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霧鬼工廠
大批員工走後，大約不到五分鐘時間，又有人回來了。
“那個，老闆......”
工廠老闆抬頭瞥了他一眼，沒出聲。
秦悟畢竟是在這類工作單位摸爬滾打着長起來的，立刻理解了那個員工的意思，不是問假期，就是問薪資。
緊接着，他躊躇了好一會兒，開口說道：“老闆，我想問一下，咱們員工上個月的工資什麼時候結啊？您看這......每個月一少再少，我們哥幾個都快吃不上飯了。”
工廠老闆扭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是幾號？”
那員工戰戰兢兢地摘下鴨舌帽，揭下臉上的圍巾，“是我，003號，當時還是您領我進的廠吶。”
秦悟在那一瞬間看到了一張可怖的臉，比起第一次見詹森·西塞爾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整張臉已經完全惡化了，大面積的褐色病變之中，只有一小塊正常膚色的皮膚，斑點盡顯。在正面完全看不到髮際線，沒有眉毛、鬍子，眼眶也空空的，眼白部分渾濁不堪。
“這個003號一定是目標之一，盯好。”吉良克己審視着那個霧鬼病人。
“是。”秦悟回應，隨即語氣突然弱了下來，“他可能活不過下個月了。”
“17號，你大概知道他們為什麼總是夜裏工作了吧？”童映微突然說道。
秦悟一怔。
霧鬼病患者，如若長期在有光的地方生活，會加速皮膚潰爛、衰敗的速度，生命體也會迅速消亡。所以這裏的員工都裹得嚴嚴實實，工作到深夜......
“哦，是你啊。”工廠老闆臉色有些震驚，向上拽了拽口罩，又道：“你剛才說，什麼事？”
“誒誒。”編號003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們，我一家老小還在家等着呢......已經兩天沒吃上飯了。老闆您看，要是方便，能不能把上個月的工錢發一下啊？”
老闆輕輕嘆了口氣，為難道：“哎呀，我也想為你們謀點福利。但是你也知道，外面動蕩，上頭的錢也攏不回去呀。像你們這種只需要在工廠里動動手，做做零件的輕鬆工作，別人求之不得吶。”
“可是......”
“這件事，你也理解理解我。”口罩上方擠出一個笑眼，“開廠子的，誰都不是做慈善，對不對？發不下錢來，自然是優先照顧工作效率高、家庭條件困難的人。”
“你看今天最後走的那個051號，早上七點就來，干到晚上十點才走，工作態度首先就很不錯，懂得把握再就業機會。”
編號003的表情有些尷尬，但還是不得不陪着笑臉說道：“您通融通融，我也能七點來，六點也行，您說干到多晚，我絕對不早退。”
“003號，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呢？”工廠老闆終於不耐煩了，“幹活時間不在長短！在效率。上頭管得嚴，能給你們這群霧鬼病人一個機會，已經是我極力爭取來的了！”
聽完這話，編號003抿着嘴，心裏有很多話想爭辯，但全都吞回了肚子裏。
秦悟回頭說道：“教官，應該就是這個人......”
已經整裝待發的吉良克己剛欲起身，卻突然被肩上的黑霧探測器叫停了。
咔噠，咔噠，咔噠......
傘骨雷達緩慢轉動起來，繼而開始加速，手環上顯示的數據則直接指向了003號員工。
幾秒種后，童映微在通訊中回答他：“17號，探測器跟你的感覺相似，但他只是其中一個。感染者過多，很有可能會導致交叉感染，一個人就能影響周圍四五個人，所以才會有不止二十個單位。”
“那他們還有救嗎？”
“目前的研究來看，人傳人現象很少，如果有，那也應該是輕度感染，還有得救。”
秦悟微微鬆了口氣：“這個人怎麼辦？他還有家人呢，總不能直接擊殺吧？”
同一時間，廠房頂的燈忽然閃爍了幾下，003號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難看。
滋啦滋啦的電流聲響動，刺耳難忍，遮蓋了老闆粗重的呼吸聲，卻蓋不住003號的怒火。
“咯咯咯咯......”
能聽出來那是男人的笑聲，病態，且絕望。
笑到最後，變成了嘶啞的咆哮，崩潰的哭嚎。
秦悟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那個佝僂在地上的男人。
“003，工廠是不接受個人情緒的，你再哭再喊也沒有用的。”工廠老闆明顯有些慌亂，拿出老一套的說辭來教育，“做人是要講良心的，你要吃飯，你要養家，我就不用吃飯，不用養家餬口嗎？”
跪倒在地上的003號揚起臉，一雙暴起的眼睛中滿是怒火，而他手臂上、脖頸上、甚至臉上的黑褐色皮膚開始脫落，手掌重重鎚在地上，蠻橫而粗暴。
篤！篤！篤！
那男人的力氣突然變得極大，幾次錘擊下去，頂燈搖搖欲墜，灰塵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他身上有活體黑霧！”秦悟快速給出了判斷。
矮身準備俯衝上前的吉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手臂提力，手掌攥刀，等候時機。
而秦悟恰恰能藉此機會觀察廠房內的動靜。
昏暗的燈光下，003號已經完全看不出體征，那些腐肉耷拉下來，竟連半點人形都看不出了。
西裝男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一步步向後挪蹭，在這突然異化的景象面前癱軟如泥。
還沒來得及慘叫，就看見那兩條黑乎乎的手臂開始向兩側延展，足足延展開三米多長，如同蜘蛛的螯肢般分成兩節，野蠻地頂開了旁邊的機床。
“你......你你......”
急促的喘息聲不斷，西裝男每一次落腳，都會因恐懼而顫抖。連綿不斷的“咯咯”聲從廠房中傳出，聲音逐漸變大，大得有些刺耳。
“17號！核心目標是剷除零號病原體！注意，截斷地下運輸通道，避免黑霧擴散！總部的建議是，直接全部絞殺，現在派遣作戰隊封鎖周圍環境，關停工廠！”
考慮到教官是引導者，要完全遵從他的意見，所以必須也要將總部的指示完全轉述給他，秦悟微微一頓，將聯絡員的話一字一句地複述了一遍。
“先把那個無良老闆救出來，再考慮其他事情。”吉良頭也沒回，直接說道：“我沒有處理失控黑霧的經驗。”
“所以我建議直接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