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
方冀南着實驚了一下。
他胳膊支着身體的姿勢定住,半天沒摸着頭腦,最終側身躺了下來。
“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你倒是跟我說呀,怎麼忽然就說出這種話來。”方冀南緩了緩問。
馮妙沒搭理。
“就為了不想再生一個?”方冀南嗤聲道,“不生就不生唄,兩個孩子就夠我們養的了,也沒人說要你再生啊。”
“你知道就好。”馮妙胳膊推開他涼涼道,“那就回你那邊睡覺。”
“……不生孩子,我還不能抱一下自家媳婦了?”方冀南身體動了動,示意她,“今晚先不算,明天我去想辦法。”
馮妙:“那要是今晚懷上了呢?”
“……”方冀南,“哪有那麼巧,不會的,我保證。”說著用下巴去蹭她的脖子,“媳婦兒,你看我一星期才回來一次,好不容易在家一晚……”
“你拿什麼保證?”馮妙打了個哈欠,輕淡平緩說道,“方冀南,你是男人,你舒服就行了,你當然不擔心。”
“……”方冀南欲言又止,頓了頓,賭氣似的把大子抱回兩人中間。
躺平。睡覺。
北風掠過屋頂,帶來一陣呼呼聲,大子被爸爸抱到中間,也沒個反應,翻個身把小手搭在媽媽身上,小豬一樣地繼續睡了。
兩個大人卻好一會兒沒睡着。
這年代的鄉村,什麼都缺,唯獨不缺覺。天冷,沒有電,也沒有別的消遣,點個燈還得熬油呢,所以男女老幼都不例外,趁着天光早早吃晚飯,天一黑就都早早上炕。
沒別的事可干啊。
所以你說,為啥家家那麼多孩子。
馮妙打定主意,要想活命,遠離男主,嚴防死守,現階段絕對不能弄個老三出來。
她今晚其實是有些擔心的,方冀南這個人,外人看着沉默少言,斯文老實,可結了婚馮妙才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看錶象,某些事情上,這男人有多強勢。
剛結婚那陣子,這男人就是生吞活吃啊,她簡直都有些苦不堪言了。然後才沒多久就懷了大子,大子八個月不到,又懷了小二子。反正馮妙結婚三年就沒幹別的,就忙着生娃、養娃了。
在這為數不多的間歇里,她也曾對他說,你就不能消停些。然後這狗男人說,你是我媳婦,天經地義。
去他娘的天經地義。
馮妙上一世十歲就入宮做了小宮女,由她的親姑姑帶入尚工局,在姑姑的庇護幫助下,從司制房的小宮女一步步做到六品司制。客觀來說,尚工局算是個“技術單位”,事情也相對單純,比御前和后妃各宮要太平些。然而馮妙還是親眼見證了後宮女子太多的興衰榮辱,男人,無非是薄倖。
也因此,等她三十歲以病痛為由自請出宮后,便果斷拒了嫁入官宦人家做繼室的機會,靠着深宮二十年的積蓄,立女戶謀生度日,終生未嫁。誰曾想這一世,竟投胎到這麼一個“女人吃飯不上桌”的地方,等她覺醒時,孩子都兩個了。
尤其前面還這麼一個要命的大坑等着她。
馮妙醒來的時候風已經停了。農家習慣早起,即使是這農閑時節,男人們就算多睡會兒,女人們也要早早起來收拾的,院子裏已經聽到她娘刷刷掃地的聲音了。
馮妙放開懷裏的二子,把大子摟在她腰上的小手拿掉,小心地從被窩裏鑽出來。
冷得一個哆嗦,她趕緊披上棉襖,扣好扣子,轉頭看見方冀南也坐起來了。馮妙想到昨晚的事情,漠然扭過頭去,穿好衣服拉開門。
陳菊英正在打掃院子,馮妙叫了聲娘,去灶上倒了熱水簡單洗漱,就去拿桶、找扁擔。水缸放在院子裏,數九寒冬的天氣,夜裏是不敢存水的,不然缸都給你凍裂了,所以家家早上起來,頭一件事就是挑水,挑來水才好做飯。
“馮妙,放着,我去挑。”方冀南端着刷牙杯子從灶房出來。
馮妙往扁擔上掛水桶的動作稍稍一停,陳菊英說道:“冀南,起這麼早幹啥,怎不多睡會兒。”
“睡足了。”方冀南說,“娘,我回頭要去縣城一趟,趁着星期天,我有一本書得去買。”
陳菊英答應着,轉頭看見馮妙漫不經心把水桶掛上扁擔,吩咐道:“馮妙,快去挑水,冀南好不容易熬個星期天,你還真讓他挑水呀。”
馮妙本來也沒多想,一聽這話,反倒火了。
“他怎麼就不能挑水了?他站着比我高,睡着比我長,他還好容易熬個星期天呢,我整天帶孩子幹活做家務,我啥時候有星期天了!”
