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氣

惡氣

馮大姑說,昨天卞秋芬進了一趟城,去之前誰也沒告訴,也沒告訴男方,悄悄地獨自跑去廠里找那男的。

然後就一口咬定男方道德敗壞,跟別的女人亂搞男女關係。

卞秋芬說她親眼看到,男方跟廠長的女兒摟在一起親嘴。男方呢當然死不承認,說沒有的事兒,他和廠長的女兒當時只是從廠里一起下班出來,卞秋芬衝上來就罵“搞破鞋”,純屬無理取鬧。

卞秋芬當然也拿不出什麼實際證據,然而這年代緋聞還需要什麼證據呀,她在工廠大門口這麼一罵一嚷嚷,頓時廠里議論紛紛,鬧得男方灰頭土臉,反正挺難看。廠長女兒是知三當三還是被小三,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大庭廣眾忽然被人指着鼻子大罵破鞋,臉都丟光了,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卞秋芬當場提出退婚,男方臉都丟光了,也立馬同意退婚了,一拍兩散。”大姑說。

馮妙道:“那不正好嗎。大姑你不就省事兒了。”

“省個屁的事呀。”大姑一拍大腿,“別提了,反而掰扯不清了,兩家都說怪對方,誰都不肯認,男方要求女方退回訂婚的東西,十五塊錢和兩身布料呢,可是卞秋芬家裏那情況,那些布料早就拿去給她弟弟訂婚用了,拿什麼退呀,她娘臉皮也厚,說反正是男的先劈腿,退婚責任在男方,半個子兒也不退。”

“這不,我今天來,就是想找劉老三媳婦,請她去男方那邊說說,看能不能雙方各退一步,好歹把這事了了。不然這麼鬧下去,兩家都不好看。”大姑嘆氣。

馮妙張張嘴,心說,好吧。

這跟原書的情節根本不一樣,這裏邊,到底怎麼回事?

馮妙納悶了好一會兒,琢磨着卞秋芬那邊會不會有啥情況?

馮妙對書中這位女主頗有些好奇,沒想到她很快就見到了卞秋芬本尊。

居然,還是方冀南帶回來的。

太陽落山前,方冀南推着自行車進了家門。他出門時跟大子說給他買糖吃,所以一聽到動靜,大子屁顛屁顛就往門口跑。

“爸爸,糖呢?”大子跑過去一把抱住方冀南的腿。

方冀南一手抱起兒子,一手把自行車推進來,然後身後跟進來一個俏生生、漂亮亮的大姑娘。

“我回來了。”方冀南喊了一聲,衝著院子裏的陳菊英笑道,“娘,咱家來客人了。”指着那女的介紹道,“這是卞秋芬同志,紅石村生產隊的,說是大姑父的侄女,來咱家找大姑。”

陳菊英忙招呼卞秋芬進來,方冀南把客人讓進來,放下大子就去放自行車。

“方老師,這是你兒子呀。”卞秋芬笑眯眯伸手想去抱大子,大子認生,咬着手指躲開了。

“瞧這孩子長得虎頭虎腦的,真可愛。”卞秋芬彎腰看着小孩,伸手逗了逗大子紅通通的腮幫子,笑道,“你叫什麼呀?對了,姨口袋裏還有糖呢。”

她變戲法似的掏出兩塊抱着花紙的水果糖,放在掌心遞給大子。這年代糖果絕對是稀罕物了,小吃貨眨巴着眼睛扭頭看看爸爸,見爸爸背對着他沒注意,便兩隻小手抓起糖塊,笑嘻嘻跑開了。

瞧見沒,都說有奶便是娘,其實都不用奶,兩塊糖就招降了。

馮妙在屋裏聽了個清楚,她起身隔着窗戶看了一眼,卞秋芬正側身跟陳菊英說話,看不見正臉,只瞧見個側影。

馮妙拿着針線愣了會兒,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按照原書情節,卞秋芬婚前應該跟方冀南不認識,先婚後愛。難道,這裏邊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兩人原本就認識的?

這麼早就勾搭上了?

馮妙心裏頓時生出一股子惡氣。狗男人,喪妻另娶是一回事,婚內偷嘴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念頭一轉,心說,也好,人家女主都找上門來了,趕緊的,叫女主把這狗男人趕緊領走,趁着她還沒死透,好歹也給她留條活路吧。

馮妙放下針線,抬腳剛想出去,吱呀一聲,方冀南推門進來了。

“我回來了。”方冀南看起來心情不錯,衝著她小聲笑道,“馮妙,你大姑今天又來了?”

“走了。”馮妙抬抬下巴示意外面,要笑不笑道,“方老師,有能耐啊,哪兒勾來的漂亮大姑娘?”

“嗐,村口遇上的,她跟我打聽老隊長家住哪兒,說是我們家親戚,我就把她給帶回來了。”

馮妙:“厲害,出個門就能帶回來這麼個漂亮大姑娘,我還當是你老相好呢。”

方冀南卻只當她開玩笑,沒好氣道:“怎麼說話呢,我是你男人就罷了,人家一個年輕姑娘家,叫你滿嘴跑火車。”

他把黃挎包取下來遞給馮妙,“你收着,裏邊給小孩買的糖和一包餅乾,我一聽說大姑在咱家,都沒敢往外拿。”

大姑每次回娘家都不挑,見什麼要什麼,牆頭土都恨不得抓兩把回去。

然而馮妙的關注點只在卞秋芬身上,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外面:“什麼事啊這麼急,跑到咱們家來找大姑?”

