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方晉
坐在營帳中的姜想容聽着外面嘈雜的聲音，忍不住好奇心，掀開帘子走了出去。
空中那抹金光好像發現了目標，俯衝而下落在姜想容身前，淡淡的龍吟聲在她耳邊響起。
熟悉的玉戟，熟悉的金穗。
盪天！
“是他讓你回來保護我的嗎？”
玉戟微顫，好像在回應她的話。
姜想容展顏一笑，笑靨如花。
一人一戟回到軍帳，無數的平民軍人獃滯在當場。
不知是為戟，不知是為笑。
在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總會有一位清秀絕倫的女子在營門口幫助軍隊安置民眾，一柄彷彿通靈的精美玉戟一直陪在她左右，閑暇之餘，女子就會眺望咸陽市的方向，跟玉戟自顧自的說這話。
翹首以盼待人歸。
……
咸陽城廢墟中，一行人呈錐字陣搜索廢墟，經過昨夜大雨的沖刷，血腥味已經淡不可察，但是仍有森森白骨曝晒在街道旁。
為首一青年身穿風衣，手執三尺長劍，緊皺的眉宇下明亮的眼眸警惕的掃視的周圍。
“我們這樣漫無目的的前行所獲甚微，你們沒有坐標之類的物品嗎？”
從入城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天的時間了，在這半天裏，別說困在城裏的民眾，他們甚至連怪物的影子都沒有看到，能聽到的只有他們踩踏在廢墟碎石上的聲響，整座城寂靜的如同一座死城。
“沒有，之前我們是根據城裏的求救電話以及猜想去鎖定位置的，不過昨天回去以後再也沒有收到過這類信號…”
李子言看到亂石中的一抹血色，蹲下來查看發現已經凝固變成暗紅色，不是近期沾染的血跡，他一邊說著一邊停了下來，繼續說了下去。
“我懷疑過這座城裏的人是不是……已經被屠戮一空，但…我們才救出不到百人！這座城中有四百多萬人…除去最開始就逃出去和安置營安置的，這座城起碼有數十萬人被困其中。”
“我不能想像，也不敢想像這麼多人都會慘死在怪物手中！”
李子言一拳重重鎚在面前的石塊上，大石碎成粉末，小隊的氣氛逐漸有些沉重。
不甘而又憤怒。
如果不是李安和，自己這些人也已經命喪黃泉了，他恨自己沒足夠的能力去做想要做的事。
“繼續吧。”
李安和終止了這個話題，這個時候不能亂了自家陣腳。
一行人略顯沉默的繼續進行搜索，直到夜色降臨，濃霧籠罩整座城，任憑李安和修為已到築基瓶頸，卻也無法看到十米外的東西。
“這霧有些奇怪，我建議找個地方休整明日清晨再繼續。”
“嗯。”
李子言聽取了建議，率隊找到了一處還算完整的大廈，在天台紮營休整，等待夜色褪去。
李子言接過隊員遞來的地圖，鋪開在地面上，右手在地圖上指指點點，一行人蹲下手裏吃着乾糧認真聽着。
“我們現在在這裏，前面不遠處就快進入市中心區域了，今天我們搜索了的區域大概有這座城北部的五分之一。”
“但是沒有發現被困居民的蹤跡，這片區域屬於城市外圍，所以我有個推論。”
“要麼已經逃出去了，要麼就是…殉難了，明天我們朝着市中心的方向一路搜索，不過在天黑前必須要出城一次進行補給。”
“這一趟可能會很兇險，也可能一路無事，所以我要徵求大家的意見，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將附近區域搜索完畢后就返回。”
眾人都默默啃食着乾糧，沒有人說話。
李子言看了一眼抱着黑匣靠在柱子上閉着雙眼不知在思考什麼的李安和，想聽聽他的想法。
小隊大部分成員也順着李子言的目光看去。
李安和像是感受到了注視，睜開雙眼。
“我都行，指揮我不太懂，你下決定即可。”
“對啊，隊長，有李小哥在，你怕什麼，大不了大殺一番。”
隊裏有人說道，拳頭揮舞，信心滿滿。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沒有不同的意見。
李子言默默點了點頭。
“好，那明天清晨，我們便出發，目標市中心。”
“今晚值夜…”
“我來吧。”
李安和打斷了李子言的話。
“我不需要睡眠，你們好好休息，明天可能會有戰鬥。”
說完，李安和拿起放在一旁的長劍走到天台邊緣坐了下來閉目假寐。
一襲風衣衣袂飄飛，月色傾染，清越脫俗，宛若謫仙。
在一行小隊成員的眼中，修為高深的李安和就如同一顆定心丸。
眾人四散開來找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安然睡去。
李子言也閉目打坐，熟悉起突破后體內暴漲的靈氣。
隊裏有這樣一位修為高超，德才兼備的人，真挺好的。
假寐的李安和卻思緒有些混亂。
自己已經感覺達到了築基的飽和期，也隱約觸摸到了瓶頸，卻不知道如何突破。
明天就要去可能會有大批怪物的地方了，自己心中也隱隱有些不安。
這並不是心理作祟，而是在踏入修鍊一途后修士會覺醒的預警之感，會對未來發生的事有一個模糊的想法，對即將到來的險境有一定程度上的預知。
現在他有些混亂，情緒有些起伏不定。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以及他一直無法突破當前境界，這些事讓他情緒有些暴躁。
他努力的讓自己情緒平穩下來，盤坐入定，口中念念有詞，淡淡的清氣環繞着他撫平情緒。
清心咒。
就在此刻，咸陽市中央區域，一道道骨骼嶙峋，身如黑山，面若惡鬼的怪物拖行着一個個血人在朝着一個方向匯聚而去。
…
雲海翻滾，當天地沐浴第一抹曙光時，李安和也從入定中醒來。
