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我們《中山大學學報》也很好
我在北大學考古正文卷第281章:我們《中山大學學報》也很好楊式挺先生帶蘇亦過來拜訪朱非素先生,除了認門外,就是關於石峽遺址發掘報告的編寫工作。
楊先生想讓蘇亦加入報告編寫小組。
按理說,這個要求不太合適。
因為蘇亦壓根就沒有參與石峽遺址的發掘工作。
從學術潛規則來說,根本就不合乎規矩。
但規矩都是人定的。
蘇亦並非是上級塞進來的關係戶,而是一個專業素養極高的年輕學者。
不說,他對石峽遺址的了解有多深厚,僅僅是他的精湛的手繪功底,就足以讓他有資格參與報告的編寫工作。
誰都知道考古報告,需要大量的手繪圖片,遺址復原圖需要手繪,器物三視圖需要手繪,遺址打破疊層圖需要手繪,方方面面都需要手繪,而省博方面具有相應技能的研究人員只有曹子鈞一人。
僅僅靠一個人,同時負責兩個遺址考古報告的編寫繪畫工作,進度肯定非常緩慢,更不要說,曹子鈞是專業的技術人才,其他的發掘現場也缺少不了對方。
因此,楊式挺先生急需蘇亦加入他們的編寫團隊。
對此,朱先生沒有反對,她很樂意提攜後輩。
這時,輪到蘇亦糾結了。
“兩位老師,我可能沒法在廣州待太久,很快,就需要返回北大,因為快要開學了。”
楊式挺笑,“你別擔心,這事我已經分別跟秉琦先生跟宿白先生去電話了,他們都同意你留在省博繼續實習。”
蘇亦苦笑,“我在故宮的實習還沒結束呢。”
楊式挺說,“這事你也不用擔心,我也跟蘇秉琦先生溝通過了,他說你在故宮編輯部實習,主要負責院刊的審編工作,但是故宮院刊是季刊,三個月發行一次,你先在省博待一兩個月的時間,不影響的。蘇先生說,到時候,他會讓你們俞老師去跟劉北汜先生溝通的。”
得,這已經把他安排好了。
蘇亦還有些擔心,“宿先生那邊真的沒有問題?”
“當然沒有問題,別擔心,宿先生已經在電報上親自交代,讓你放心留在省博繼續實習,不過每周要跟宿先生寫信彙報你的學習進度!”
楊先生都這樣說了,那自然就沒啥問題了。
他也不是第一次在省博實習,唯一區別的就是上一次是暑假,這一次是寒假,估計還要耽擱一兩月的課程。
但,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最重要的,他現在需要的是積累資歷。
參與石峽遺址的報告編寫,無疑是最好積累資歷的方式,甚至可以拓展他的視野。
這裏面唯一的問題就是宿先生這邊,因為石峽遺址是史前考古反向,跟佛教考古天差地別。
既然宿先生允許他留在省博,那啥問題都沒有。
敲定了這事,接下來的聊天氛圍就和諧了很多。
朱先生還跟他分享好多關於石峽遺址的軼事。
還提及蘇秉琦先生當年到石峽遺址現場的事情。
楊式挺說,“當時,蘇先生對朱老師一通表揚,讚揚她身為女士,長期在發掘一線,不容易。還笑談起她上學時上台表演唱時的情景。直誇你們朱老師是中國考古界的女英雄!”
