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趙月嫻在眾人拱月般簇擁下進了侯府,前來接引趙月嫻的侯府下人看見趙長翎都很驚訝,脫口而出道:“二姑娘今天也回來了?”

趙長翎氣笑,看來侯府上下應該都同趙月嫻一般,壓根沒記起來過她這個“替代品”吧?

“不啊,我今天不過恰巧路過家門口,不是來回門的。”趙長翎看起來不氣也不惱,笑眯眯的。

“那...小的一會過來接引。”門口的下人們自覺紅了臉,低着頭就跟着趙月嫻的人群身後過去了。

片刻后,一輛覆著黑色簾幕的車輛在門前停下,在裏頭下來的女子,長着一張慧黠清雅的臉,穿一身素色衣裳,便是逾半年未見的張娘子。

張娘子看到趙長翎在門口等她時,很是驚訝。

“二姑娘...您,好像長高了些。”

這是一個二十多歲未嫁人就束起髮髻,看起來過於通透的姑娘,她看見趙長翎在侯府門口等她的時候,就了解到了全部事情似的,眼睛一下蓄滿了淚。

“二姑娘,您何必為了我,如此...”

張娘子有些哽咽,話還未說完就被趙長翎伸手輕掩她的唇阻止了。

她笑着輕輕搖頭,目光有意無意地飆向後方的李公公等人,然後又同她道:“張姐姐,你不必多想,殿下本是我心儀已久的人。”

張娘子默默垂淚,她又怎會不清楚,當今被聖上驅逐出城東一帶的六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二姑娘又怎麼可能真的心儀這樣一個神經病?無非是怕她難受,誆她罷了。

她擦了擦淚,上前拉住了趙長翎的手:“姑娘今日回門是吧?我來替您安排。”

說完她就收起了眼眶裏的淚意,恢復了平日在侯府大管家的做派,開始端着架子入門張羅起姑娘回府的事情,侯府里久未看見張娘子的下人們都很是吃驚,自覺地湊過來聽從張娘子的命令。

李公公見侯府的下人終於不再怠慢皇子妃,鬆了口氣,只餘一些搬禮匣的人,自己前去跟皇子妃說了一聲后,就出門找六皇子了。

“殿下...”站在車簾前,李公公斟酌了一下言辭。

他喜歡現在這個六皇子妃,剛才看見那逃了婚還給了殿下一頂碩大綠帽子的趙家大姑娘的做派,他感覺自個的皇子妃受委屈了,他必須要來請示殿下,給他們皇子妃討回些面子。

張娘子這一路過來,現在侯府大部分的人都知道,那被瘋六囚禁將近半年之久的大管家回府了。

幾個捧着精緻小果糕的下人從廊道過來,看見張娘子很驚訝,忙屈身下來行禮。

張娘子端起果糕端詳了一會,才滿意地點着頭道:“嗯,這葡萄糕的葡萄倒是新鮮,桂圓肉也是莆縣產的,小香芒酥也夠酥,是二姑娘喜歡的,都搬來花廳吧,二姑娘喜歡在花廳里看着旁邊的流水小橋吃糕點。”

那幾個捧糕的下人顯然為難起來:“娘子,可這...是給大姑娘準備的...”

張娘子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榮月堂,板直着纖細的腰肢,輕輕道:“二姑娘她才是侯爺跟侯夫人正兒八經的嫡女,大姑娘入了宮又怎麼了,一個貴嬪而已,能跟六殿下那即將要當皇后的貴妃娘相比嗎?”

趙長翎被尋回來的時候,對外頭能說是自幼放在鄉下養病的二姑娘,但府里的下人都是在侯府有一定時間了,夫人有沒有懷胎十月生下第二個姑娘難道還不清楚嗎?

於是侯爺跟夫人商量好,在府里一律把趙月嫻說成是侯爺以前一個病弱的妾室所生,夫人見沒了娘的趙月嫻可憐,所以才記到自己名下,自幼抱在身邊養。這也算給趙月嫻拔高了地位了。

那邊榮月堂是一個新提上來暫時打理侯府的嬤嬤下的囑咐,這邊卻是一直深得侯爺和侯夫人信任的大管家。

於是,儘管下人們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將果糕端到了花廳那邊。

趙長翎晃着小腿坐在有假山流水石橋的花廳里,看流水,吃香軟糕,過分愜意了些。

抬頭看見縷衣吞咽着口水看她,好笑道:“想吃就吃呀,姑娘我什麼時候在意過禮節了?”

