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賭狗韓元壽
趙匡胤自報家門后，就緊緊盯着孫變，他想看着這個混蛋即將會變得十分精彩的表情。
涿郡，趙氏。這兩個詞分開，或許不算什麼。但是要放在一起，可就有意思了。
涿郡有哪個趙氏？人們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就是如今大漢國汴州禁軍總管趙弘殷所代表的趙氏。
這是涿郡最出名的一家趙姓人，祖上世代為官，家裏人從唐末做官一直做到現在。
如今天下紛亂，軍閥割據。一個官宦世家能夠保持着自己的權力不受影響，其人脈及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然而孫變只是眨了眨眼說了一聲：“這樣啊……”然後就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牢房。
趙匡胤眼珠子瞪得溜圓，他之所以敢孤身一人遊歷天下，跟他家世淵源也脫不開關係。
漢國的土地就這麼大，涿郡趙氏的名頭更是響亮無比。誰都想要巴結趙氏，跟趙氏攀上關係。
因此他不論走到哪兒，只要遇到一些有見識的人，提及家世，那些人自然好生招待他，他也不愁吃穿。
趙匡胤聽到牢門被關上，又聽到鎖鏈嘩啦啦的聲響，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停的安慰自己。
小地方的臭捕快沒見過世面，不知涿郡趙氏之名，可以原諒……
另一邊孫變出了門之後就直奔後院去找父親孫賀，準備告訴他趙匡胤的身份。
但才到縣衙大堂，就聽到幾個衙役在那竊竊私語。
孫變年紀雖小，但在縣衙裏面卻是做頭把交椅的武功好手。平日裏不少衙役、捕快向他討教，他也都一一教導，從不藏私。
再加上他業務能力比較強，抓個小偷啊，盜匪啊，他從來都是手到擒來，所以大家都對他十分崇拜，在縣裏的人緣也不錯——除了兩個人之外。
其一是縣衙里的捕頭劉知福。
劉捕頭一直覺得孫變有朝一日會取代他的位子，所以他對孫變就十分提防。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長輩關照後背，實際上暗中沒少給孫變穿小鞋。
這件事孫變本人並不清楚，別人也不知道，蓋因劉捕頭做的十分隱晦。比如趁孫變休息的時候往他的鞋裏裝沙子，或者偷偷在孫變的出勤記錄上故意留白，導致他經常被剋扣薪俸……
對孫變十分反感的第二個人便是縣裏的屠戶，秦二。
但秦屠戶不喜歡孫變的原因這是后話，暫且不表。
回頭再說孫變，他湊到了衙役們的邊上，伸手拍了拍背對着自己的衙役肩膀，好奇的問道：“你們在這兒說什麼呢？對了，我方才進門的時候怎麼看門口栓了匹馬？那匹馬從哪兒來的？不會是縣裏買的吧？”
“啊！嚇我一跳，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啊。”被拍到肩膀的那個衙役一哆嗦，扭頭見是孫變，就佯怒着在孫變胸口捶了一拳道：“下次能不能弄點動靜出來？嚇死我了。”
另一邊的衙役就嘲笑道：“韓賴子，你一個老爺們膽子怎麼這麼小啊？就這也敢說是博樂坊的常客？以你這膽子，進去不得被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嚇得走不動道？”
韓賴子臉色通紅，卻也不好說什麼。孫變卻知道箇中原因，暗中笑着搖了搖頭。
這韓賴子本名韓元壽，雖然才二十齣頭，卻是賭狗一條。有了錢就跑去博樂坊那邊消遣，自然每一次也都輸的血本無歸，甚至還欠下了一筆賭債。
博樂坊的櫃主見他是縣裏的衙役，也沒太過分。討債的時候，不說他欠錢的事情，只讓派去的人叫他賴子。
一來二去呢，韓賴子這稱呼就落下了。
尋常百姓們只覺得這是朋友間的玩笑，但衙役們可不這麼認為。博樂坊作為千乘縣裏面最招搖也最大規模的賭場，自然是縣裏的重點關照戶。
大漢國沒有禁賭的規定，因此魚龍混雜的賭場是什麼人都喜歡去。