“楊師兄,你可別笑話我了,跟你比,我就是一個小兵。”
兩位先生都笑起來了。
實話實說,蘇秉琦先生對石峽遺址的關注,才使得它在學界的影響迅速擴大。後來發表的簡報及蘇先生的相關文章,正式將石峽墓葬為代表的遺存命名為“石峽文化”,並稱之為打開嶺南文明的一把鑰匙和一個重要的窗口。
石峽遺址,也成為蘇秉琦先生“區系類型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
現在石峽遺址發掘報告編寫正式開始,就立即獲得蘇先生的支持,直接把蘇亦派過來支援粵博。
所以,蘇亦加入報告編寫團隊,其實一個雙贏的選擇。
接下來的日子,蘇亦也沒有閑着。
他忙着去給各位師長拜年。
先是省博這邊,除了楊式挺朱非素兩位老師外,吳振華、曹子鈞以及沈明他們仨,也都是他的老熟人了。
都需要把他們約出來聚一聚。
此外,還要去中大各位教授。
沈明是中大畢業的,蘇亦順勢拉他一塊,不然,一個人去拜訪梁釗韜教授,都不知道該聊啥。
沈明卻不太好意思,他一個學渣,畢業以後都沒有主動去拜訪各位師長。
現在蘇亦這個外來戶,一到廣州就要到中大拜碼頭,這不是把他給對比下去了?
於是,他說,“你幹嘛不叫吳宗麟那小子,他也是中大的,甚至說,他就是中大的子弟。”
蘇亦笑,“行啊,那就一塊,一會咱們直接去地理系家屬院找吳宗麟。”
吳宗麟就是之前在中山紀念碑認識的傢伙。
後來,他跟向左岸、周雅秦以及白槿四人一塊去河宕遺址見習,雙方就更加熟悉了。
吳宗麟的老子是中大地理系的教授,偏偏他卻讀了歷史學,就在眾人以為他會按部就班去研究歷史地理的時候,這傢伙卻跑來學考古了。
現在找人很不方便。
蘇亦只能提前給中大教職工家屬院打電話找人,就算這樣,不是直接能找到人,只能給傳達室的大爺留言,讓他轉達吳宗麟,約定好時間,他們才過去中大。
事實證明,提前打電話是很有必要的。
不然,他們去中大家屬院,根本就找不到人。.jjy.br>
下午,中大康樂園,圖書館大門外。
吳宗麟百無聊賴坐在長椅上翻書,直到蘇亦跟沈明騎着摩托出現在他的面前,這個傢伙才反應過來。
見到蘇亦他倆,這傢伙就驚呼,“好傢夥,你們竟然有摩托,厲害啊。”
摩托是之前在省博實習,做廣州文物普查報告的時候,黃副館長調撥給他們用的,然後,這輛老舊摩托就差不多成為沈明的私家座駕了。
平時根本就不敢騎。
因為沒油票,也就春節期間,沈明才大方一把。
吳宗麟見到摩托,就躍躍一試,“要不,我試一試。”
“你會騎嗎?”
“還不會,不過這玩意跟單車差不多吧。”
“一邊去,別浪費汽油,這玩意貴得要命。”
沈明想想都心疼。
蘇亦笑,“沒事,這次是我加油的。”
“也對啊,我心疼啥!”
說著,他就笑起來了。
儘管如此,吳宗麟也沒真打算騎摩托,畢竟蘇亦他們過來中大,不是讓他練習怎麼騎摩托車的。
“蘇亦,你是先打算先去梁教授家裏,還是在中大先逛一逛,畢竟你第一次過來我們中大。”
中大有啥好逛的。
前世,不知道來了多少次。
而且他前世只是過來中大蹭課,對中大沒啥歸屬感。
其實,他讀博的時候,想要回中大的,奈何人家不要他。
誰讓他當初考研的時候,沒選擇中大呢。等想要回頭的時候,已經高攀不起了。
蘇亦剛想拒絕,最終說道,“那就先逛一逛吧,隨便跟我說說,你們這一學期是怎麼過來的。”
前世的康樂園跟現在的康樂園肯定是不一樣的,至少還沒有多建築物。
五十年代,中大遷入康樂園后,由於種種原因,很長時間都沒有大擴大建,基本上保持原樣。
這種狀況一直保持到八十年代。
後來,中大逐年擴招,原有的建築已經不夠用了,校園掀起了建築熱潮。
開發了校園西區及東北區作為教職工和學生的宿舍,又在中軸線兩側新建了一批教學行政建築。
前世,很多在使用的教學建築都是八十年代建造的。如第一教學樓,第二教學樓,地環大樓,圖書館等。