如果有修為高於他的人看到此時的李安和，會發現他體內充斥的靈力已經到達了一個飽和點，相較於昨夜入定前，修為又更進一步，只缺一個契機，便可突破至更高境界。
但是突破的契機也不是說來就來的，有的人或許會在一個境界窮極一生也無法突破。
此刻的李安和心境上也有了變化，心如止水，靈力收斂自如，看上去給人一種已經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感覺。
突然間，像感覺到了什麼，李安和側首望去。
遠處的地方靈氣暴虐，一抹漆黑如墨的雲朵在緩緩凝聚，一道道黑色光柱如同被吸收般向著黑雲匯聚，擴大着黑雲體型。
李安和離黑雲匯聚之地雖然很遠，但是他仍然感覺到一絲髮自心底的厭惡，想去撕裂那塊雲，連帶着這方地界的靈氣都異常的暴虐，靈氣從遠處不斷匯聚，咸陽市上空已經凝聚出了一塊完全由靈氣聚集而成的晶瑩雲朵，向著黑雲奔去。
天地也在反抗嗎？
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先去看看，你們跟來。”
李安和朝着身後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靠過來的李子言說了一句話后，掠下大廈飛躍而去。
他隱隱感覺到，不能讓這朵黑雲徹底成型，不然會有大難降臨。
李安和心中默念，召回蕩天。
此刻他必須達到此刻自己的最強戰力，不然去就是在送死。
不會劍招空有劍芒的他此刻很需要盪天在手中。
李子言火急火燎的叫醒隊員，一起朝着李安和離開的方向奔赴而去。
他的方向，是黑雲的方向，也是此行的目標地，咸陽市中心。
咸陽市外的安置營，也有人隱約看到了這一幕。
安置營旁的山頭上。
姜想容雙手環膝，皓齒輕咬嘴唇，痴痴的眺望着遠方。
曙光照亮着不遠處那座迷霧籠罩的城市。
他在城裏還好吧。
姜想容突然被身邊嗡嗡做響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回頭看去，玉戟顫抖，如龍吟般長鳴一聲后掠向天空，金光劃破天際飛向咸陽。
姜想容突然心神慌亂，不知所措，額頭浸出冷汗，雙手緊緊抓着裙擺。
為什麼？
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千萬別出事，千萬別出事…
在她默默禱告的時候，姜想容沒有發現，身後一個淡淡的高大虛影在她身後盯着她，默嘆一聲，消失不見。
……
李子言順着前往黑雲的路上，發現了一個個倒在路邊屍首分離的怪物，甚至還有沒死透的。
他默默率領着小隊一個個補刀，直到街邊廢墟中怪物的屍體越來越多，他內心被深深震撼着。
他們距離李安和離去也就一小會的功夫，但是現在還沒追上李安和。
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他這一路就是這麼殺過去的？
他到底多強？一路在廝殺，他們一路未停沒有任何戰鬥都追不上？
直到李子言感覺跑的太快有些後繼無力之時，他終於看到了李安和。
不！
不止李安和。
還有一位在跟他並肩作戰的人，二人身陷怪物群中，一刀一戟奮力廝殺。
沒有停留，李子言也投入戰場，身後的小隊成員原地佈置陣地火力支援三人。
如果非要形容此刻在前方廝殺的二人的話，只能用狼入羊群，醜陋兇狠的怪物在他倆面前如待宰的羔羊般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一招一式沒有絲毫拖沓多餘，每次出手都會抬走一名或者多名怪物。
二人身邊的怪物越來越少，堆積的屍山越來越高，但是依然有怪物從遠處不知死活的奔來擋在二人面前。
李子言也不太懂近距離用劍去廝殺，只能在不遠處劈出一道道明晃晃的劍氣支援兩人。
他注意到，怪物醜陋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肉眼可見的恐懼之色，步伐略有停頓，卻依舊在撲向二人，更有的看向後方顫抖着嘶吼，然後，雙目無神失去生命。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用人海戰術壓垮兩人？
還是……他們在拖延時間？
李子言抬頭，已經距離沒多遠的黑雲在不斷的擴張，而黑色光柱卻越來越少…
不對！
李子言匯聚全身靈力吼出一嗓子。
“他們在拖延時間！”
廝殺的二人身形一頓，也有點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三山！四海！”
“離火！巽風！”
李子言再次看到了之前的那副場景。
李安和玉戟橫立，身後出現滾滾海浪，海面洶湧，三座靈氣環繞的仙山立於其上，長戟橫挑，海浪淹沒無數怪物，身後三座仙山也傾倒，砸向被海浪覆過後苟延殘喘的怪物。
一旁不遠處，那名男子左腳左踏，右腳向側前方踏去，腳下有光紋微亮，右手握刀，左手二指併攏滑過刀身，整柄刀上火焰四起，身後狂風大作，雙手握刀舉過頭頂劈出。
狂風助火長。
星星之火蔓成火海，燒光前方撲來的怪物，凄慘的嘶吼聲中，這一戰落下帷幕。
一地燒焦的黑色殘留物隨風飄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臭味和淡淡的……肉香味。
混雜的味道讓在場眾人忍不住嘔吐，卻依舊崇拜的看着二人。
李安和劈出這兩式後身形顫抖搖搖欲倒，持刀男子一個掠步扶住李安和。
“哎喲，小子，不賴嘛？”
“我叫方晉，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