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語
皇上握拳狠狠錘了一下石桌:“這些人簡直無法無天!”
發完怒,他又無力的嘆了口氣:鹽稅是國庫稅收重中之重,當地鹽商敢這麼肆無忌憚,說白了,身後倚仗的無非是那些世家貴族,甚至是皇親國戚,不用想都知道,普通人是不敢隨便在鹽稅上動這麼大的手腳的。
“可查到幕後主使是誰?”
賈祁玉垂眸道:“牽扯的人太多,還沒查出。”
其實林如海早就查出此事是甄家主謀,所得銀子一部分被甄家貪了,大部分都留給了八皇子,讓他私下拉攏人脈,所以八皇子在朝野上下名聲很好,所有官員都稱讚他是禮賢下士的謙謙君子;而四皇子則不同,因為看不慣朝中結黨營私、世家林立,對於犯事的世家大族處置也頗重,因此不得世家跟大臣喜歡,都傳他心性刻薄、沒有容人之量,但其實四皇子在民間卻評價極好,深受百姓信任。
但此時並非動甄家的最佳時期,況且賈祁玉看的出來,陛下也很明顯更喜歡八皇子,雖然厭惡甄家跟世家暗中結盟,但對八皇子卻寄予厚望,畢竟這是他小時候親自帶過的,比起小時候跟着太后住在宮外的四皇子,明顯跟八皇子感情深厚的多。
皇上也沒再問下去,轉而說起林如海的病情,最後又嘆道:“這兩年天災人禍不斷,國庫已經吃緊,如果鹽稅上再出問題,那江山就要發生動蕩了,祁玉,你跟着葛大人也學習一年多了,又見過林如海,對當地情形應該了解,你覺得朝中誰最合適去探查此事?”
賈祁玉垂頭道:“臣尚未涉足朝堂,對於此事並不敢隨意亂說。”
“無妨,你先說說,朕自會評斷。”
賈祁玉沉吟了一會兒:“此事涉及世家比較深,現在還不宜翻臉,所以派去的人既要身份足夠貴重,能夠震懾住那些人;還要處事圓滑善於變通,不能鬧的太僵導致無法收場;同時又要能力出眾,能夠替陛下分憂,不能被當地官府牽着鼻子走;最後就是要陛下足夠信任。要符合這麼多條件的,當朝只有一人。”
陛下挑了挑眉:“你是說忠順王爺?”
賈祁玉點頭:“忠順親王是陛下親弟弟,又是陛下一手帶大,感情深厚,而且忠順親王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很難讓人猜出他的打算,也難以抓到把柄,劍走偏鋒或許才能收穫意想不到的結果。”
陛下閉目思考了一會兒:“這個老小,被朕給從小寵壞了,任性妄為、無所顧忌,他能勝任?”
“可是以往只要是陛下交給他的差事,他都從來沒有含糊過,他對陛下足夠忠心,只要能達到目的,多些手段又何妨?”
皇上自己帶大的弟弟,自然覺得樣樣都好,方才不過是隨口抱怨一句,現在聽了賈祁玉的話,也滿意的大笑,一邊還故意嫌棄:“他也就這一點讓朕滿意了。”
見皇上開懷,賈祁玉心裏鬆了口氣:總算說到陛下心裏了!
薛家說是為了薛寶釵選秀才搬來京城的,可大家心裏都清楚他們是為了避禍,按理應該住在王家,可是王子騰如今尚在外地,所以只能暫時借居在賈府,索性他家家底豐厚,除了借賈府的院子,其他的全是自己負擔。
選秀秋天才開始,薛寶釵如今每日都在練習宮中禮儀等等,雖說不摻和賈府的各種雜事,但她從小幫着母親料理家中產業,最是長袖善舞,因此也沒拉下在賈府刷好感,只短短几日,賈府的風向就全變了,不知為何與黛玉做起了比較,下人全在傳說寶姑娘端莊穩重,不像林姑娘一般目下無塵,都說林姑娘難以企及。
黛玉聽了閑話,到底放在了心上,對於薛寶釵便不知不覺在意了幾分。流言傳的太厲害,賈祁玉也聽說了,本想狠狠罰那些碎嘴的下人一頓,卻被黛玉給拉住了:“你跟他們計較什麼?再說傳閑話的下人多了,你還能每個人都罰?別說太太、外祖母不依,就是那些下人也會覺得是我攛綴的你。”
賈祁玉怒道:“身為下人,整日裏光知道嚼主人的舌根,心奸嘴刁,這些人都該發賣了才對!”
見他生氣,黛玉反倒不氣了:“等你哪一日做了這府里的主人,倒時你是想賣了他們也好,想打他們一頓也罷,都由着你。但現在連你自己的處境都不太好,又何必強為我出頭。”
賈祁玉坐下自責的嘆道:“都怪我沒本事,護不住你。”
黛玉趕緊彎腰勸他:“我方才跟你開玩笑的,你可是陛下親口御封的神童,十一歲便考了舉人,縱覽全朝也沒幾個人能做到,要是這都叫沒本事,那我們這些俗人豈不都該羞愧撞死?”