她說著把扁擔一放,轉身進屋了。
“哎,我說……”陳菊英愣了愣,有點難以置信,指着屋門罵道,“個死丫頭,她今天咋的啦這是,吃了炮仗啦?”
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瞅着旁邊女婿的臉色。方冀南彎腰在那兒刷牙,也不知怎麼的,嘴角一勾,倒不像生氣的樣子。
“冀南,你倆鬧彆扭啦?”陳菊英忙道,“死丫頭不懂事,回頭我說她,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娘,沒鬧彆扭。”方冀南直起腰笑道,“娘,馮妙整天的也累,您看她比我小那麼多,就算跟我耍點小性子,那也是我們倆鬧著玩兒,您就別管了。”
“你,你就慣着她吧。”陳菊英一聽女婿這話,得,她懶得管了。只要女兒女婿不鬧架就好,鬧起來,哪有女人佔便宜的份。
方冀南挑了兩趟水,把缸裝滿了,馮妙和陳菊英便忙着餵豬餵雞,收拾做飯。早飯稠稠地煮了一鍋紅薯棒渣粥,農家的黑鹹菜和大醬,泡了一碟醬豆蘿蔔乾,還炒了一碟子蔥花雞蛋。
馮家的日子在村裡也算過得去了,爺爺還特別交代過,盡量讓兩個娃能吃上雞蛋。平常就只孩子吃,幾乎每天都要給他們煮一個。到了星期天,方冀南和馮躍進回來,陳菊英便會多切點兒蔥花,炒四個。
大人小孩一大家子,八張嘴,四個雞蛋,馮妙和陳菊英就沒伸過筷子。
娘倆正在灶房忙活,便聽到方冀南在西屋喊:“馮妙,小孩醒了。”
馮妙本能地放下笊籬就往外跑,跑到院裏想起什麼,又停住腳,衝著西屋喊道:“我正忙着呢,醒了你趕緊抱起來把尿,給他穿衣服。”
結果話音沒落,陳菊英就在她身後來了一句:“去去去,這不用你了,快去照管孩子。”
“讓他管一回怎麼了。”馮妙轉身回去燒火。
“你快去,冀南他一個大男人哪會伺候孩子,回頭再把想小孩凍着。”陳菊英推她。
然後又聽到方冀南在屋裏喊:“馮妙,快來快來,二子尿濕了。”
馮妙帶着氣推開門,方冀南站在炕邊,一臉無辜地扭頭問她:“你倒是快點呀,大子穿啥衣服?”