直到80年代末,嶺南學院成立,又在中軸線北部建造了一批現代建築。
到了那時,康樂園才形成了以逸仙大道及大草坪為骨架的軸線建築帶。
現在嘛,基本上都是原先嶺南大學的建築群,比燕園還保持得原汁原味。
因此,這個年代的康樂園建築風格更加具有歷史韻味,比前世還要更加純粹。
騎着摩托車,三人開始兜風。
沿着圖書館、黑石屋、懷士堂、孫中山銅像、惺亭等開始領略康樂園的美。
折衷主義風格的,格蘭堂;古典復興注意風格的,陸佑堂、哲生堂、廣寒宮。甚至還有五十年代仿造蘇聯風格的物理樓。
此時,陳寅恪晚年居住的寓所寒柳堂還不叫“陳寅恪故居”。
跟北大燕園建築群採用的灰色清水磚搭配灰瓦為主的灰色調不一樣,中大康樂園的建築採用的紅色硬磚配上綠瓦。
因此,以紅磚綠瓦、中式屋頂和西式牆身的組合便成為康樂園建築的風格基調。
中大校園很美,這種美跟燕園不一樣,這是嶺南特有的美,無論是從建築上還是環境,都讓人體會到一種古樸厚重的美。
吳宗麟是一個很好的嚮導。
他對中山紀念碑以及紀念堂不了解,但對中大的建築卻如數家珍,一路上指指點點,喋喋不休,熱情洋溢。
蘇亦忍不住說,“你以後要有時間可以寫一篇關於康樂園早期建築的文章,呼籲大家重視文物保護。”
“這玩意靠譜嗎?”
蘇亦笑,“先寫啊,靠不靠譜另說,我們在北大就創立了古建保護協會,還動員了學生編寫了《燕園文物》一本書,很快,就要被北大出版社出版了。如果你對此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弄一本《康樂園文物》,甚至還可以弄一個中大古建保護協會。”
吳宗麟心動不已,隨即又搖頭,“我不行,我不是這塊料,跟蘇亦你這個北大小師兄你沒法比。”
“咦,小師兄這個稱呼,你也知道?”
吳宗麟點頭,“我有同學在北大讀書,知道我認識你,沒少跟我講你在北大的傳奇故事。”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應該知道,創建一個學生社團並沒有什麼難事了,你從小在中大長大,方方面面的關係你都熟悉。想干,找點事情來做就行。”
沈明也忍不住了,“你個傢伙,畏畏縮縮的幹啥,都沒有小白她們有魄力。”
說著,他又問,“小白她們呢?回學校了嗎?”
吳宗麟說,“她倆都沒有回去,整個寒假都在中大備考。”
“考啥?”
“考研啊!”吳宗麟詫異,“沈大哥,你不會忘了這事了吧。”
沈明尷尬,“怎麼可能,只是這段時間有些忙,忽略了。”
他根本就沒心思考研。
蘇亦不點破,望向吳宗麟,“你呢?”
吳宗麟搖頭,“我也備考,不過打算備考歷史地理學,不然考古學,我根本就沒有優勢。”
這小子,終於熄了自己的考古夢了。
蘇亦笑,“小夥子可以的啊,那準備報哪裏?北大復旦還是陝西大?”
“有什麼區別嗎?”
蘇亦笑,“國內歷史地理三巨頭,北大的侯仁之先生,復旦的譚其驤先生,陝師大的史念海先生。”
吳宗麟卻搖頭,“沒有這麼大的野心,我報我們中大的徐俊鳴教授,他今年也招生。”
蘇亦恍然,“可以啊,也是大牛,小夥子野心不小啊。”
這傢伙說他沒大野心,然而,敢報徐郡鳴教授的研究生,本身就能夠說明很多問題。
徐俊鳴曾被人稱為建國初我國歷史地理六大名家之一,另外五人,是誰,蘇亦不太清楚,但肯定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大佬,比如前面提及的三巨頭,甚至有可能是顧頡剛先生。
但不管如何,從這個稱呼就知道對方在歷史地理學界的影響力。
甚至,徐先生還是歷史地理學在嶺南的奠基者。
吳宗麟敢報對方的研究生,可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
蘇亦卻擔心,“聽說徐俊鳴先生,身體一直不好,今年怎麼還帶研究生啊?”