賈祁玉皺眉道:“此事也不該任由他們亂嚼舌根,回頭我給老太太說一聲,也讓她管管這些下人。”
黛玉搖頭坐下:“還是別去了,此事最後不還是要交給太太跟鳳姐姐,回頭那些人不說別的,肯定又要說別人都沒事、偏我事最多,何必徒惹麻煩呢。”
賈祁玉想起自己離開揚州時,林如海殷殷囑咐,全都是對黛玉的不放心,若是他知道自己女兒在這裏受這麼多委屈,也不知該是何等痛心。
“林妹妹莫要將那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那都是些喜歡偷奸耍滑的下人,看着寶姑娘對他們寬和,手又大方,便一個個把她當菩薩供着,我們買了他們來,難不成還要把他們當主子養着,就為了圖他們幾句好話?”
黛玉撲哧一聲笑了,故意打趣:“那不是你的寶姐姐嗎?前些日子我還看你倆來往的熱切,只以為你有了姐姐,都忘了我這個妹妹,怎麼現在又說這話?況且你就知道人家是用銀子收買的?你家那三個姑娘,還有雲妹妹一個個可都對她心服口服呢。”
賈祁玉不解:“我何時跟她走的近了?”
他每日除了去宮裏,只要在府里無事,基本都是在黛玉這裏耗着,與賈府其他人壓根沒有交流,更別說對他而言與陌生人無異的薛家人了。
正說著,門外就傳來襲人的聲音:“祁二爺可在這?”
賈祁玉如今還跟賈寶玉住一個院子,除了他自己買來的那個丫鬟,還有後來陛下看不過眼,又給他添了一個小廝外,他與賈寶玉的丫鬟下人等等,依然是全部混着用的,不過賈祁玉很少讓賈府的下人近身,襲人更是基本只圍着賈寶玉打轉,今日突然過來,倒讓黛玉驚訝了一下。
紫鵑把襲人帶進來,襲人急急的上前就想拉起賈祁玉,見他冷下臉,又訕訕的放下手,紅着臉道:“祁二爺,太太到處派人找你呢,說你答應了給寶姑娘找人,如今寶姑娘跟姨太太都在那等着呢。”
賈祁玉趕緊看向黛玉,黛玉故意抬頭瞟着頭頂:“瞧瞧,我說什麼來着?”
賈祁玉:……
襲人不明白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一個勁催促賈祁玉,賈祁玉不耐煩道:“你先過去讓她們等會兒,我稍後就去。”
黛玉白了他一眼:“你還是趕緊去吧,回頭讓人家等久了,還以為是我攔着不讓你過去,那我的名聲就更不能要了。”
賈祁玉無奈,站起身說道:“這事等我弄清楚了再跟你解釋。”
等到了王夫人的院子,果然就見薛姨媽跟薛寶釵坐在那裏,還有賈寶玉正圍着薛寶釵說話,看到賈祁玉進來,賈寶玉忙問:“你可是從林妹妹那裏過來的?”
賈祁玉點點頭,彎腰給王夫人請了個安,賈寶玉又在一旁問:“我昨日去看林妹妹,她身體有些不適,我還說等會兒要過去看她呢,她現在可好些了?”
賈祁玉淡淡道:“已經無礙了。”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話少,其他人也都習慣了,王夫人打住賈寶玉還想說的話,轉頭問賈祁玉:“你前幾日不是答應要幫寶丫頭找個宮裏出來的嬤嬤教她,這事辦的如何了?”
賈祁玉一愣,才想起來這事不是他答應下來的,而是那天賈府跟薛家一起相聚,席間薛姨媽提起寶釵選秀一事,感嘆自家在京城沒有根基,竟連一個像樣的嬤嬤都找不到。王夫人與薛姨媽是親姐妹,自然知道她這話的意思,立刻就扭頭吩咐了賈祁玉,讓他幫着看看有沒有剛從宮裏放出來的嬤嬤,找來給薛寶釵做老師,賈祁玉當時嫌麻煩,並未接口,不成想她們竟然自顧自的就以為自己答應了,現在還來逼問。
賈祁玉無奈,又不能說自己壓根沒準備,只能敷衍道:“還沒找到。”
王夫人立刻就沉下臉:“你每日有那麼多時間到處轉悠,都不能對你的親姨媽上上心?”
賈祁玉立刻反應過來她是在影射黛玉,王夫人不喜歡黛玉,也見不得自己和寶玉對黛玉太好、與她走的太親近,總是明裡暗裏的,時不時就要刺幾句,賈祁玉心裏有些惱怒,但又想到最近的風言風語,不管怎麼說黛玉現在還住在賈府,自己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絕,以免給她埋下禍根。
因此只能冷着臉垂目說道:“我最近事忙,疏忽了。”
薛姨媽在旁邊看着,連忙勸道:“是我們給祁哥兒添麻煩了,我們也知道祁哥兒最近挺忙的,但到底是寶丫頭一輩子的大事,祁哥兒還是多費費心才是。”
賈祁玉只好應道:“我這兩天出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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