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義絕

第七十九章 義絕

秦意晚開始裁減府里的人手。不久前新添的人,轉眼又被賣出去了。

楚懷璟發現了,來問她:“好好的,怎麼把人給賣了?他們不好么?要重新買?”

秦意晚在做小嬰兒的衣服,聞言頭也不抬地道:“不買了。買那麼多人做什麼?夠使就行了。”

楚懷璟訝道:“這還夠使?你都親自動手做衣服了!別老控着頭,對身子不好。對了,你做衣服幹什麼?從你鋪子裏拿不就好了?或者不滿意,就讓你鋪子裏的人重新挑料子做。哪用的着你自己這麼辛苦?”

秦意晚兀自裁衣服:“鋪子還回去了。以後沒有鋪子了。”

楚懷璟驚道:“還回去?還給誰?是你的就是你的!他們憑什麼跟你要?”

秦意晚把尺子一扔,抬頭看着他,“你說還給誰?!鋪子是塵姐和九弟給我的!你以為憑我自己就能掙出那麼一大份產業?”

“我倒想留給自己兒子呢!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我還有臉拿嗎?”

楚懷璟一噎。默然半晌,沉着臉出去了。

秦意晚的鋪子沒有了,相當於楚府一多半的家業沒有了。

楚懷璟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日日在兩個美人那裏鬼混。反正也無事可做。

秦意晚不理他。自顧自過自己的日子。

楚懷璟以為秦意晚丟了鋪子已經很不幸了,沒想到還有不幸的在後頭。

幾個月後。楚懷璟的鋪子相繼被競爭對手強勢打壓,勉力支撐了一段時間后,不得不倒閉關門,最後被收購。

為了挽救鋪子和維持生計,楚懷璟將府上的大半田產也賣了。忙乎到最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鋪子存活了下來。

楚懷璟堂堂一前皇子,從未受過如此打擊。從皇子王爺到平民庶人,已經夠慘的了;自己媳婦那麼大產業丟了也夠慘的了;沒想到現在他連自己的產業也保不住了!

楚懷璟抱着秦意晚大哭,“我怎麼養活我們的兒子啊!”

秦意晚看他哭了半晌,終於回抱住他道:“不是還剩下些鋪子和田產嗎?打理好了,也夠我們一家子用的了。在京城,怎麼也算個三等富庶人家。比多少人都強了。”

秦意晚摸着他的頭髮,“我跟你保證,你還能天天去花滿摟用膳好不好?”

秦意晚少有的溫柔,讓楚懷璟慢慢平靜下來,“真的?”

秦意晚微微笑道:“當然是真的。”頓了頓,“北城的花滿摟。”

楚懷璟“撲哧”笑起來,笑了一會兒,又哭起來。哭一會,笑一會,笑一會,哭一會。最後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跟秦意晚對視着大笑起來。

楚懷璟收了心,將兩個小美人賣了個好人家,把江意曉也找了人賣了。自此一心一意地跟秦意晚過着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小康日子。

至於他沒捨得遣散的親信和精銳們,一個個不是走了,就是最後被他統統打發了。養不起。最主要的,那把椅子對他來說,已經遙不可及。

剛開始,他還不願意承認;現在看着楚懷珩越來越受重視,朝野中威望越來越高,加上後面有個晏相府,楚懷璟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自欺欺人地想,起碼他兒子快出生了,楚懷珩比他大,還啥都沒有。全然忘記了人家成婚還不到半年。

晏芃聽聞,讓手下收了手。就到這裏吧。如果楚懷璟不再出么蛾子,他也不介意放他一馬。

沒錯。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設計的。

秦意晚身邊的丫鬟竊竊私語,綴玉的牢騷,都是故意讓秦意晚聽到。

不同的是,綴玉是他們的人;而秦意晚的丫鬟,則自以為是為了秦意晚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的誰的蠱惑。也許是在街邊買撥浪鼓聽到的閑言碎語,也許是在成衣鋪子聽到的議論,也許是自己心底里的想法終於萌芽。總之,她們覺得無比正確,一定要把這個主意傳達給秦意晚。

然後,秦意晚的做法無非是兩種:與楚懷璟和離,回歸晏相府;或者繼續與楚懷璟綁在一起,徹底與晏相府斷絕關係。

若是前者,則晏芃對付楚懷璟,將毫無顧慮。但秦意晚選擇了後者。

歸還成衣鋪子,是秦意晚自己的決定。她如果不還,成衣鋪子會遭到楚懷璟那三分之二鋪子的同樣的命運,最後還是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晏家人手裏。

收回成衣鋪子后,接下來,便是打壓楚懷璟的產業。

楚懷璟那不到三分之一的鋪子,自以為是自己拚命挽救下來的,其實……不是。是晏芃收手了。

留了餘地。沒有趕盡殺絕。楚懷璟可以一生衣食無憂,但秦意晚再努力,再能幹,也只有這幾間鋪子,和百餘畝田產。晏芃不會讓她發展壯大起來。

秦意晚也沒有這個能力。她的經商水平,甚至不如晏輕塵。成衣鋪子能發展這麼好,一是晏輕塵已經開好了頭,打好了基礎了;二是,也是最重要的是,裏面的掌柜都是豐大掌柜找的。與晏家人有扯不斷的聯繫,有些甚至就是晏家人。