吳宗麟說,“徐先生說,帶一個研究是帶,帶兩個研究生也是帶,還不如趁着身體還可以的時候多帶一個,不然再過幾年,就真的帶不動了。”
然後,吳宗麟就開始分享徐先生故事。
“徐先生,今年69歲,也不算太高齡,但去年生了一場大病,開學的時候,正病重住院,休重下降到60多斤,因此,中大方面還建議考取他的研究生的同學換方向,結果徐先生不肯。因為他考慮到歷史地理後繼乏人,毅然決定收下對方。出院后,他馬上修訂研究生培養方案,抱病為那位師兄講課,得知,我要報考他的研究生的時候,徐先生很高興,還把自己多年積累的資料卡片給我使用,鼓勵我認真備考。”
蘇亦聽完感慨不已,對老先生充滿了欽佩。
於是,他望着吳宗麟笑道,“小夥子你要努力了,不然,周雅琴考上,你沒考上,就尷尬了。”
瞬間,沈明不厚道的笑起來了。
既然提到周雅琴,吳宗麟順帶提議,“要不,我去圖書館也把她們喊下來,咱們一塊去拜訪梁教授。”
“也行!”
再次見到周雅琴白槿倆女的時候,發現她們瘦了不少,就連白槿也樸素了很多,都不怎麼講究穿着打扮了,但精神狀態還不錯,因為這倆姑娘直接把長發給剪短了。
蘇亦感慨,“可以啊,削髮明志,你們倆個靚女考不上研究生,天理不容了。”
白槿苦笑,“以前看到你考上北大研究生,我以為自己也行,沒有想到真正備考以後才發現,真的好難。”
周雅琴抱怨,“就是啊,蘇亦,你個騙子,考研一點都不像你說的那樣輕鬆。”
蘇亦哈哈大笑,“有志者事竟成嘛,努力努力再努力,熬過去幾個月就解放了。”
能把自己的長發剪短,下了這麼大的本錢,足以見到她們的決心。
蘇亦剩下的就是鼓勵了。
周雅琴的抱怨只是玩笑。
其實她很感謝蘇亦,“你之前讓沈師兄轉交給我們的資料,幫我們很大的忙,順利了整個考古學史,讓我們背誦的時候,更加方便了。”
白槿說,“我也是,要不是有你的資料,我都打算放棄了。”
蘇亦信她的鬼話。
周雅琴會放棄,她都不可能放棄。
這女人的野心比吳宗麟更大,或者說,她比吳宗麟更現實,跟知道現實的殘酷性。
但這些話,沒必要說。
蘇亦開玩笑道,“這可是武功秘笈,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們,你們要考不上,購買資料的錢,我可是不退款的。”
倆女都被他逗笑了。
見到周雅琴推了推白槿,似乎想要說什麼,蘇亦就笑道,“別著急,一會先去拜訪梁教授,我再幫你們解答困惑,反正,我未來一兩個月都待在廣州,有的是時間。”
“哇!”周雅琴激動不已,“真的假的,蘇亦你不用去北大上學了?”
“不用!”
這姑娘狐疑,“你不會被北大開除了吧。”
蘇亦搖頭,“沒有被開除,但北大那邊覺得我基礎不是很牢靠,就打算讓我去讀本科,我覺得太丟臉了,就打算轉回咱們中大了。”
“我的天啊,那以後不就是我們師弟了?”
蘇亦點了點頭,“是的!”
周雅琴立即笑起來,“來,師弟,先叫一聲師姐。”
蘇亦從善如流,“師姐好!”