方冀南:“我哪知道呀。”

一轉臉,炕上被忽視的二子不樂意了,咿咿呀呀張着手要人抱。馮妙撈起二子往方冀南懷裏一塞:“你抱着,我去招呼客人。”

大男人哪有帶孩子的,所以方冀南抱孩子只在家裏抱,生怕讓人瞧見。馮妙把二子丟給他,自己轉身出去。

“娘,來客人了?”

馮妙大大咧咧打量了一下卞秋芬,不愧是女主,模樣秀麗,長得說得上漂亮了,穿一件黃軍裝的棉襖,雖然打了補丁卻洗得乾乾淨淨,梳兩條垂到肩膀的大辮子,劉海剪得整整齊齊,辮稍扎着這年代慣常見到的紅頭繩。

馮妙瞥見自己腳上灰突突的家織布大棉拖鞋,心裏自嘲了一下,要說她結婚前,也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了,可如今兩個孩子拖着,整天操勞,人也黑了,皮膚也粗糙了,收拾打扮也沒那麼當回事了。

“這是……表姐吧。”卞秋芬笑吟吟站了起來,一雙眸子也在打量着馮妙,不知為什麼,馮妙總覺得她那目光帶着某種說不出的東西。

好奇?審視?衡量?還是……憐憫?

“快坐呀,你是大姑父的堂侄女?”馮妙笑,自己去炕沿挨着陳菊英坐下。

“嗯呢,聽二嬸說我跟表姐同年。我是農曆十一月份生的,大冷天。”卞秋芬笑,她口中的二嬸就是馮大姑。

馮妙心裏尷尬了一下,旁邊陳菊英已經開口笑道:“哎呦,這可巧了,你倆都是十一月生的,馮妙十一月二十八,你是哪天呀?”

馮妙:“……”

你說她娘這人也忒實誠了,她又不打算在這兒跟女主論什麼姐妹。

“表妹快坐呀,站着幹什麼。”馮妙搶先打斷陳菊英的話頭,笑着問,“表妹,你來找大姑呀,她上午來的,這會兒可能去村西劉三嬸家了。”

卞秋芬剛因為生日的問題表情有些尷尬,換了話題倒也不迴避,微微低頭嘆氣。

“我就是為這個事來的,所以才冒昧跑來找大姑,我娘把那邊訂婚的東西都拿去給我弟弟訂婚用了,也沒法子要回來,這婚事我是一定要退的,男方人品太差了,可是男方家裏不講理,我也不能叫二嬸為難,所以我就想着各退一步,我在家求了我娘半天,我娘答應把禮錢退回去。”

“所以我就跑來找二嬸,我也是心急,想趕緊把這事了了,我是半點也不想跟那男的牽扯了。”卞秋芬說。

“大姑吃過晌午飯就去劉三嬸家了,回頭也不知道還過不過來。”馮妙想了想問,“要不我帶你去劉三嬸家?”

卞秋芬遲疑了一下:“她是男方的親姑姑,我去了也沒法說話,要不……我先等會兒?”

陳菊英是個實心眼子,一聽就說:“那我去一趟,叫她大姑回來一趟。”

“這……太麻煩表嬸了。”卞秋芬忙站起來,一邊道謝,一邊送陳菊英出去。

陳菊英一走,屋裏只剩下卞秋芬和馮妙,馮妙心中玩味,也找不到話講,氣氛就有些莫名尷尬了。

這時候,吃糖吃得滿嘴口水的大子跑進來,瞅見卞秋芬害羞地笑了下,跑過來扶着馮妙的膝蓋告狀。

“媽媽,爸爸,小二。”小孩委屈地皺皺小眉頭表示抗議,“爸爸……弟弟,吃糖。”

“你爸給二子吃糖了?”馮妙一聽就急了,騰地站起來往西屋走。

推門一看,方冀南抱着小二坐在炕沿,手裏拿塊布正給二子擦口水。

“方冀南,你怎麼給二子吃糖,他才多大,你想把他卡死呀!”馮妙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一把搶過二子,食指就往二子嘴裏摳。

“哎呀幹什麼呀你。”方冀南拍開她的手,笑道,“我沒給他吃糖塊,我就看他那饞樣,給他嘴裏捏了幾粒白糖,誰知道他流這麼多口水。”

小吃貨仰着腦袋努力避開媽媽的手,馮妙沒扣到二子嘴裏,聽方冀南的解釋稍稍放下心來,順手給二子擦了擦滿嘴亮晶晶的口水。

“你當我傻呢,我哪能給他嘴裏放糖塊。”方冀南一邊解釋,一邊還順手用手裏的布擦了下馮妙沾滿口水的手指。

結果馮妙瞥一眼那塊摞着補丁的布,登時一臉黑線。

“你拿什麼給他擦嘴的?你……”馮妙氣急敗壞把那塊佈展開,“你這是尿布!”

方冀南看了一眼,頓了頓,噗嗤笑了出來。

“沒事兒,反正都是洗乾淨的,我隨手一抓,沒注意唄。”他笑了半天,指着大子,“這小孩,我給二子吃了幾粒白糖,他也要,他嘴裏吃着糖塊呢我就沒給他,還跑去找你告狀了。”

“……”馮妙無語地把尿布丟到炕邊盆里,懶得跟他說理,橫豎將來都是女主的男人,用不着她管。

女主……馮妙一抬頭,便對上卞秋芬溫柔帶笑的臉。卞秋芬跟在她後邊過來了,這會兒扶着門框,正笑微微看着他們。

準確說她是看着方冀南和他懷裏抱着的二子。

“這是小二子?”對上馮妙的目光,卞秋芬絲毫沒有窺視的尷尬,一臉驚喜走到炕邊笑道,“太可愛了。表姐,我能抱抱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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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媽文里的短命親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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