縷衣攥緊雙手,拚命忍着流出來的口水,道:“姑娘,可現在在屋外,那麼多府里的下人看着,我若是跟您一塊坐着吃,那些人沒得又把姑娘您當成是沒教養沒規矩的鄉下丫頭恥笑了!您真當縷衣是那不懂事的丫頭嗎?”

“喔,那好。”趙長翎眯眯笑着,又揀了塊香軟的橙子塞入嘴巴,晃着小腿滿不在意地吃起來。

“那個...姑娘”縷衣盯着糕點終於忍不住開口,卻是道:“姑娘您也稍微注意一下形象,爭氣點別讓人瞧不起咱倆。”

“哦。”趙長翎依舊笑,裙擺下那雙小腿晃得更加歡快。

縷衣就不說了。

“還有...姑娘啊,自打張娘子被抓走後,奴婢也...有大半年沒吃過這些香糕了,能不能...用帕子包起一塊,給奴婢留着?”縷衣搓搓手支吾道。

趙長翎大笑着抓起一塊杏仁奶糕抬手塞了縷衣滿口。

·

榮月堂里,拉着趙月嫻的手關切地問個沒完的夫婦二人終於意識到,在屋裏坐了那麼久,女兒愛吃的糕點遲遲沒有端上來。

侯夫人卞氏剛要抬手招人來問,門外端着米糕的下人終於匆匆前來。

卞氏瞧了一眼那些寡淡的米糕,立即皺眉道:“不是讓你把廚房一早準備的小果糕端上來嗎?怎麼成了米糕了?”

製作果糕用的食材是卞氏親自找人張羅的,為的就是讓她那受了“委屈”的月嫻乖兒在冬日裏也能一嘗果糕的鮮,緩解一些心情。

“回夫人,是...是張娘子說果糕要端到花廳那邊給二姑娘的...”那個下人低着頭道。

“哦!長翎今天回門!張娘子也跟着回來了!”卞氏恍然道。

她剛走出幾步,想起什麼,然後又折回來端起趙月嫻面前的米糕,拍着她的手道:“你妹妹今天也回門,娘先過去聊幾句,順便替你把果糕換回來,你先跟你爹聊啊。”

趙月嫻軟軟地挽起卞氏的手撒嬌,卞氏更是疼她了,伸手揉了她的發一把,這才笑着端起米糕往門外走。

·

“長翎,你回來了。”遠處看見花廳的人影時,卞氏便笑着喊了起來。

花廳里雖然三面鏤空,但張娘子一早安排了人事先將好幾個暖爐擺在了廳中,於是這裏不止暖和,還不至於像屋裏一般憋悶,甚至還有敞開的景觀可看。

趙長翎見她娘來了,便站起來給她娘行了個禮。

卞氏看着為她一人而開着的五個大銅爐,裏頭都燃燒着一等一的銀絲炭。剛才他們在榮月堂里說話時,也不過就開着一個銅爐而已。

卞氏頓時皺起了眉頭,很不是滋味道:“你回來就罷了,怎麼也像那些紈絝子弟一樣只知道鋪張浪費,你可知銀絲炭一斤能抵普通老百姓多少頓飯了?”

趙長翎又大又亮的杏兒眸圓睜了一下。

起先她以為自己代替趙月嫻履行聖旨上的婚事,嫁給城西瘸腿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六皇子,對侯府而言能算大功德一件了。雖說她有收她爹的錢辦事,她爹心裏有鬼,連給她錢抵押祖屋的事都瞞着她娘,所以她這個親娘應該能對她殘餘一絲愧疚,回門時見她未必有見趙月嫻那麼欣喜,但大概是能待她比以往要寬容一些才對啊。