周雅琴一聲哀嘆,一臉惋惜地望着他,“你個傻子,要是我肯定留在北大不會回我們中大,那可是北大誒。”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周雅琴點了點頭,“也是,不過你也不要傷心,一會就跟我們一起備考吧,到時候你報考咱們中大,梁教授肯定會要你的。”
“是的,我今天過來找梁教授為了這事。”
“完蛋了,蘇亦你天才的形象在我的心理已經崩塌了。”
說著,這姑娘滿是唉聲嘆氣,直呼可惜。
白槿看不下去了,“行了,雅琴,他在逗你玩呢!”
撲哧!
周雅琴卻笑起來,“我知道啊,我也是在跟這傻子逗悶子呢!”
“哈哈哈哈!”
沈明跟吳宗麟捧腹大笑。
白槿捂着自己的肚子。
蘇亦捂臉,原來傻子是自己。
中大西北區,永芳堂後面的紅樓群。
這裏面,是以前嶺南大學中國教師宿舍,還有個極為響亮的名字“模範村”。
據《嶺南大觀》1917年11月刊記載,“故本校於西北隅特建兩模範村屋,用銀不過千餘元。而屋有兩層,上為宿所露台,下則客堂、膳室、廚所、儲藏室皆具。屋外留地數弓,花圃菜畦,隨意開闢。將來擬建十室為一列,屋之距離各數丈,名曰模範村。”
52年,教會大學改造併入中大之後,模範村的建築成為中大教授的住宅區。直到上世紀90年代,中大修建了大量的教師住宅區之後,住在模範村的教授才陸續搬走。
其實,上面的話,說的比較好聽。
真實情況是,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這裏曾劃撥為工人宿舍,人們稱之為“工人村”。
由於房屋空間有限,家家戶戶都隨意進行改建,甚至將園子圈起來養豬、養鴨,模範村也漸漸成為一座“大雜院”。
直到房改政策落實之後,這裏才改作科研單位的辦公用房。
此時,梁釗韜教授也住在這裏。
蘇亦是第一次過來這邊,見到模範村的“亂象”滿是感慨,誰能夠想到前世,隱藏着鬱鬱蔥蔥樹蔭下,紅磚綠瓦,充滿古樸簡約之美感紅樓群,在這個年代,會是這樣一種狀況。
不過一想到他老爸老媽在美院的筒子樓單間,他也就釋然了。
蘇亦跟梁釗韜教授的關係,跟其他人不一樣。
是他爸媽知道他要報考去年的考古學研究生,才託人找關係聯繫上樑教授的。
梁教授惜才,非常歡迎他報考中大。
奈何,蘇亦太有主見了,非要選擇北大,就算如此,對方也不計前嫌,就算他北大複數不通過,中大也願意要他。
奈何,蘇亦還是考上了北大。
就算如此,梁教授對他也非常關心,這不,之前在河宕遺址,對方一再惋惜,沒能及時把他留在中大。
本來這一次,爸媽是打算一起過來拜訪梁教授的,被蘇亦拒絕了。
相比較跟考古行業啥都不沾邊的老爸老媽,蘇亦覺得沈明還有吳宗麟三人更加合適,因為他們都是梁教授的學生。
當蘇亦他們五人拎着水果上樓拜訪的時候,卻發現梁教授寓所裏面有客人。
而且,吳宗麟他們也都認識。
紛紛打招呼。
“梁先生、楊老師、陳老師新年好。”
這下就熱鬧了。
相互介紹之後,蘇亦才知道這兩位客人都是中大歷史系的老師,而且都是梁教授60年代的研究生,去年恢復高考之後,紛紛被挖回中大。
其中,楊老師名叫楊鶴書。
1963年考入中大,成為梁釗韜教授的研究生。
1966年畢業以後,楊鶴書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學研究所,任見習研究員。
這些年,導師粱釗韜卻希望其回來。
於是,1977年5月,楊鶴書回廣州博物館工作,1978年7月起,才到中大任講師。
而陳老師則叫陳啟新,跟楊鶴書一樣,都是梁釗韜的研究生。
