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生中總有必須做的事
場面一度寂靜。
李子言錯愕的看着他,同樣的,姜想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有些不解。
“可以,但是……”李子言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姜想容,言外之意很明顯。
現在是特殊時期,軍營里不能有無關人員留住。
“她留在安置營,就我一人隨你們一起。”
李子言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上前右手握住和他面對面的李安和的右手,面帶笑容,身位相錯,肩部相撞。
“李安和,歡迎你加入天部直屬特殊作戰部隊—神威,神威一連代理連長李子言歡迎你的加入。”
李子言挺直了身板,面色肅穆,敬了一個軍禮。
“下次的任務時間會有點久,你處理一下後事吧,我們在這等你。”
李子言眼神撇了撇,示意了一下李安和。
李安和走到姜想容身邊,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安和感受到一股不知所措的落寞之感包裹着二人。
“我是一名修道之人,深處亂世,保黎民蒼生周全是我必須去做的,我必須去做我該做的事,即便身死道消也無妨,我要無愧於自己的道心。”
良久。
“你去吧,去做你該做的…想做的事,這一路謝謝你保護我,我家人會來接我,以後有機會再見…到時我請你吃飯啦。”
我不會成為你修道路上的絆腳石。
夜色中,姜想容清澈明亮的眼眸略微黯淡,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李安和嘴唇翕動,想說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伸出手,手中多出了一根金色線條,走到姜想容身邊托起柔順的長發紮起了一條馬尾。
“衣服上有血,別弄髒了頭髮。”
說完,李安和轉身離開。
“我們走吧。”
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李子言最終也沒說什麼,一群人離去走向隔壁軍營。
黑暗中望着眾人離去的姜想容卻腳步輕盈的走向安置營的方向,隨後淹沒在龐大的人群中。
在眾人轉身離開之時,她耳邊聽到了一句傳音,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聲音。
“等我回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山的這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安置營。
山的那邊,是死氣沉沉怪物橫行的咸陽市。
咸陽上空,黑雲漸近,城欲摧。
遙遠的東南方,一座城市矗立在大地上,高牆林立環繞着這座城,哨塔遍佈,強光掃過,城外的大地上遍佈怪物,卻死寂般沒有一絲聲音,幽綠血紅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的亮,如同一簇簇鬼火,虎視眈眈盯着這座城。
遠處還有更多的怪物湧來,集結在這座城下,安靜等待着吹起進攻的號角。
華夏的首都城市,京師。
華夏大地各個城市儼然已經變成了怪物的聚集地。
東南方,金陵市,一座擁有着悠久華夏歷史文明的城市,同樣淪陷在了怪物腳下,不過不一樣的是,這座城市正在反攻,每個街角巷裏都在戰鬥着,有軍人,有修者,也有平民百姓抬着擔架到處救治傷員。
金陵市外的軍營,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這正是華夏臨時軍部的駐紮地,在災難到來前,軍部一行人正好考察地形路過此地,秉着就近原則,優先對金陵市部署了反攻方案。
營中中最大的一座行軍帳內。
一位天生國字臉,不怒自威,身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坐在長桌盡頭,神色冰冷看着眾軍官。
聽着周圍嘰嘰喳喳,不絕於耳的議論聲,他皺了皺眉。
“肅靜!”
頓時,鴉雀無聲,沒人敢開腔。即使這些人,都是坐鎮一方,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此刻卻沒人敢囂張半分。
國字臉中年是華夏戰時總司令,陸安邦。
他淡淡的瞟了一眼眾人,問道:
“余晉呢?”
“回司令,昨日去了咸陽之後音信全無,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陸安邦揉了揉太陽穴。
真讓人頭大。
“滴滴,滴滴…”
桌面上紅色指示燈亮起,陸安邦示意副官接通了傳訊。
“東風快件已運達,請攬件人再次確認收貨地址。”
旁邊的副官正欲開口,陸安邦阻止了他。
沉默了一會,直到傳訊聲再次響起。
“退回貨物,等待下一次命令。”
紅色指示燈黯滅。
陸安邦做出了一個可能會成為整個國家罪人的決定。
原定轟炸的那座咸陽市,一切的後果都將由他來承擔。
“那裏還有我們的同胞。”
他像對自己說,又像對再在坐的眾人說。
“京師有消息嗎。”
“自從昨日封城后再無消息傳來…”
“這幫老東西到底在做什麼!”
無人應答。
“我知道在坐各位中有他們的人,我有一句話希望你能告訴你背後的主子,”
陸安邦審視着在座的所有人,眼中寒芒畢露。
“如果你們敢在這個靈氣復蘇時期為了一己私慾,做出有悖倫理的事,休怪陸某人不念舊情。”
陸安邦放下手中緊握的茶杯走出了大帳,副官將文件簿夾在腋下,緊了緊鼻樑上的鏡框,掃過一眼眾人也離開了大帳。
帳內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大部分人依舊愁眉苦臉。
由於得到的情報失誤,天外提前入侵,導致先前佈置的大部分措施都沒來得及使用,倉促之下全國各地都受到了重創,好在第一波進攻是一些烏合之眾,但是情況仍然不是很好。
在副官離開后,陸安邦放在桌上的茶杯碎成了粉末。
眾人愕然,極少數人臉色更顯蒼白。
帳外不遠處,陸安邦看着眼前火光漫天廝殺聲不斷的城市,神色略顯陰霾。
走出軍帳的副官身形籠上了一層迷霧,再次出現時已經變了一個人。
白須長垂,頭戴紫金冠,身披雲紋道袍,寬厚的衣袖下有着淡淡紫色光芒跳動,律動的氣息讓他跟這座天地融為一體,路過巡查的士兵並沒有感受到有他的存在。
道士腳步輕盈,腳尖輕點,兩三次觸地后便到了陸安邦的身後。
“道長,如何?”