更別提裏邊兒還能弄到五石散這種讓人慾罷不能的東西，衙役們自然見過那些管韓元壽叫賴子的打手。
不遵守約定的人向來遭人唾棄，欠錢不還的人更是如此。因此韓元壽在縣衙里的地位並不高，大家都時常拿他取樂。
他唯一的朋友就是孫變，因為孫變從不嫌棄他——當然，這也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上輩子從事特殊職業的孫變見過太多因為賭博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故事了，所以他對那些嗜賭成性的人一向發自內心的鄙視，只是他不會表現在臉上而已。
被人嘲諷取笑，但凡有些自尊心的人都不會繼續留下。韓元壽被氣得臉色通紅，拉起孫變的胳膊就朝一旁的清凈地方走去。
“氣死我了！我真想找他們的臉上來一拳！”韓元壽目光偷偷瞟着還在大笑不停的三個衙役，叉着腰，怒氣沖沖的小聲道。
孫變吧嗒吧嗒嘴，心說瞧你這慫包樣，真給你機會，你也沒這個膽子。
懶得同情他，孫變直接問道：“韓大哥，剛才的事兒，你還沒回答我呢。”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直來直去呀！”韓元壽尷尬的笑了笑，盯着孫變下巴上那一撮小鬍子道：“你說那匹馬啊？那是陳節度派來的部下騎來的。”
“陳節度？青州節度使陳雄？他派來的部下？”孫變皺了皺眉：“啥時候陳節度也會在乎咱們千乘縣這個小破地方了？”
“誰知道呢，那些大人物的心思，我一個小衙役要是能猜透，也不至於在這當衙役了。”韓元壽抿了抿嘴，問道：“對了，方才你去牢裏是做什麼去了？”
“沒什麼，白天那個疑犯，縣老爺覺得另有隱情，叫我去問個究竟。”孫變說完，便朝後堂走去：“不跟你說了，我還得跟縣老爺彙報這件事呢。”
“哎……”韓元壽伸出一隻手，叫住了孫變。
“還有啥事啊韓大哥？”
韓元壽扭扭捏捏的道：“大哥最近手頭有些緊，你能不能……”
孫變深深嘆了一口氣。
“一會兒再說吧，我先去見縣老爺。”孫變頭也不回，匆匆直奔後堂。
“……”
到了書房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談笑之聲。孫變在門口等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衙役都進去換了三趟茶了。
好不容易等到縣令送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說笑着出來，他便從廊檐下面站了起來。
那男子瞥見孫變，就笑了笑，沖孫賀道：“看來孫縣令還有要務處理，在下便不耽誤孫縣令了。只是孫縣令這幾天要好好準備，莫要到時候慌慌張張的，那就不好了。”
“呵呵，多謝閣下提醒，本官會好好準備的。”
那男子又瞧了眼孫變，指着他道：“這小捕快瞅着倒是和孫縣令你有幾分相似。”
“巧合罷了。”孫賀笑呵呵的道。
男子點點頭，朝孫賀一拱手：“大人的話，在下已經帶到。孫縣令若沒有其他的話要轉告大人，在下這便離去。”
“本官沒什麼話要對陳大人說了。”孫賀搖了搖頭，伸出一隻手道：“這邊請，本官來送您出縣衙。”
“無妨。”男子擺了擺手：“這兩步道，在下還是能自己走的。”說罷，沖孫變的方向努了努嘴：“別耽誤正事，告辭！”
說罷，便轉過頭離去。
孫賀雙手攏在袖子裏，見他出了後院，進了後堂，才沖孫變一甩頭道：“進來說話。”
孫變進去書房，便把門反手帶上，問道：“爹，方才那人是誰啊？他讓你準備什麼啊？”
“這事兒回家再說，順便也一塊告訴你娘跟你妹子。”孫賀抿了口茶，抬眼問道：“讓你去打探那人底細，你打探的如何了？”
“他說他叫什麼趙匡胤，是從涿郡那邊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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