1977年7月17日,他接到梁釗韜先生來函,徵求他的意見是否願意回母校工作。
為了把他調回中大當老師,梁釗韜教授可以說是大費周章。
他是恢復高考之後,梁釗韜教授才打算調他回中大教書。
結果,他當時已經是單位的業務骨幹了。
當時,單位根本就不放人。
為加快他的調動步伐,梁釗韜先生不但給他寫了十多封信,而且向學校和省領導寫了報告。
到了最後,他所在的單位才同意上面分配一個本科生把他換回中大。
幾經周折,陳啟新於翌年秋調回中大歷史系。
而梁釗韜教授之所以着急把自己兩位愛徒調回中大,就是為了編寫教材《中國民族學概論》。
跟讓蘇亦意外的是,這兩位老師也都認識他。
其中,楊老師說,“上個月,我們到首都,原本梁先生還打算去北大看望你,結果,你們北大的李仰松先生說你去長春開會,不然,我們就能見到面了。”
這話讓蘇亦意外不已,“之前古文字研究會成立大會在長春舉行,所以我就跟學校的高銘、鄒恆兩位先生參會,沒想到跟梁先生你們錯過了,太遺憾了。”
陳老師搭話,“蘇亦,老師都在家裏等你好一會了,你們再不來,老師都要給你們美院打電話了。”
梁釗韜笑,“別聽你們兩位師兄瞎說,是他們知道你今天過來,特意過來見你的。”
蘇亦還沒說話,周雅琴就說,“哇,蘇亦你太有面子了,讓陳老師跟楊老師特意過來見你。”
陳老師說,“就是想見一見,不當我們小師弟的天才是什麼模樣的。”
楊老師也說,“看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汗!
尷尬了。
難不成這是審判大會?
怎麼感覺有點像當初他拒絕蘇秉琦先生的時候,俞老師見他的場面。
見到他抹汗的模樣,屋內眾人,紛紛大笑,氣氛好不歡樂。
接下來就是閑聊。
蘇亦也知道,梁釗韜先生跟兩位師兄去首都所為何事。
楊老師說,“去年冬,梁先生與我和你們陳老師三人,帶着準備好的編寫民族學提綱,上京斟求意見。從11月20日到12月5日,共半個月時間,請社科院民族所和中民院的學者開了幾次座談會。幾十位專家聽說我們要搞民族學,都心有餘悸。”
這個時候,蘇亦恰好在長春,也都差不多待半個月的時間,完美錯過了。
至於為何要上京開座談會,這就跟民族學在國內的尷尬狀況有關了。
蘇亦不陌生,可以說他很清楚民族學在1978年前為何會面臨這麼尷尬的狀況。
畢竟,他前世讀博的時候,研究的方向就是民族考古。
然而,他清楚,其他人卻不清楚。
吳宗麟都好奇問為什麼。
楊老師說,“老的還好點,中青年則更怕:有的說:“我們不管什麼民族學不民族學,我們就搞我們現在的東西。”有的甚至對我們說:“我勸你們別去搞什麼民族學,危險!解放后,誰搞出名堂來了,不是一個個都倒霉了嗎?””
這一出來,吳宗麟幾人就更蒙圈了。
楊老師剛想繼續說,梁先生就擺手,“先不要跟同學們說這些,這種問題,我們這些師長來處理就行了,同學們不需要過早介入這些問題。”
於是,楊老師也就沒說了。
開始關係大家的學業。
這方面蘇亦代勞,統一回答。
“他們四個都在準備考研。”
梁先生三人都滿是詫異。
“可以啊,大家都很有衝勁嘛,要加油。”
就連梁釗韜望向沈明,也誇獎道,“小沈不錯,都工作了,還打算繼續深造,未來大有可為。”
還問他打算報哪位老師,如果沒有聯繫好導師的話,他可以幫忙聯繫。
沈明欲言又止,最終認命了。
“嗯,學習方面要向蘇亦看齊,報考志願方面就不用了,不能再報北大了。”
梁先生的話說完,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這時,他又問蘇亦,“聽說你這段時間寫了不少文章,有沒有?”
