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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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就濕身】

坑坑窪窪的土路上,何田露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張臉黑得徹底,哪裏還顧得上地主夫人的體面。

李婆子倒騰着兩條幹瘦的小腿在後面小跑着追趕,同時還不忘壓低聲音提醒,“高興些罷,夫人!院牆裏多少雙眼睛看着呢,可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你叫我怎麼高興得起來?”何田露拚命控制着臉上的表情,近乎低吼,“真不知道這丫頭是精還是傻,怎麼就這麼不顧體面,偏生惦記着那兩塊地!”

李婆子幹着一張臉,不知道怎麼接話。

“偏偏是那兩塊!”何田露氣得喋喋不休,“以前就覺得這丫頭陰沉嬌弱,沒想到還這麼不懂事,張口就要地!都十六了,正經女紅不學,一天到晚只知悶頭看書——你說那些書有什麼好看的,啊?一個丫頭家!”

過往的村民扛着鋤頭從地里回來,迎面碰上主僕二人,無一不是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何田露只得收了聲,然而臉色依舊不太好。

人們不約而同地腦補着近來的大小傳言。

另一邊,蘇木把人送到門外,並沒有急着回去。

她拿眼看着路邊隨處可見的小草,腦子裏默默挼着小蘇木的記憶。

小蘇木記得清楚,何郎中無意中提過,那兩塊地原本是他的,後來外出遠遊時托何田露的阿爹何老漢照看,再後來何田露出嫁,她家裏窮沒有拿得出手的嫁妝,便把這兩畝地算上了——那時候,何老漢以為何郎中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想到何郎中後來不僅回來了,還帶回來女兒、女婿和外孫女,何老漢愧疚了大半輩子,臨死前把何田露叫到床前讓她務必把地送回去。

何田露確實同蘇家提過,然而那時候兩家已經議了親,何郎中沒有要,只說算在蘇木的聘禮里。

蘇木之所以會特意把那塊地要回來,只因外公曾經說過,那裏以前年年都會種上一片金錢草,她母親最喜歡那種黃嫩嫩的小花。小蘇木一直念念不忘。

身後傳來壓抑的啜泣聲,把蘇木拉回現實。瘦弱的小娘子正坐在門檻上,哭得傷心。

蘇木走過去同她並排坐下,搭着她的肩膀問道:“誰欺負咱們小二丫了?來,跟阿姐說說,阿姐給你作主。”

“阿、阿姐,”許是有了蘇木的撐腰,蘇丫哭得更加傷心,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她竟然、竟然要退親……當、當初可是他們死乞白賴求着……”

蘇木一聽,原來是為了自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更多的還是感動。

“不必為阿姐難過,你想啊,既然她是這樣的人,我就更不能嫁到他們家去了,不然以後肯定要吃虧。”蘇木眨了眨眼,露出幾分俏皮勁兒,“再者說,如果我早早地出嫁了,誰照看你和蘇娃?”

蘇丫愣愣地看着她,既覺得阿姐說得有道理,又意識到大概是自己連累了她,一時忍不住,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蘇木無奈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乾脆把袖子一挽到廚房去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給她來頓好吃的,一頓不行就兩頓!

***

何田露的到來給蘇木提了醒兒,如今既然是她佔着這副身子,那麼便不能再照着原來的樣子過了。

不得不說,她和小蘇木還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小蘇木性子穩重、喜靜,多少有些悲觀,還有些小潔癖,並且十分有才情,背得過五經,默得出醫書,一手小楷寫得秀氣方正,這要放在現代絕對是個供人膜拜的女神。

