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也算殊途同歸

第五十二章:也算殊途同歸

許靖表示,其實自己也不想這麼干來着,是薛謙說馬上就要到祭祀的日子了,再不回來不行,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

至於那幾個災民,也是臨時被拉來演戲給大家看的,身上起的疹子只不過是擦了些有毒的葉子引起的過敏反應而已,不嚴重,沒幾日就會自行退去了。

素帛聽得心驚肉跳,覺得自己也需要喝上幾壺茶水冷靜一下,並且一邊喝水一邊琢磨,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為什麼那些人會這麼配合。

許靖稱當然是因為他的個人魅力。

了解內情的薛謙笑而不語。

其實只要知道那支從天而降,救人如救火的隊伍是誰派來的,也就知道他會運用怎樣的手段說服那些災民了。畢竟對於災民們來說,活下去是第一位的。若是裝裝病,難受一會兒,就能換得全家人下半生的衣食無憂,何樂而不為?

生存面前,信仰的忠誠不堪一擊。

當然,那人興許還使出了什麼卑劣的方法去威逼脅迫,個中細節,薛謙就不大清楚,也懶得深究了。

說破實情后,方才喜悅的氣氛淡卻了許多,屋內之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后,煦和開口問:“既然如此安排,你們肯定想好後續的應對之法了?”

主要是問薛謙。

但是許靖卻搶先作答:“想好了,我們已經同管祭酒知會過,讓他明天就跟陛下說,把我們派回清遠去賑災。一則,尚不明確除了三清教所用聖水以外,還有沒有別的水源或者食物受到污染;二則,找不出治癒的方法,我心難安。”

薛謙附議:“對,就當是去將功折罪,也學國師,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素帛無言以對。

在他們商議究竟都有誰要去的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趙玄終於開口,表示自己在這件事上幫不上什麼忙,就不去了,還是留在格物司里研究圖紙為好。說完自顧自地出門了,沒過多久,後排屋宇間便傳來一陣鋸木頭的聲響。

留下的四個人面面相覷。薛謙聳聳肩,覺得自己去也幫不上忙,不如留下給趙玄幫忙。

許靖不滿地嘟囔了句:“總不能讓我一個人去吧?”說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餘下的兩人。

素帛心想看我幹嘛,我不是“那邊的人”嗎,不爽地回以白眼。

於是他只能去看煦和了。

煦和經過一番思考,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便道:“我與你同去,薛謙和趙玄留下來,不過不要隨便研究圖紙了,先把你之前設計的那個機栝做出來,估計很快就能派上用場。”

薛謙聞言,眸光一亮:“那個?”

煦和點點頭,他便爽快應了。

什麼機栝,哪個那個,素帛聽得雲裏霧裏,跟同樣一臉懵逼的許靖對視一眼,合成二臉懵逼。

她覺得這些人說話自己越來越聽不懂了,而自己明明幫了忙,對方卻還要像防賊似的防着她,凈說一些旁人不知的暗語,實在傷人,遂覺無趣,想回去了。

不成想,剛一起身,就聽到外頭隱約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接着好像有什麼重物掉了下來,給地面一計沉悶的重擊,而後一個人低低地“哎喲”了一聲。

是誰夜半翻牆?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一屋子的人都很警覺。

煦和示意大家不要做聲,自己出去看看。但許靖和素帛表面答應了,卻都好奇地跟在後頭張望。主要是覺得,聽說過梁上君子,沒聽過技術這麼拙劣的。

煦和靠近門縫,藉著朦朧月色,瞧了瞧那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人影,感覺有些眼熟。

“好像是齊芃……”他在自己的腦海里搜尋了一圈,想出了這麼個名字。

認識的人?許靖皺眉,怎麼也想不起來齊芃是誰,踮着腳湊上前看,這才認出那個正在迷茫地張望的人是宋芮,一時之間哭笑不得:“齊芃?虧你想得出來。”說著擺擺手,胸有成竹道,“沒事,這人靠得住,讓他進來吧。”

煦和這才打開門,輕輕咳了咳。

宋芮剛好不知道兩間亮着燈的房子裏自己該去哪一間才好,聞聲眼前一亮,趕忙跑了過來。

煦和把他請進屋,重新關好門后,許靖一把勾住他的肩膀,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問道:“你怎麼這麼有閑情雅緻,半夜三更跑來翻牆?”