蘇亦認識說,“不是很多,只有三篇。之前寫了一篇關於隋唐史的,對比一下唐武宗跟朗達瑪滅佛之間的異同,算是課堂論文,王永興先生幫忙投稿給《文史哲》;第二篇是寫故宮學的,我現在故宮編輯部實習,負責院刊審核工作,恰好是院刊復刊后的第一輯,就劉北汜先生就把它刊登在上面;前段時間唐蘭先生逝世了,高銘、周一良兩位先生就讓我寫一篇關於唐蘭先生學術史的文章,打算刊登在故宮院刊下一期,不過因為是季刊,還沒有發表。”
陳老師疑惑,“怎麼沒有考古相關的啊?”
梁釗韜卻說,“考古相關的文章,他在河宕遺址實習的時候,就寫了兩篇了。一篇發表在《文物》一篇發表在《考古》,研究生階段,能夠發那麼多文章,放在一般人的身上都可以提前畢業了。”
兩位老師恍然。
蘇亦說,“我是碰巧,而且都是習作,不成體系,當不得真,佛教考古我只是初窺門徑,水平差得很遠。”
這些都是實話,他連石窟寺現場都沒去過,沒有參與考古調查發掘測量編寫報告,連入門都不算,在佛教考古方面,他是新人菜鳥。
想提前畢業是不可能的。
梁釗韜笑道,“我想這個方面,宿白先生肯定是不擔心的。也就你才研一,不然,他在把你放到外面去了。”
說著,他問,“小蘇,你平時關注咱們國內民族學學術研究成果嗎?”
蘇亦回答,“關注,不過主要是關注西南民族方面的,確切來說,主要以雲南為主。”
他只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蘇亦還真有所關注,不僅有些好奇,“都看過什麼書或者文章。”
“亂看,不成系統,一開始是看顧頡剛的《中國疆域沿革史》,後來又看了他的《中華民族是一個》以及不少他關於暹羅更名與西南邊疆危機的論述文章,以及一些顧頡剛跟傅斯年關於暹羅問題的文章。”
“再加上,我之前研究東洋史學,鳥居龍藏對湘西、貴州、雲南、四川等西南少數民族地區,以及NG、東北少數民族,包括台灣高山族的調查資料也都看了一些,甚至,華西邊疆研究學會的發表的資料也看,但看得不是很細緻。”
“楊志成先生的《雲南民族調查報告》《羅羅族巫師及其經典》也在看,主要是為了了解,不做深入分析,此外,江應樑先生的《雲南西部的擺夷研究》《滇西僰夷的土司政治》《僰夷的家庭組織與婚姻制度》《擺夷的經濟生活》《擺夷的生活文化》等論文和著作也都看,基本上都是囫圇吞棗的看一遍,都不太成系統。”
聽到這話,楊老師跟陳老師哈哈大笑。
指着蘇亦說,“你個小傢伙,滑頭得很。”
其他幾人不明就裏,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吳宗麟傻傻地問,“兩位老師,這裏面有什麼說頭的嗎?”
楊老師望着陳老師說,“老陳,要不,你來回答同學們的問題。”
陳老師笑着說,“蘇亦說他看的書,不成系統,瞎看,其實不是的,他的看書的文獻資料都很有體系的。幾乎圍繞着咱們中大師生對西南民族問題的研究成果來說的。”
“你們知道,抗戰時期,廣州淪陷,咱們中大曾經西遷到雲南辦學的歷史吧?”