所以,晏芃要想收回成衣鋪子,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比打壓、收購楚懷璟的鋪子還要容易。

這也是為什麼晏九知道秦家人的下場以及背後緣由的原因。當初秦意晚,就是找的成衣鋪子幫的忙。

說到底,成衣鋪子,是晏家人的,是晏家人開給秦意晚的。秦意晚選擇不做晏家人了,鋪子自然就要收回來。不管以什麼方式。

只不過秦意晚自己選的方式,要溫和些罷了。這也讓晏芃在打壓楚懷璟的時候,多留了幾分餘地。

至此,聶川死,何寬亡,楚懷璟夾起尾巴做人。晏家人針對他們的反擊,落下帷幕。

沈青俠義風骨,豪情萬丈,一丈青出手,必留一朵黑牡丹。后經晏九點撥,才改了作風。

晏家人風格,完全不同。晏芃等人出手,神不知鬼不覺,會讓對方栽都不知道怎麼栽的,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有時甚至不會意識到是有人在對付他們,自然更不會知道是誰在對付他們。

但你若夜不能寐,輾轉反側,還能突然良心發現,捫心自問,自己這輩子都干過什麼壞事,說不準就能在腦海深處,找到晏相府的影子。那麼,你就基本上可以斷定,你,很榮幸地……被晏相府反擊了。

楚懷瑜一出京城,如同從籠子裏放出來的小鳥,嘰嘰喳喳,手舞足蹈,那麼大個馬車坐不住他,非得跑前面去跟車夫搭話。

“你們晏記做得不錯啊!車不錯,車夫……”楚懷瑜上下打量人家,“你這是跑第幾次了?知道這一路上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嗎?好玩的地方多留幾天,我不急着趕路。一路上有特色的東西也跟爺說一聲,爺要買了給人送禮。”

就這樣,原本七天的路程,晏九當初快馬加鞭用五天,日夜兼程用三天半,愣讓楚懷瑜生生走出了個兩三個月。

這日到了江南地界,往左是江南府,往右是江寧府,楚懷瑜:“聽說你們九爺在江南府?先去江南府瞅一眼!”

車夫早就熟知這位爺什麼脾性了:“爺,今兒晚上這裏有漓河宴,酉時河上會掛滿五彩花燈,四周青樓的姑娘都在船舫上表演歌舞,爭奪這一年的花魁。咱不如先找地方歇了,明兒一早再走?”

楚懷瑜聞言大喜:“好,咱們趕快去!佔個好地方!”

當下在漓河邊找了個客棧住了進去,又去河邊租了一條船,幾人連同車夫,此刻是嚮導了,一起上了船。

不過是申時,河上已經有密密麻麻的船隻了。大的河舫,裝扮得花團錦簇,富麗堂皇,十分亮眼,上面是今晚參與競爭花魁的姑娘們,此時尚未露面;一隻河舫代表一家青樓。

楚懷瑜放眼望去,這樣的河舫有十隻。又有上百隻大小船隻圍攏在河舫周圍,岸上也人頭攢動。這場面,不可謂不盛大。

楚懷瑜沒想到自己居然趕了這麼個熱鬧,不由見獵心喜,大聲嚷道:“船家,劃過去,劃過去!去那隻最大最漂亮的河舫!”

楚懷瑜一是身外之物並不豐厚,一路上在窮游;二是來晚了,有錢也租不到豪船,船家聽吆喝,只好儘力往前靠。

四周眾船,見一隻不起眼的小船東划西划,想從他們當中鑽過去,不由心生鄙夷,有的故意堵住去路,有的嘲笑道:“就這小破船!靠那麼近,有錢打賞嗎?”

楚懷瑜堂堂一皇子,一聽還要打賞,頓時歇菜了。怎麼看個熱鬧還帶花錢的?他的錢,都是有大用處的!要娶媳婦生兒子養老娘的!

楚懷瑜:“停停停!就在這兒了!又不是看不到!”

這一鬧騰,大家都看見他了,不由鬨笑起來。

“瞧你穿得人模狗樣的,看着也是個大家公子。怎的?花一點錢打賞都不樂意?”

“嘻嘻,敢情他去青樓還想着白嫖呢!小氣鬼!”

“別理他。一看就是個繡花枕頭。好衣服也就這一身吧?對不對?出門好穿的!在家裏說不準是光着屁股哪!”

楚懷瑜還真沒見過這種場面。從小身邊的人勾心鬥角,那都是暗戳戳的背地裏使壞,表面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個親熱勁兒,比親人都親;還從來沒見識過這種當眾罵街的。一時面色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

正在這時,一個嬌柔卻堅定的聲音道:“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外地人,來晚了租不到好船,不是很正常么?”

楚懷瑜循聲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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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個小九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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