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過了一會兒,少年們就陸陸續續地回來了,他們馬背上都帶着各自的獵物,有的滿載而歸,有的垂頭喪氣,回來請過安之後,就按照之前的方位站着,草場上逐漸熱鬧起來,獵物堆放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由護衛們一一清數。
放眼望去,楚雲深獵到的獵物最多,其次是謝臨安,謝臨安雖然看着文弱,但也獵到了不少獵物,只是他為人恭謹,沒有表露出任何喜色,跟他相反,謝臨安已經笑得快像花兒一樣了。
謝蘭川剛跟謝巋然學會騎術,像撒了歡兒一樣,興緻勃勃地射到了一隻野兔和一隻野豬,雖然不多,但他已經很知足了,頗為驕傲的模樣,走路的時候都輕揚着頭,如果不是謝臨安拉着他回來,他恐怕都要在林子裏流連忘返了。
讓明芙魚驚訝的是盧忒竟然獵到了不少獵物,大大小小都有,由盧青玉給他把這些獵物拖了回來,聽說他還在林子裏,想要繼續多獵幾隻獵物。
盧青玉自己沒有獵到任何獵物,他本就瘦弱,光拖着盧忒那些獵物回來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站在那裏面色蒼白,看起來搖搖欲墜,彷彿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盧平遠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讓他退了下去。
他面色蒼白的咳嗽了兩聲,安靜地退到了一旁,既不引人注意,也不替自己解釋什麼。
明芙魚偷偷看了盧青玉兩眼,盧平遠似乎對這個兒子很不喜歡,神態間帶着一縷嫌棄,目光都不願意在他身上多停留。
盧青玉抬頭,明芙魚立刻收回了目光,正襟危坐,盧青玉眉間總有一股鬱氣環繞,偏偏他總喜歡做出一副溫潤膽怯的模樣,明芙魚很不喜歡。
盧青玉注視着這個昨天見過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背脊上,輕輕彎了下唇,眼中的笑意還沒聚集起來,就被飄渺的陰鬱打散了。
“大哥呢?他不是提前回來了么?”謝蘭川抻着脖子張望。
謝臨安眉心輕輕蹙起,也一直注視着林子的方向。
香柱越燃越少,大家基本都到齊了,只是謝巋然還不見身影。
日頭高掛,樹蔭底落下斑斕的陰影,春風拂面,明芙魚心裏卻越來越焦急,屁股底下像扎了根針一樣,坐立不安起來,既擔心謝巋然有危險,又怕謝巋然無法完成任務,回來會受到責罰。
“陛下,您看!小世子真的獵到野狼了!”錦榮公公眼睛尖,第一個看到謝巋然,他神色激動地指給靖帝看。
眾人回頭望去,山脈重疊,草原蒼茫,謝巋然騎馬疾馳而歸,一隻鷹隼揮舞着翅膀盤旋在高高的空中,仰天長鳴。
謝巋然行至近處,馬蹄揚起,他勒緊韁繩,利落下馬。
明芙魚不自覺屏住呼吸,一瞬間謝巋然彷彿變成了天上盤旋的雄鷹,在澄澈的陽光下肆意翱翔。
在場的很多人跟明芙魚一樣,目不轉睛地看着謝巋然。
謝巋然身上的勁裝沾了一些灰塵,衣擺破損,袖口少了一塊布,手臂上也有擦傷,但他的目光比以往都要明亮,眸如點墨,以往臉上不羈的神色變得銳利而光芒璀璨,仿若一把出鞘的劍一樣,鋒芒畢露。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這一刻的謝巋然所吸引,看着他移不開目光。
計時的香柱掉落最後一抹香灰,歸於寂靜,銅鑼敲響,比賽結束。
謝巋然勾唇一笑,星眸燦爛,帶着少年人的英姿颯爽,他上前一步,對着靖帝的方向單膝跪下拱手,抬眸道:“陛下,巋然幸不辱命。”
靖帝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目光如炬地看向那匹野狼,野狼的狼毛光滑澄亮,狼身威武巨大,四肢粗壯,比一般的狼都要雄壯,一看就必定是狼王。
他轉眸看向謝巋然,乾淨的日光下,少年彎唇笑着,一雙明亮的桃花眸帶着些許熟悉感,彷彿也曾有人對他這樣笑過。
靖帝目光灼灼,眼神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許久都沒有移開。
謝蘭川看着地上的狼,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驚呼道:“大哥!你竟然獵到了一隻狼?”
謝臨安連忙拉了他一把,捂住他的嘴退到一旁。
靖帝像是被驚醒一樣,回過神來,他抬頭搓了一把臉,緩了緩面色,看向親衛隊的首領趙衡生,面上浮起笑容,“你們幫他了?”
