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仔

【買一頭小豬】

蘇木這幾日一直在為將來的生計作打算。

箱子裏還有些銀兩,都是阿爹平日裏給的,她都攢了下來,有個大事小情的也能應付一二。

家裏有地,租給了村裡人種着,每季收上來的租子剛好夠吃。

屋後有片葯田,一直小蘇木在打理,蘇木繼承了她的知識和手藝，憑着一年兩季的藥材收成也能掙些零花錢。

前院地方不小，卻十分空蕩,若是養上幾口張嘴物，逢年過節也能有個葷腥。

腦子裏有了大致的規劃，蘇木便把蘇丫二人叫過來商議,“咱們養只鵝怎麼樣？不僅會下蛋,還能看家。”

蘇娃木着小臉聽着，不吱聲。

蘇丫乖乖點頭,“好。”

“再養頭小豬,正好那邊有棵樹,夏天能遮涼。”

蘇丫繼續點頭。

蘇娃一如既往的沉默。

蘇木故意逗着他說話,“三娃以後有事做了,要天天給小黑打豬草。”

小傢伙板著臉“哼”了一聲,圓圓的眼睛卻是亮亮的。

接下來就是買豬苗和鵝仔，蘇木和蘇丫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姐妹兩個甚至不知道去哪裏買。

蘇丫眨眨眼,建議道：“不然我去問問銀娘姐姐？”自從上次送了月禮,兩家人來往愈加頻繁。

蘇木正要點頭，蘇娃突然開口，“我知道！”

蘇木頓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知道哪裏賣豬仔。”大概是從來沒有被這樣注視過，蘇娃一時間難以適應，緊張之下習慣性擺出一副臭臭的表情，“反正我知道，你們愛聽不聽！”

“怎麼跟阿姐說話呢！”蘇丫眼睛一瞪，就要去揪他的耳朵。

蘇木把她的手抓住，笑盈盈地說：“我們想聽，麻煩你帶我們去好不好？”

蘇娃梗着脖子，不僅沒等來耳朵上的疼痛，反而得到長姐溫溫和和的“請求”，冷冷的小臉一下子紅了。他一聲不吭地從椅子上跳下去，像個小炮彈似的衝出屋子。

蘇丫悄悄觀察着蘇木的臉色，又氣又尷尬，忍不住在後面拍桌子，“你着什麼急，錢還沒拿呢！”

蘇木依舊笑着，看着湛藍的天空、青青的田地，還有活潑的弟妹，心滿意足。

***

賣豬的那家在村西頭，需要穿過整個村子。

蘇娃表面上跑得飛快，一副根本不想等她倆的樣子，實際上自始至終都和姐妹兩個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裏的民風對男女大防看得並沒有那麼要緊，尤其是尚未議親的小娘子，平日在村裡走動玩耍都不會惹人詬病。

此時正值午後，地里的活計不多，男人們扛着鋤頭說說笑笑，女人們湊成一堆編草鞋、說閑話。

最近，村裡關於蘇家，尤其是蘇木的風言風語着實不少，姐弟三人從一堆堆男人女人跟前經過，自然吸引了一大波打探的目光。

並沒有人主動和他們打招呼，甚至蘇木笑着看過去的時候，對方還會慌忙避開，生怕被她“克”到似的。

蘇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搭理就不搭理吧，姐不稀罕！

養豬人姓王，在族裏排行老三，他本人長得高高胖胖，因此得了個“胖三”的外號，小一輩的開玩笑叫他“胖叔”，他都是樂呵呵地應下，並不介意。

剛一拐上胖三家的土路，姐弟三個便聞到一股濃濃的異味，耳邊充斥着大豬小豬的哼哼聲。

蘇木終於知道他家為什麼住得這麼遠了，想來是不願打擾鄰居。

胖三慣會做人，年年殺完豬都會讓他家媳婦兒煮上一大鍋殺豬菜，肥肉瘦肉放得足足的，把左鄰右舍叫上好好地請一請。

家裏有老人的，他每年都會大方地送上一刀肉。

這樣的做法讓他得了個好人緣，村裡人承他的情，也不會白佔了他的便宜，大多會找機會請回來，菜色好壞不論，是那麼個意思。

胖三家總共有三頭母豬，一頭種豬，每年從春到秋都會有三窩小豬出生。他家豬仔養得好，價錢也公道，十里八鄉想買豬仔的都會早早地跑過來訂下。

胖三家沒有院牆，西邊是三間坯房，東邊緊挨着壘了三個豬圈。

他家的豬圈模樣奇特，除了方方正正的圈坑之外，還有一個高出來的小棚子，地上鋪着乾草擺着食槽，看上去就像個小房間，十分有趣。

蘇娃熟門熟路地繞到東邊，把上衣撩起來捂住鼻子，貓着腰往豬圈那邊湊，那熟稔的架勢一看就知道這事沒少干。

“又是哪家的小崽子，皮癢了不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從西屋裏出來，扯着嗓子嚇唬人。

蘇娃朝他吐了吐舌頭，一點都不怕。

男人佯裝生氣，撿起拌豬食的木棒就要揍人。

蘇娃蹦蹦跳跳地對他做鬼臉。

胖三給氣笑了，沒什麼威懾力地說道：“臭小子，安靜着些，若是敢把小豬崽嚇得不吃奶了，看胖叔不揍你！”

蘇娃一臉不服氣的樣子，手腳卻放輕下來，老老實實地趴在豬圈沿上看豬崽。

胖三叮囑完蘇娃，一回頭猛地瞧見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一下子愣住了。

“胖叔。”蘇木往前走了幾步，大大方方地說道，“我想買頭小豬仔，還有多出來的么？”

胖三養了這麼多年豬，頭一回見到小娘子過來買豬崽——還是長得這麼俊的。

他拿眼打量着姐妹兩個，疑惑道：“你們是哪個村的？家裏可有大人？”

沒等蘇木回答，蘇娃率先說道：“那是我家阿姐！”

胖三一下子明白過來。

他雖然外表粗獷，內里卻實打實是個心軟的人，不由地對姐弟三個多了些同情，“稍等，我叫家裏那個出來和你們說。”

胖三丟下這句，便心情複雜地回了屋子。再出來時，身後跟了一個婦人。

婦人身材不高，卻白白胖胖，看上去十分富態——還真是沒有辱沒了“胖嬸”這個稱呼。

胖嬸一上來就往姐妹兩個手裏塞了一把肉脯，不等蘇木拒絕便率先說道：“自家烘的，都是些零碎的瘦肉，不值錢。”

蘇娃見到有肉吃，主動跑過去把黑乎乎的小手伸到胖嬸跟前。

胖嬸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從背後拿出一個小布包，滿滿的一包肉脯，全都塞到他手裏，“少不了你的！”

蘇娃嘿嘿一笑，便抓起一大把肉脯塞到嘴裏，一邊嚼一邊看着胖嬸笑。

胖嬸的視線一直沒有從蘇娃身上離開，那雙不算大的眼睛裏滿是溫情。

蘇木默默地看着，心下訝異。

蘇娃性子機靈警惕，輕易不會同外人親近，更別說主動要吃的，看來，他和這夫妻二人早就熟識，關係似乎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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