快就回來。”清輝問道:“鄒兄弟欲往何處?”鄒峰詭笑一聲道:“找些銀子來。”清輝看鄒峰遠去,四周觀望一陣,附近恰有一所青樓,頓生主意,對鄭谷、鄭保道:“我們去青樓裏邊弄些銀子來。”鄭谷問道:“怎個弄法?兄弟有甚高見,快講來。”清輝道:“高見沒有。只是兩位兄弟有無這個膽?”鄭穀道:“我跟兄弟這麼多年,做過多少事?打過多少架?也不缺乏膽氣。兄弟只管講來,只要兄弟能做的,我二人必定跟着去做。”清輝道:“那好,我們去青樓裏邊搶些銀子來,矇著面,事後將人打暈,出來扯了面罩,那麼大地方,那麼多人,誰認得出我們?”二人聽罷,說干就干,手一揮,就往裏面跑。清輝推開一間房,將門關緊。裏面睡了一男一女,清輝看準男的,一拳下去,打在頭額上,客人頓時暈了。抽出短刀,往女人面前一晃,喝道:“不要作聲,否則小命不保!”女人着嚇,乖乖的不吭一聲。往衣裳堆里一陣搜摸,得到幾錠銀子,急開門而出,扯了面罩,在大門口等候鄭谷、鄭保二人。鄭谷還算順利,也弄到銀子。而鄭保一進房,不及動手,裏面兩人早已叫喊起來,鄭保操棍,照着男人後腦,將其擊暈,復欲動手擊女人,哪知女人是個烈貨,未及鄭保抽手,撲向鄭保,往那手腕上咬,將棍咬落,又纏着鄭保大喊大鬧。叫聲驚動青樓的打手,幾打手便往這房跑來,將鄭保拉出,不說一言,只顧亂打。鄭保起先尚招架得住,而幾個彪漢也是身手不俗的人,硬將鄭保打下樓。清輝、鄭谷二人急來救助。別的打手見這邊鬧事,一齊趕來,怒打三人。人家勢壯力強,三人抵敵不住,只有挨打。此時鄒峰迴來,路上不見三人,正自疑惑,又見一家門口鬧事,且去看望。正是清輝三人,抱頭蜷身,任由十幾個人亂打。地上血跡斑斑。斷碎的木板,橫七豎八。如此惡打,好不驚心動魄!旁人見了,無不震懾。鄒峰憤恨不已,奮力救出三人。那些人也打夠了,見鄒峰神勇,漸已緩手。鄒峰護住三人,將眾人擊退,喝道:“莫再動手!否則可出人命了。”打手雖兇惡,但見鄒峰武藝不弱,竟且說出不顧死活的話,一時驚愕,無膽再戰,乖乖地立一邊。一將捨命,十將難敵。鄒峰終威懾住一夥打手,將三人拉出青樓。見三人傷得不輕,險些喪命,探聽得緣故,又驚又憐道:“三位兄弟何愚之極也!偏逢我不在時,到那些地方去惹是非?他們都是沒良心的勢利人,惹得起么?”鄒峰截住一位老者,問道:“敢問前輩!這城裏哪處有大夫?”老者望了鄒峰一眼,又瞧向負傷三人,問道:“你們都是外地人吧?”鄒峰道:“我們都是外來的,不明此處風俗,還望前輩指教!”老者道:“剛才我都看見了。你們也怪可憐的,真不該得罪他們。小兄弟,我告訴你,這地方叫‘雄鬼鎮’,這鎮中人大多是會有武藝的厲害人,從古到今,這地方的人都喜歡武藝,彼此傳教、較量亦是風情。凡外地來的,與此處人交道必謙恭謹讓,日子一久,這裏人才會善待於你。千萬不要與這裏人過不去,否則他們和你較量到底。這地方多有不務正業之戶,坑害外人是繁繁常情。故外人到此,定要提防一萬個心,以免上當受騙,外人又稱此處謂‘鎮鬼雄’,意思是對付這裏人,比鬼王還難。如今這三位兄弟讓他們所傷,須得找一家大夫。我認得一個人,若帶你們去,其必用心治療!卻不知你們信得過我否?”鄒峰笑道:“聽老人家一番言語,想必是慈善之人,又豈會像小人一般害弄我等?只管帶我們去便了。”老者笑道:“小兄弟真是有見識的人!來日前程不淺吶!”鄒峰道:“不敢。還得多謝前輩關照!請。”老者還禮道:“請。”老者前方引路,四人一路隨去。鄒峰問道:“前輩可是此處人么?”老者道:“我是城外人,在此鎮不遠處,常會來這裏走走。”少時,來至一大夫家舍。經老者講述,大夫果然為三人仔細醫治。事畢,鄒峰付錢道別,離往天柱山。四人銀子短缺,時有忍飢挨餓、風餐露宿。走走停停,找找小活,湊湊錢財,以備再上路。如此磨難,鄭清輝三人尚初次體驗,常唉聲嘆氣,而鄒峰不住言語安慰,將三人穩住,但心中無比苦楚。於他而言,一次磨難,更是一次失望,如今他分明感到很累,已怨恨這世界。四人疲憊不堪,趕路之時,忽見一馬篷車從后趕來,鄒峰不禁大喜,拉三人直追,就往車上跳。三人見他跳上車,也都明白,一個個往上跳。雖搖擺顛簸,但不比行路勞累。四人總算走運,隨馬車來至天柱山,見到清輝的舅舅易精華。

正是:

牛犢逞年少,深穴剪底根。

炎利久傳沿,俠義歷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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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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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滄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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