趙衡生上前一步,搖了搖頭,語氣裏帶着幾分敬佩道:“陛下,臣等一直跟在世子身後,並沒做過其他。”
親衛隊眾人紛紛點頭,他們的神色跟剛才離去時相比多了絲敬重和激動,看向謝巋然的眼神帶着臣服之意,能令強者臣服的只有強者,不用問也知道,謝巋然剛才的表現必定是足以讓他們震撼。
靖帝露出笑容,看着謝巋然滿意一笑,“表現不錯。”
謝巋然勾起唇角,“臣也覺得臣表現的不錯。”
眾人哄然大笑,靖帝眼裏的笑容也不自覺加深了幾分,氣氛一片熱鬧。
盧青玉站在冷清的角落裏,看着恣意而自信的謝巋然,眸光微微閃爍。
靖帝從腰間拽下一塊腰牌,輕飄飄道:“你送朕一匹狼,朕也送你個小東西。”
錦榮公公目露錯愕,遲疑了一下,才伸出雙手接過腰牌,走下台階,恭敬的遞給謝巋然。
眾人不由一凜,見腰牌如見靖帝,此物貴重,可不是什麼‘小東西’,有了它不但可以自由出入皇宮,還可以調動靖帝的親衛隊,非尋常的賞賜可比,這可比金銀財寶有價值多了。
眾人不禁心有戚戚,看來這小世子是個有福氣的,竟然得了靖帝的青睞。
謝巋然接了腰牌在手裏扔了一下,笑了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多謝陛下!”
少年人的張揚,帶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氣風發,靖帝不由暢快大笑。
謝國公神色微微複雜,巋然自小性子散漫不羈,縱為奇才,也不願意顯露,沒想到今日倒是被靖帝激發出了幾分骨子裏的野性。
至於那塊腰牌,靖帝今日派親衛去保護謝巋然,說不定早就有所打算,謝巋然若有本事,今日正好可藉此機會贏得親衛軍的信服,顯然謝巋然做到了,有了這塊腰牌,從此親衛軍便是謝巋然在長安城裏最有力的保障。
楚氏看出他面上的異色,柔軟的縴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夫君,狼崽自然應該由狼王來交,沒事的。”
謝國公嘆息了一聲:“我明白。”
狩獵比賽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楚雲深勝出,謝臨安次之,還有另一位公子得了第三名,三人分別得了賞賜,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得了賞賜,就連謝蘭川也得了一副好弓箭,開心的在原地跳了幾下。
不過風頭全被謝巋然搶去了,畢竟再多的獎賞,也比不上謝巋然那一塊小小的腰牌。
靖帝心情不錯,但他畢竟年紀大了,在這裏吹了一會兒風,已經有些累了,看完比賽便回去休息了,大家也陸陸續續地退了場,只剩下一些年輕人還沒玩夠,躍躍欲試地想要再比試一場。
盧平遠張望一圈,神色漸漸急了起來,比賽都已經結束了,可舉目四望,還是不見盧忒的身影。
他面色繃緊,壓低聲音吩咐屬下,“去找找大公子。”
“是。”屬下得令,轉身還沒來得及邁步,抬頭就看到盧忒被抬了回來,不由面色一變,“丞相,是大少爺!”
盧平遠一下子站了起來,看清楚盧忒的情形后,倏然變了面色,連忙驚慌地跑了過去。
盧忒是被抬回來的,他躺在擔架上,滿頭都是冷汗,面無血色,捂着腿疼得一直叫,腿上全是泥垢,顯然摔的不輕,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擔架底下流了不少血。
盧平遠面色巨變,對着小廝厲聲怒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家聽到聲音,紛紛望了過去。
謝巋然正彎腰想抱明芙魚上馬,動作不由頓住,也抬頭看了過去。
小廝噗通一聲跪到地上,聲音顫顫巍巍地解釋道:“大、大人,是這樣的,大少爺今天運氣不太好,沒獵到什麼獵物,聽到謝公子獵到老虎之後,大少爺更不甘心,也想去林子深處碰碰運氣,可是大少爺還沒來得及行動,他的馬就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受了驚嚇衝撞起來,馱着大少爺四處狂奔,等我們追到大少爺的時候,大少爺已經摔下了馬,那匹馬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大少爺……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們趕緊把大少爺送回來了。”
他說得婉轉,其實就是盧忒妒忌心作祟,所以才在大家離去后還留在林子裏狩獵,只是沒想到馬匹突然發了瘋,這才摔下馬的。
眾人聽到這裏不由疑惑起來,盧忒既然沒獵到什麼獵物,那麼盧青玉帶回來那些獵物是哪來的?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那些獵物必然是盧青玉自己獵到的,只是盧忒想贏,便將盧青玉的獵物都搶了去,逼盧青玉說是他獵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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