宋芮尷尬得臉色通紅,訕笑道:“我看大門關着,不好意思叫,但聽着裏頭好像有聲音,想來你們應該在這兒,就乾脆自己想辦法進來了,沒想到……”

“是真的有點慘。”許靖頗為理解地點了點頭。

宋芮覺得更尷尬了。

不過他夜半前來,着實因為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之情,揉着摔疼的胳膊,便洋洋洒洒說了一大堆關於今日薛謙和許靖引起的轟動的溢美之詞,總之,不管別人怎麼看,他是覺得十分震撼,十分解氣。

許靖聽得十分受用,終於見到了人生知己一般,感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用力攬住他的肩膀,提議道:“怎麼樣兄弟,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一起干!”

那架勢,彷彿是土匪窩正敲鑼打鼓準備拐個二當家。

宋芮連忙搖頭,笑道:“我不行,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也明白自己跟你們不是一路人。但我由衷地敬佩你們的學識和勇氣,這就是我今天輾轉反側,非說出來不可的話。”

素帛抱臂站在一旁,撇撇嘴,心想那是你不知道在座的一個個都是大騙子,說起謊來也是大義凜然,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但是宋芮說這番話的時候眼底熠熠有光,神情好似在千萬年的混沌之中,終於找到了光,看到了一個可以追逐一生的方向,讓她看在眼裏,竟也感到一陣感同身受的感動,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還在跟許靖說著什麼,燈下論談的幾個少年姿容朗逸,一身疲憊也難以掩去他們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熊熊燃燒的熱情。彷彿光是從他們身上流溢出來的,他們就是光源本身似的。

而站在暗處的素帛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格格不入過,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便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她以為不會有人留意到自己,沒有想到的是,快要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竟然聽到有人在身後叫她。更沒想到,這個來送她的人會是煦和。

素帛放慢腳步,等他跟上來,二人一齊走了一段路。

時已深秋,夜露沾衣,晚風寒涼,她攏了攏衣襟,在大門前站定,對他笑道:“回吧,你放心,還是慣例,在你這兒聽過的話,我一出這扇門就會統統忘掉。”

她以為煦和是特地來叮囑她不要出去亂說的。

可煦和開口,卻又是一句:“謝謝。”

素帛嘆了口氣,這一宿啊,終於等來了這麼一句。

“不必。我也是覺得活祭什麼的,過於殘暴無道了而已。”她故作大方地擺擺手,表示自己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救他。

“確實。”煦和說著,點了點頭,看起來好像完全沒聽出來她隱藏在這個借口背後的真實心意,耿直道,“我想你也是因為自己不敢看。”

素帛乾笑着,連連稱是。

只聽煦和又道:“雖然沒有切實幫上什麼忙,但是你的心意我們還是會感激的。”

“是,能力有限,見諒見諒。”素帛突然覺得,他送人就乾脆只是送人,不要說話比較好,彼此還都能留個好念想。

結果煦和嘴上說著領情,腳下卻連門檻都沒邁出去,還沒等她轉身,就覺得客已經送到位了,一關門,回去了。

留下素帛一個人對着緊閉的大門乾瞪眼,覺得晚風又涼了幾分。

好在她對這個人已經有了充分了解,習慣了每日三省其身“不要跟煦和一般見識,不要跟薛謙一般見識,不要跟許靖一般見識”,才能把心頭一股無名之火壓下去,苦笑着回到了教中。

原以為,既然煦和和許靖要去清遠治病,怕是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會再見了。

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國師竟把她和皓君叫了去,對她們說,既然鄉親們是喝了聖水才染病的,那三清教也必須要負起責任才行。讓她們也去一趟清遠,一來是教素帛靠聖女的身份安撫人心,二來也讓她們順便查一查,教中是否存在神職人員尸位素餐的問題,怎麼能出現如此嚴重的紕漏。

以往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大師兄長清出面的,素帛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覺得詫異,為何這次輪到了自己。

皓君不知為何,好像比她先一步知道要出遠門的消息,早就收拾好包裹,在一旁等她了,解釋道:“掌教不是說了,這次恐怕影響惡劣,需要你這個聖女去一趟才行。大師兄雖然年輕有為,但畢竟只是個普通人。再說,連在太學任教的事都交給你了,背後的目的你還不明白嗎?”

素帛覺得好像也有道理,便沒再多想,專心收拾,收拾完才發現,自己的包裹比皓君的大了整整一圈。而她怎麼想也想不出自己帶了什麼多餘的東西,只得這樣出發了。

與此同時,煦和和許靖也顧不上與家人多團聚兩天,便領了皇命,以欽差大臣的名義趕往清遠。

江寧的霜葉已紅艷似火,前後腳跨出城門的兩撥人馬都不知道,在那山清水秀卻危機四伏的小鎮上,等待他們的究竟是怎樣一番命運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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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學霸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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