而且,這花廳里的佈置,也不是她要求的,就是張娘子安頓好了這裏,讓她過來賞景吃糕的。

如今長翎真的無比慶幸,自己能及早收起對血緣親人的奢望。

這時候張娘子帶着身後一群提拎着物件的下人,從廊道處走了過來。

久未見到張娘子的卞氏濕了眼眶。

“夫人,張穎給夫人問安。”張娘子深深地屈膝下去。

卞氏看見張娘子,比看見趙長翎要親多了,濕着眼眶要扶她起來。

“張穎,你受苦,好像瘦了不少啊...”卞氏感懷道。

侯夫人因為身子孱弱不能料理中饋,張娘子是侯夫人卞氏從娘家要過來的得力助手,在侯府生活工作了七八年,因為能力卓越,前些年替府里賺了不少錢,頗得侯爺和侯夫人的喜愛。

卞氏和張娘子寒暄了會,卞氏開始同她委婉道:“張穎,長翎她小不懂事,可你是府里的大管家,怎麼能由着她任性呢?回門也不知道過去同爹娘問候一聲,大冷的天不待屋裏,偏要一個人架着好幾個暖爐在花廳里賞景,這要浪費多少碳火啊?要知道,現在府里財政開支可不如從前...”

話到這裏,張娘子朝身後比比手勢,身後的下人開始將準備好的燕窩參湯以及美味的菜肴一律底部用熱水暖着,擺了上來。

卞氏看得眼睛都大了。

“夫人,這些東西都是我準備的,與二姑娘無關,她回來后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要求,這些都是張穎的意思,您要怪,就怪張穎吧。”

說完,張娘子就屈膝跪了下去。

“你...你怎麼...”

以前張娘子看不過眼侯府苛待趙長翎,也時常會偏袒她,但她畢竟只是管家的身份,從來只敢偷偷地對趙長翎好。像這般公然與侯夫人作對,來袒護趙長翎的,還是頭一回。

張娘子像是做好被掃地出府的心理準備一般,吸了吸氣道:“夫人,您只知心疼那幾筐被二姑娘用去的銀絲炭,但張穎剛剛卻聽府里的人說,夫人您為了鼓搗那盤子用來做果糕的食材,大老遠讓人連夜到莆縣,沿途跑死了三匹馬,這才趕着回來做的糕。”

趙長翎聽着,口邊吃到一半的糕突然就不香了,她退出來看着手上那半塊糕,在琢磨着自己不吃能不能拿去換錢。

“夫人,府里一匹普通良縣馬值當多少銀子?一筐銀絲炭又值當多少銀子?用一匹累死的馬,足足能換十筐上好的銀絲炭!夫人,我知道冬天裏的這些小果糕,您定然不是為二姑娘準備,而是為大姑娘準備的。”

張娘子的話一落,卞氏臉色唰地變得難看,微微側頭盯了眼身後奴婢端着的,用來換趙長翎手邊果糕的米糕,沒再好意思開口。

“再且,張穎離府時,府中賬面上的數目略有盈餘,完全不如夫人您說的如此拮据,這才半年不到,府里除非遭洗劫,不然也不能如夫人所說的那般艱難。”

“大姑娘得幸被皇上垂憐了,可咱們二姑娘也道重任遠,背負起整個侯府的榮譽,嫁給了六殿下,好不容易回門來,張穎把她愛吃的留給她,姑娘她嫌屋裏憋悶,我安排暖爐在花廳,只這一次,算是給對咱們侯府有大功勞在身的二姑娘這麼多年缺失的嘉獎,張穎不覺得有什麼鋪張奢侈的。”

卞氏看了一眼花廳桌沿邊的珍饈佳肴,沒好意思再吭聲。

張娘子今日卻像是逮着侯夫人半點不肯讓似的,手指一指身後一桌的佳肴:“那些,也不是張穎特意給二姑娘準備的,張穎才剛回府,哪有這個能耐在這麼短時間裏張羅那麼多?”

“這些應該也是夫人您心疼大姑娘,特意給大姑娘準備的吧。”

“不...”卞氏這下臉紅得像西沉的落日,硬着頭皮道:“不是的...是給月嫻但...也預備着長翎也一塊吃的...”

趙長翎在二人身後靜靜地聽了許久,這時才用指尖揩拭掉了唇角的碎屑,站起來正對卞氏的方向,笑着出來軟語提醒,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口吻道:“娘,其實剛才一回來,我去過榮月堂了。但是...您和爹好像只記得今天大姐姐要回來,似乎忘了我也要回門,我不想讓娘失望,這才退出來的。”

卞氏猛地一怔,突然想起剛才在榮月堂拉着月嫻的手說了什麼。

她當時好像在說,月兒,娘的心肝,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長翎如今在城西皇子府,我的月兒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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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錯作替身後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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