馮妙:“……”
二子尿完了,開始閉着眼哇哇哭,馮妙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接手給兩個娃穿衣服。吃飯時馮妙抱着二子吃,陳菊英則忙前忙后給一家人拿筷子、端菜盛飯。
馮妙在心裏默默地想,如果她沒覺醒,就算不死,是不是也就像陳菊英這樣過一輩子了。
飯碗一推,爺爺和馮福全都出去了,方冀南騎車出門去縣城,馮躍進則照例跑出去玩,剩下馮妙、陳菊英和兩個娃,刷碗餵豬、縫補漿洗又一天。
趕在晌午飯前,馮妙的大姑來了,還帶着自家八歲的大孫子。
陳菊英只好一邊心疼,一邊又去瓦罐里掏出三個雞蛋,多多的薅一把小蔥,炒了一碟蔥花雞蛋、一大盤白菜粉條,一大盤蘿蔔燉干扁豆皮,招待大姑子吃飯。
“大寶你看,我就跟你說吧,到太姥爺家裏有好的吃。”大姑端着碟子,笑眯眯把炒雞蛋全都撥進孫子碗裏,碟子都划拉乾淨了。
抬頭對上大子亮亮的黑眼睛,大姑滿不在乎地笑道,“大子,你看你太姥爺是大隊長,你家那麼闊,你還有雞蛋吃,你爸你媽都靠着娘家生活呢,可真有福氣,啥時候也讓我沾點兒光。”
坐在上首的爺爺瞥了她一眼,臉色有些不悅,然而大姑慣常都是這一套,裝沒看見就是了。
“我這一趟來,可不是來娘家找飯吃的,我是幫人家辦正事。”大姑一邊忙着吃飯,一邊就閑聊起來,手裏夾着菜,肩膀碰了碰陳菊英說,“你還記得劉老三媳婦娘家那個侄子嗎,不是跟我婆家那邊堂侄女,倆人看好了自由戀愛嘛,當初還是劉老三媳婦托我給搭話說的媒。”
“不是成了嗎。”陳菊英說,“我記得,你還賺了人家謝媒的一包桃酥呢。”
“嗐,別提了,退了。”大姑嘁了一聲,“卞秋芬那個死丫頭也不知咋的,當初她死活愛中了那男的,現在又死活要退婚,腦子八成讓驢給踢了。”
馮妙冷不丁聽到“卞秋芬”這個名字,一怔,頓時坐直了身體。
女主卞秋芬,細數起來,還跟馮家沾一點親戚關係的。卞秋芬是鄰村紅石村人,是大姑的婆家那邊的堂侄女,也就是馮妙大姑父的堂哥的女兒。
按書中設定,卞秋芬比方冀南小五歲,正好跟馮妙同齡。
在這個年代的農村,二十一歲還沒結婚的姑娘當真不多,馮妙十八歲結婚,在村裡就已經不算早了。你說法定年齡?嗐,農村唄,老百姓眼裏儀式比領證還正經,辦了喜事過了門,那就是正經兩口子,到年齡再補個證不就行了,或者乾脆就找人把年齡改一下。所以農村早婚現象普遍,村裡很多姑娘十六七歲就嫁人生娃了。
然而女主畢竟不同尋常。原書中,女主卞秋芬早先是個妥妥的戀愛腦,她上過初中,和同班的男配相愛了,在這個年代原主愛得要死要活,為了愛男配,連姑娘家那點臉皮面子都不要了,簡直“瓊女郎”再現,為他痴為他狂,為他哐哐撞大牆,終於衝破重重阻力跟男配訂了婚。
然而這男配卻是個妥妥的渣男,辜負了卞秋芬對他的感情。渣男騎驢找馬,吊著卞秋芬當備胎一拖好幾年,卞秋芬也就等了好幾年。按照原書情節,男配招工進城,就開始嫌棄農村的卞秋芬了,後來走狗屎運被廠領導的女兒看上,高高興興攀了高枝。
而男配為了退婚,又怕卞秋芬鬧到廠里壞他的好事,就背地裏挖坑,一邊唆使二流子騷擾卞秋芬,一邊全家出動造謠潑髒水,說她“亂搞破鞋”,搞臭她名聲再提出退婚,把責任全都推到卞秋芬身上,愣是把自己洗成一朵清清白白迎風招展的男白蓮,轉身娶了廠領導的女兒。
原主一氣之下跳了河,再睜眼,芯子裏就換成了高考猝死的穿越女。穿越女主卞秋芬頂着原主的壞名聲不好嫁人,慧眼識人的她知道方冀南註定不凡,絕不會在農村蹉跎一輩子,將來會功成名就,便不顧他死了老婆還帶着三個孩子,在媒人上門時一口就答應了。
後續情節卞秋芬嫁給方冀南,從此人生得意,把男配一路打臉虐渣碾壓踩在腳底下。
當然,現在這些都還沒發生,男配那邊還沒開始動作呢,怎麼卞秋芬先提出退婚了?
這和原書劇情不一樣,馮妙耳邊聽着大姑的嘮叨,心裏不禁納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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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上班狗,三次元忙得飛起,不一定及時回複評論,可是會認真聽取大家的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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