“半數,半數之半如浮萍。”
“軍管制迫在眉睫,情況穩定下來后必須要強制進行了…”
“還有一個問題,道長。”
“為什麼你提供的消息會失誤。”
“按你的話來說,半年後才會破開封印,為什麼會提前出現?”
陸安邦怒了,周圍的靈氣甚至隨着他情緒的變化而有些混亂,終一閃而逝,歸於平靜。
“華夏的封印是諸位道祖聖人聯手佈置,這次是結界破裂,可以容納低階外來生物進入,但是結界是由內而外,外力不可能破壞,所以。”
“貧道有一句猜測。”
就算他久經沙場,見過大風大浪,但是接下來的話如同一塊巨石壓在陸安邦心頭壓的他喘不過氣。
“聖人之後有叛逆。”
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如注。
雲層之上,緩緩黑雲逼近。
…
清晨時分。
朝氣蓬勃,泥土的清香充斥在各個角落。
李子言洗漱完畢走出帳篷,伸了個懶腰的空隙,看見李安和在空地上揮舞着長戟虎虎生威。
聽到有人靠近,李安和收起了長戟轉頭看去。
“早啊。”
“早。”
接二連三的士兵從軍帳里走出,列隊在空地邊整裝待發。
“熱武器只能阻礙怪物,並不能造成致命的傷…你們沒有配發冷兵器嗎?”
看着十多位士兵軍械齊全,長槍投擲物一樣不少,卻沒有刀槍劍戟這樣的武器,李安和有些疑惑。
“事發倉促,我們這個連配備冷兵器只有兩柄,一柄在隊長那一柄在我這。”
李子言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到時候我前你后,其他人保護好自身安全。”
“得咧兄弟,那我們出發?”
李子言拍了拍李安和的肩膀,笑容燦爛。
隊裏有這樣一位高手在,總算可以減少傷亡了。
“好。”
“出發。”
…
安置營外,一位身材曼妙長相絕美的女子抱着一個背包俏生生的站在營門口,左顧右盼像是在等什麼人。
姜想容已經等了一個小時還沒有等到他們出現,就在她以為他們已經離開的時候,一行人從隔壁的軍營中走出。
情緒低沉的姜想容眼神一亮,小碎步跑了過去。
一行人也發現了姜想容,一陣起鬨的笑聲傳了過來。
姜想容臉頰升起了兩團紅暈,美艷動人。
她跑到在等待的人身前停了下來,聽着起鬨聲,姜想容低頭盯着地面不敢抬頭。
“給,這是一些食物和水…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多準備了一點…”
李安和接過姜想容遞過的背包,心頭升起一股暖意。
“謝謝。”
“那我走啦!”
又是一路小碎步,不過離去時腳步更加歡快。
目送姜想容進入安置營,李安和追上了給他“騰出個人空間”先一步離開的小隊。
躲在角落的姜想容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禱。
你渡我出苦海,我願你今生平安喜樂。
活着回來。
這些話,是姜想容心中第一次油然而生。
…
路上總歸有些無聊,一行人七嘴八舌的向李安和詢問起一些修道事宜。
在聽到李安和從小跟舅舅生活在太白山中一直在修鍊,眾人透露出敬重的神色。
怪不得這麼厲害,從小就吃苦修鍊,這種毅力也真是可怕。
他們未曾想,不久后他們也會這樣。
“你呢,不怕城裏的怪物嗎?”
李安和問向李子言。
“怕啊,跟書中的地獄惡鬼般的怪物,誰不怕?”
“那你…”
“我家在長安,家人也都在那,同樣也被怪物攻佔,不過我比較幸運,家人都被同僚救出,而這座城中的倖存者,有他人父母,他人妻兒,他人丈夫,所以我想着多救出一人,那麼就可能會多挽救一個家庭,我只是在為很多個家庭的完整做一個軍人該做的事。”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那座橋。
橋的那邊,城市的入口,濃霧瀰漫,阻礙了眾人的視野。
行至橋中,一柄沾滿血跡的長劍孤零零的插在地面上。
小隊中的人都露出一抹悲痛的神色。
李安和想起,這柄劍的主人,是當初攔路詢問他倆情況的那位,也是這支連隊的連長。
李安和想了想,走上前單膝跪地拔出長劍。
長劍嗡嗡作響,一抹劍氣迸發在天地間一閃而逝。
“就讓我來繼承你未完成的心愿吧。”
李安和撫摸過劍身,血跡污垢消失,長劍明亮如初。
“什麼是倖存者,就是你得把死的人的命活出來,這樣他們才沒有白死,他們的犧牲才算值得。”
言閉,李安和率先走進迷霧,身影漸漸消失。
李子言聽到這番話,心中的對隊長愧疚之意重新轉化為了戰意,他要為隊長報仇。
眾人走向迷霧,義無反顧。
這座迷霧籠罩的城市,如同一座深淵,吞噬來犯之人。
所謂萬丈深淵,下去,也是前程萬里。
片刻,一抹金光穿透迷霧,飛向城外。
他們的故事,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