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芝芝!”沈初雪看到她,眼睛亮了亮,全然不顧對方冷冷的神色,直接撲上去抱住,“我好想你!”
高露芝不知道對沈初雪來說,已是十年未見,只以為她說的是這幾天想她了。雖然她也每天盼着沈初雪回來訓練,但嘴上還是說:“好幾天沒練,你還能跳得起來嗎?”
“這個啊,應該可以吧……”
沈初雪說得很沒底氣,畢竟她那麼久沒有接觸藝術體操,連看都沒敢看,相對於業務生疏的靈魂而言,身體偷的這幾天懶已經壓根不算什麼了。
高露芝一聽,拽着她就往更衣室走:“那你還在這裏磨蹭,趕緊換上衣服壓腿!”以老趙的變態程度,她荒廢了這麼久,今天不得被虐哭,“你要是哭了,就別說是我姐妹。”
“你也太小看我了,不至於,我又不是……”黃靜美。
她背對着門口換練功服,還沒來得及把那個名字說出口,高露芝就在後面咳了兩聲。
沈初雪驀地住口,唰地穿好衣服,往門口一看,正是黃靜美。
十四歲的黃靜美,跟後來那個塗烈焰紅唇、舉着手機向她炫耀婚紗照的小新人截然不同。現在的她看上去便是一副柔弱的小可憐模樣,讓人見了免不了對她多幾分憐惜。
她是省隊出了名的小哭包,其實她們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一年到頭總免不了要抹兩把淚,但黃靜美不一樣,讓人感覺她好像天天都在哭。
這方面沈初雪最有發言權,她從少體校開始就和黃靜美在一起訓練,認識她的時間比認識高露芝久得多,後來又一起進了省隊。說起來她對童年時期的很多事情都快忘了,卻偏偏對黃靜美的哭聲記憶猶新。
實在是小時候每回教練給她們壓腿,黃靜美總要掉眼淚,重複了太多次,她想忘記都難。
“小雪,你病好了嗎?”黃靜美柔柔地問。
“嗯。”沈初雪微微頷首,瞥了她一眼,就和高露芝一起走出更衣室。
教練還沒來,高露芝先帶她去角落熱身。
她們正安靜地背靠背壓肩,高露芝忽然說了一句:“要是實在撐不下去,你也哭吧。”
“啊?你不是說……”
“哭雖然可恥,但總比又把你送醫院好,再來一次我們心臟都要受不了了。”
沈初雪愧疚道:“芝芝,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那時候病了,還以為自己在突破極限呢。”她雖然在訓練場上比較倔,但也沒到生病還強撐的程度。
“算了算了,你真是,同樣十四歲,黃靜美心眼一大堆,你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燒成那樣都沒有感覺嗎?”高露芝比她們大了兩歲,她壓完肩站起來說,“你什麼時候能長點心眼呀,看得我着急!”
“芝芝,你別急,現在的我已經長了心眼了。”沈初雪誠懇道。她是真的長心眼了!
高露芝明顯不信地瞪了她一眼,只是教練趙欣怡正好走進來,她來不及再說什麼,兩人一起過去集合。
趙老師四十齣頭,扎着高馬尾,身材微微有些發福,但看上去並不老。大家私下喊她老趙,只是因為她比原來才三十歲的教練年紀大。
藝術體操隊人不算少,但趙老師一眼就看到了歸隊的沈初雪,視線在她身上頓了兩秒才挪開:“開始訓練。”
先是大家一起訓練,跑步熱身,壓腿,練基本功,然後每個人分開練習器械。
今天練的是球操,教練佈置了任務,大家挨個到她面前展示,達標了才能休息,輪到之前自己在旁邊練。
沈初雪離上一次訓練已經隔了太久,一邊對自己充滿信心,一邊又免不了有些忐忑。好在球操是她拿手的項目之一,聽到今天是練這個,不自覺地放鬆下來,高高興興地拿起好久沒摸的球,拍了拍,身體就隨之自然地跳動起來。
開始還有些僵,可很快就找回了狀態,那顆紫色的球在她手裏拋起落下,在空中留下無數虛影。
趙欣怡指點着其他人,眼睛卻時不時瞟向沈初雪,見她狀態還算不錯才收回眼神,專心地一個個指點。
不知道是不是顧忌她生病剛剛回來,教練今天沒多為難她,只是指點着讓她來了三遍就算她過了。
沈初雪因為第一天的過關,內心的忐忑平復了許多,對自己今生選擇的道路更多了幾分信心。
這天照常加訓到晚上八點半,大家才各自回去。
陸敏一早就坐在車裏等她,車燈有些暗,她還打着手電筒看書,沈初雪看了一眼,是關於創立公司的。
回到家,沈初雪路過蘇致家門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要去找他玩嗎?他今天應該考完了,該放假了吧。”陸敏道。
沈初雪當然想找。
以前晚上還沒有加訓的時候,蘇致差不多也是那個時間放學,他們常常正好碰上,然後一起走回來,之後無論一起去他家還是來她家,都十分自然。
可是前不久開始加訓,要晚上才能回家,這種偶遇沒有機會再發生。陸敏擔心她的安全,每晚過來接。
沈初雪盯着他家的門好一會兒,卻還是說:“先不了吧。”現在敲門,十有八九是關阿姨來開門,可是她對關阿姨……有些心理陰影真的沒那麼容易消除。
她們一起走進家門。她不去找人家,陸敏反而覺得奇怪了,“小姑娘也知道害羞了?”
