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深宅大戶私下有些齷齪本來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像盧忒這樣,連小十歲的庶弟都比不上,還要搶庶弟功勞的手段,實在是上不了檯面,大家不由面露鄙夷。
盧平遠自然知道自己那個大兒子是個什麼德性,不由面色難看起來,他抬頭看了看竊竊私語的人們,頓覺顏面無光,惱怒訓斥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胡言亂語什麼!趕緊把大少爺送回帳篷,請大夫過去診治!”
盧平遠怒氣沖沖地說完,回頭就看到盧青玉站在不遠處的樹陰下看着他們,因為離得太遠,他看不清盧青玉臉上的神色,但莫名覺得雙頰發燙,心裏不舒服,怒而甩袖離去。
盧忒被抬走後人群才散了,大家議論紛紛,草場上聲音吵雜。
謝巋然低頭,發現明芙魚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目光顫動,就像受了驚嚇一般。
謝巋然抬手在她頭頂按了一下,“雖然盧忒叫的像殺豬一樣,但死不了人的,別害怕。”
明芙魚哪裏是害怕盧忒會死,她怕的分明是盧青玉!
她昨天不知道盧青玉給盧忒的馬吃什麼,今天可全明白了!皇家獵場守衛森嚴,盧忒的馬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受驚,分明是盧青玉昨天給盧忒的馬下了葯。
盧青玉哪裏是什麼被欺負的小可憐,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魔頭呀!
“還害怕呢?”謝巋然在明芙魚面前蹲下。
明芙魚抿了抿唇,指着遠處的盧青玉,糯聲道:“是昨天那個哥哥。”
謝巋然抬頭看了一眼,“對,阿魚記性不錯。”
明芙魚眨了下大大的眼睛,“昨天這個哥哥喂馬吃了好吃的,阿魚也想吃。”
謝巋然劍眉輕皺,若有所思道:“阿魚看清楚他喂的是哪匹馬了嗎?”
明芙魚抬起白嫩的小手指,指向不遠處,“就是那匹棕色的大馬,阿魚記得肚子底下有一塊黑色的斑點,誒?大馬怎麼睡着啦?”
謝巋然抬頭望去,不由眉心一跳。
明芙魚指的正是盧忒那匹發瘋的馬,馬剛被找回來,已經口吐白沫死了。
小廝們抬着馬走過來,路過盧青玉的時候,盧青玉淡淡瞥了一眼,不動聲色道:“諸位且慢。”
小廝認出是相府的二公子,停住行禮。
盧青玉繞着馬看了看,語氣無波無瀾道:“此馬既然已經死了,就不必抬過去污了大哥和父親的眼睛,免得惹得大哥生氣。”
“這……用不用帶過去給老爺看一眼。”小廝們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盧青玉虛弱地咳了兩聲,溫潤如玉道:“你們常在大哥身邊伺候,該了解大哥的脾氣,他現在疼得厲害,正在氣頭上,看到這匹馬必定生氣,就連父親恐怕也會怒火中燒,到時候會不會連累無辜可就不好說了。”
小廝們想起盧忒平日發怒的樣子,不由打了一個寒顫,盧忒平日心情不好就要打他們出氣,現在正在氣頭上,說不定也會把他們的腿打斷,他們還是不要靠近的好。
他們連忙問道:“二公子,您看這馬該如何處置?”
跟大公子相比,二公子就是心善的活菩薩,他們不自覺信任起來。
盧青玉負手而立,樹蔭影影綽綽的落在他的面上,他垂目看着地上的大馬,語氣里不含絲毫情緒,“扔到山林里,屆時自然會有野獸吞食,也可一解大哥之氣,你們只需告訴父親,找到它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一堆白骨了。”
明芙魚想起昨日盧青玉對待這匹馬親昵的模樣,忍不住後頸發涼。
她暗暗在心裏下定決心,日後定要離盧青玉遠一些。
謝巋然若有所思地看着盧青玉,眸光轉動,深潭般的眼眸輕眯了一下。
楚雲深走過來,見謝巋然注視着一個方向不動,笑道:“想什麼呢?”
謝巋然似有似無地勾了勾唇,收回視線,揉了一下明芙魚的腦袋,站起身道:“我在想,盧平遠這隻老狐狸可算是後繼有人了。”
楚雲深看向他剛才望着的方向,見到盧青玉瘦弱的身影,思索了一下才道:“是盧家那個庶子?”
“他可不是庶子。”謝巋然彎了下唇,嘴角噙着一絲嘲弄,“或者應該說,可以不是庶子。”
楚雲深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若不提,我倒是差點忘了咱們相爺的那段陳年往事。”
明芙魚好奇抬眸。
楚雲深回憶道:“我記得我爹醉酒的時候曾經說過,當年盧平遠只是個窮鄉僻壤出來的書生,中了狀元后被長霞公主的外甥女魏氏相中,長霞公主是陛下的皇姐,她和駙馬周淄沒有子女,便認了魏氏做女兒,盧平遠為了攀附權貴,娶了魏氏,可他們成婚沒多久,盧平遠的原配夫人就找上了門,原來他在鄉下早就已經娶妻,連來趕考的盤纏都是靠原配呂氏賣綉品賺來的。”
“如果是尋常的民間女子,估計早被他們滅口了,可偏偏呂氏身世有些特別,她母親本是皇後娘娘的庶妹,只是年輕的時候夫君蒙難,被發配到了苦寒之地,皇後娘娘也因此跟他們劃清了界限,呂氏雖然出生在鄉野,身份低微,但她本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只是皇後娘娘從來沒有見過她。”
謝巋然輕笑了一聲:“一個是長霞郡主的外甥女,等同於親女,關係更為親近,一個是皇後娘娘的外甥女,從未見過,還是罪臣之女,但皇後娘娘一旦眷顧,身份則不能同日而語,盧平遠估計當時在心裏好一番抉擇衡量。”
楚雲深輕輕點頭,“有着這一層關係在,呂氏雖然是罪臣之女,但只要有皇後娘娘這位靠山,就算是刁蠻任性的魏氏也不敢將她除之而後快,魏氏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留她在人世,就怕哪一日皇後娘娘一旦想起還有這麼一位外甥女,會怪罪他們,畢竟這件事還是他們理虧。”
“呂氏便這樣留在了盧家,名不正言不順,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她本是原配,對外卻只能說是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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