大家點頭,中大人,肯定不會陌生。
西南聯大西遷昆明的故事家喻戶曉。
但中大西遷雲南,從1939年3月到1940年8月,終於在雲南澄江複課,這事,所知者甚少。
“估計這就是蘇亦小子研究雲南民族學的原因。”
“比如,他說顧頡剛先生,1927年,中大籌備成立史語所,由顧頡剛發起,並於同年成立了中國第一個民俗學會。成立伊始,便出版了“西南民族專號”,在中國學術界第一次提出了“西南民族”的概念。”
“1928年,中大史語所正式成立,下設民俗學、人類學研究組。研究所成立伊始,就以“對兩粵和西南的民族進行研究,以直接觀察方法進行實地調查”為目的,進行了幾次重要的民族社會文化調查,甚至傅斯年還派史語所助理研究員黎光明往川邊作民物學調查。”
“這個方面,都可以結合鳥居龍藏和1922年華西協和大學成立“華西邊疆研究學會”來分析,前者是曰本學者,後者也是歐美學者為主,關於中國的民族問題,不能說外國人說了算,咱們國家也必須要有學者跟進。”
眾人恍然。
沒想到蘇亦想那麼多,還看了那麼多資料。
接着陳老師又說,“至於楊志成先生是誰,不用我介紹了吧?”
當然,不用。
梁釗韜先生的研究生導師。
當年中大人類學部的負責人。
可以說,民國時期的中大人類學就是楊先生一手拉起來的。
陳老師接著說,“楊先生之前在雲南的調查,直接被評價為中國最早的民族學的田野考察,中國人類學史上的成年禮儀等厚譽,他的作品是必讀物。不過,因為歷史的關係,你們很少有機會接觸了,卻沒想到蘇亦這小子,連楊先生的著作也沒少看。”
“至於江應樑先生的文章也很重要,他的系列文章,可以說是中國民族學家按照學科規範在西南傣族地區進行的最早、最深入的調查和研究。為後來的研究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民族志資料。”
說到這裏,陳老師笑了,“你小子看了那麼多民國時期的資料,梁先生的呢?你不會不看吧?”
眾人鬨笑。
都紛紛望向蘇亦。
蘇亦笑,“怎麼可能,梁先生肯定是必讀物啊,雖然沒能全看,都能夠收集到的資料,基本上都看了。”
兩位老師來勁了。
“可以啊,都說說看,看你小子有沒有糊弄人!”
蘇亦當然沒有糊弄,“梁先生的碩士論文《中國古代巫術———宗教的起源和發展》,我看了,還有當年先生在粵北八排瑤地區進行了全面深入的調查,撰寫論文《粵北乳源瑤民的宗教信仰》。在連陽上峒排瑤聚居區考察邊政,寫出《陽山縣上峒邊民社會》,我也看了,甚至中《海南島黎族社會史初步研究》我也都看過。”
“好傢夥,蘇亦你小子潛伏的很久啊。”
“對啊,完全就是有備而來,先生早期的文章幾乎都看了。”
行家一看,就知道有沒有。
本尊在這裏。
蘇亦哪裏敢糊弄。
就連梁釗韜也沒有想到他還真看過自己的文章。
有些好奇問道,“你看這些文章幹什麼?跟你所學完全不搭邊啊。”
蘇亦說,“主要是欽佩先生的學識,就想看一看。”
梁釗韜先生信他個鬼,“說實話!”
蘇亦不好意思說,“我之前擔心北大複試被刷掉,就想着好好看一下樑先生您的文章,萬一有機會到中大複試,一問三不知就尷尬了。”
“哈哈哈哈!”
其他人哈哈大笑。
誰也沒有想到他還打着這個主意。
梁釗韜哭笑不得,“我之前還覺得你這孩子心氣高,看不上我們中大呢,沒有想到我們還有這樣的緣分,既然如此,你以後就繼續研究吧,一會我給你列個書單,看完了,多寫一些相關文章,我也可以幫你發表的,不一定要發山大的《文史哲》,我們中大的《中山大學學報》也是相當不錯的。”
嚇!
蘇亦認慫,“梁先生,我就是瞎看的,當不得真。”
梁釗韜卻道,“據我所知,你在北大當了不少老師的助教,涉略的方向也不少,那麼多一個民族學也不打緊,未來,你可以繼續研究民族考古嘛!”
於是,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根本就不給蘇亦反悔的機會。
為您提供大神莫韃的我在北大學考古最快更新,為了您下次還能查看到本書的最快更新,請務必保存好書籤!
第281章:我們《中山大學學報》也很好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