沈初雪不知道怎麼解釋,笑了笑,就讓媽媽這麼覺得吧。上一世他們家和關阿姨鬧得很僵,這次她不打算再進娛樂圈,也不會再做當時那樣的事,應該不至於再弄成那樣了。
……
蘇致站在窗前,看到路燈下她們母女相伴回家,從房間出來,走到客廳。
“明天要做體檢,十點后不能吃東西,你早點睡。”
關秋蘭:“我看完這一集就睡。”
蘇致關上電視:“你不希望結果有什麼問題吧?熬夜會影響血壓和心率,現在就去睡。”
關秋蘭看了看還不到九點的鐘錶,這算哪門子的熬夜?但以前兒子聽話時她可勁兒地作,反倒這幾天眼看他氣勢越來越足,她卻又不敢真的違逆了。
她看了一眼已經黑了的電視機,又看看兒子冷冰冰的眼神,到底還是回房間去睡覺。
蘇致就在客廳坐下來。
她明天就要走了吧,這一次,她會來跟自己道別嗎?
他知道自己不該抱有希望,可還是讓母親回房間,獨自在這裏等她。哪怕她過來告個別也好啊,只要讓他知道,他在她心裏有一點點分量……
他近乎絕望地期待着。
客廳里安靜得只剩下時鐘秒針的走動聲,這時他聽到過道上陸敏的問話:“要去找他玩嗎?”
他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雙手交叉,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他往門口的方向微微傾身,是隨時準備向那邊走的姿勢。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少女軟軟的嗓音,否決了她母親的提議。
少年的身體一瞬間頹然地倒在了沙發上,長長的睫毛低垂,遮住了他眼裏的情緒。
那麼多年,那麼多年,哪怕種種跡象都證明她不辭而別的事實,可午夜夢回,依然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期待。
或許是母親騙了他,或許是有什麼誤會,或許她也是不得已,或許……
直到這一刻,他親耳聽到她不願意來向他道別。終於該相信了,上一世她真的是這樣無情地離開,並且再來一次,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
第二天,關秋蘭發現兒子的神色更為陰鬱,比小時候那段時間更陰沉,只看着她就覺得心慌。
關秋蘭一下子什麼抱怨不滿的話都沒有了,安靜如雞地拿上體檢需要的物品,去做了體檢。項目很常規,也很流程化,只有一項她以前沒見過。
“小致,這個胃鏡,我能不能不做啊?看着就可怕。”
“費用已經交了,這個項目比前面所有項目加起來還貴。”其他的只是例行檢查,只有這一項,是他真正要關秋蘭做的。
關秋蘭沒辦法,只能去做了,胃鏡的管子把她弄得差點吐出來,最後也沒什麼大毛病,不過是個糜爛性胃炎,這讓她十分不爽:“我就說沒病,浪費錢還遭罪,難受死我了。”
“胃炎不是病嗎?我們家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自恃總裁夫人的身份不肯下廚,哪個總裁夫人不下廚是為了天天吃快餐?連快餐都要挑最便宜的那家店買!”
關秋蘭從昨晚到現在忍了太久了,實在沒法再忍:“我那麼省錢還不是為了你,你出息一點,以後娶個本地的富家女孩兒,我們家的輝煌不就回來了嗎?只要你聽話,媽現在吃的這點苦都不算什麼。”她着重強調了要本地的,暗戳戳擠兌從外地過來的沈家。
蘇致冷笑:“你聽好了,我這輩子,絕不會結婚。這病治不治,以後要怎麼吃飯,你自己決定。”
生恩再大,上一世也已經還盡。如今他的心足夠冷硬,不會再退讓於她的以死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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