唯一差些的,恐怕就是年齡和閱歷,還有抗打擊程度。

蘇木自己就不同了,出身貧寒,上了二十幾年學,連家務都不會做,最大的優點或許就是性格樂觀、敢闖敢拼,並且百折不撓。

至於金手指,大概就是擁有現代人的思維,並且繼承了小蘇木讀書的能力以及醫藥方面的知識。

杏花村無疑是個好地方——三面環水,河灘開闊,往南往北皆是平原,交通最為便利。

蘇木家的房子位於村子的最東邊,挨近兩條大河的交匯處。站在自家小院往外看,村裡村外的景色一覽無餘。

一排排低矮的土屋,或三間,或五間,或鋪青瓦,或蓋茅草,皆是坐北朝南,整整齊齊。

各家屋前都有一片小院,或一分,或二分,種些青菜,搭個草棚,各有各的熱鬧。

尖尖的屋頂上是一排排矮墩墩的煙囪,不難想像,早晚之時炊煙裊裊,將是怎樣的美麗景象。

若說唯一有些差強人意的,恐怕就是居住環境。

雖然地上鋪着青磚,頭頂上卻露着樑柱和椽子,椽子中間用茅草摻着紅泥厚厚地鋪了一層,震動大些便會撲簌簌往下掉土。

牆壁也是土坯壘成,只在外面抹着一層黏土,只抹着一層石灰粉,這樣的屋子若是一天不打掃屋內就能落一層灰。

此時,蘇木正在帶着一雙弟妹熱火朝天地做着大掃除。

蘇丫原本就是個勤快又隨和的小娘子,無論蘇木說什麼她都樂意配合。蘇娃大概是對蘇木還是有些生疏,一直有意無意地躲着她,只是在一旁自己做自己的。

蘇木暗自嘆了口氣,慢慢來吧,之後還要一起生活許多年呢!

她拿眼掃了一圈院子裏的擺設,一隻大水缸,三面矮牆,兩棵剛剛發芽的樹……似乎完全沒有類似於茅廁或者糞池之類的地方。

蘇木這才想起來,先前她上廁所的時候是在後院的小間裏的,那裏有個專用的馬桶,每天提着倒一回就好,聽蘇丫的意思,似乎村子裏有統一的漚糞池。

“二丫,洗過抹布的水倒在哪兒?”蘇木朝着裏屋問道。

蘇丫聞言,連忙跑出來,誠惶誠恐地說:“阿姐稍坐,我去倒便好。”說著,便要接過蘇木手裏的木盆。

蘇木閃身躲開,笑着說道:“誰倒不是一樣呢,你就告訴我倒在哪兒吧!”

蘇丫捏着衣擺,眼瞅着蘇木的態度十分堅決,只得朝着柵欄外一指,細聲細氣地說道:“先前阿娘都是潑在道邊上,我見桂花大娘家裏也是這樣。”

蘇家和旁邊的桂花大娘家屋子和牆都是挨在一起的,柵欄門也是一東一西並排着,兩家共用門前的小路,往東往西都沒有人家,因此無論是潑水還是倒藥渣都牽涉不到別人。

蘇木點了點頭,“行,我知道了,你快進屋去吧,咱們早點收拾完早點做飯。”

蘇丫原本是不放心的,然而聽蘇木這麼一說,也便點了點頭,回屋繼續收拾起來。

蘇木端着一盆洗過抹布的髒水,想着打開柵欄門,潑到路旁的雜草上。

沒成想,這副身子也是着實不爭氣了些,將將走到柵欄門手腕便酸得不行,眼瞅着木盆就不受控制地脫手而出。

恰在這時,旁邊突然邁出一條腿,好巧不巧地踢在木盆上,一整盆的髒水便這樣一滴不漏地灑到了他身上。

蘇木“啊”地一聲驚叫,瞪着眼睛看向那個倒霉鬼。

麻布外衫,深色長褲,就這樣濕答答地貼在對方健壯的身體上。

蘇木悄悄抬頭,瞥向對方的臉——唔……劍眉星目,稜角分明,有點小帥。

此時,那雙深邃的黑眸正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厚薄適中的唇緊緊抿着,面上無波無瀾。

或許是對方的身高太有壓迫性,也或許是對方的表情太過嚴肅,蘇木沒由來地有些緊張。

“抱、抱歉。”她連忙說道。

半晌,對方才淡淡地回了句,“無妨。”說完,還彎腰把木盆撿起來交還給蘇木,之後便大踏步地離開了。

直到對方走出老遠,蘇木才拍拍胸口,大大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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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園娘子有點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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