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清遠危城

第五十三章:清遠危城

清遠,原本是一座群山環抱,風景秀麗的小城。一條大河玉帶般盤繞在崇山峻岭之間,為這座小城注入源源不斷的生機。可是如今,塌方的山體和肆虐的洪水卻將它摧殘得殘敗不堪,兇猛異常的瘟疫更是將其進一步推向陰雲籠罩的深淵。

穿過層層重兵把守的關卡,越是深入,便越能清晰地感受到這裏令人呼吸不暢的恐怖氛圍。人們面上的表情從嚴肅,到緊張,再到麻木,最後絕望,整個城鎮死氣沉沉,彷彿笑容、陽光等一切明朗的事物,一起從這裏消失了。

煦和進到城中,看到街邊一排排人去樓空,徒留斷壁殘垣,道上間或有人抬着屍體經過的景象,才真切地感受到許靖着急上火到嗓子都啞了的原因。這種衝擊力,靠道聽途說是完全無法想像的。

而素帛和皓君已經先他們一步抵達神廟。

神廟的情況還稍微好一些,因為建在半山,地勢較高,沒有受到洪水的影響,只是被山洪攜帶的土方巨石砸毀了幾間屋子。如今較小的碎石和泥沙已經被清理乾淨了,還有兩塊大的一時顧不上挪走,橫在院中,時刻提醒路過的人數日之前發生過怎樣驚心動魄的災禍。

素帛一安頓好,就找到了神廟中的住持,一起站在通往院外的必經之路,也就是這塊大石前,詢問情況。

住持告訴她,自從許靖堅稱聖水裏有毒,大肆宣揚之後,他們已經不再給災民們派發了。倒不是因為信了許靖的話,而是城中人心惶惶,沒人敢喝了。有時候教眾們還冒着風險去城裏送幾道神符,做幾場法事。但是收效甚微,大家也都沒什麼幹勁。

素帛看出來了,神廟中的白衣道士們也一個個都顯得很疲憊,於是皺着眉頭問:“所以最近你們就不再下山了嗎?”

“怎麼會。”住持正色道,“我等修道之人,本着渡人渡己的精神,早已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大難當頭,又豈會棄受苦的百姓於不顧?山還是要下的,不過主要是幫忙做一些善後的工作。”

住持說著,介紹道:“另外我們也在城中設立了一處收容所,收容了一些染病的災民,為他們施術布葯,解除痛苦。”

素帛一聽,覺得這倒是件義舉,表示現在就想過去看看。

住持想了想,道:“也好,正巧思慧要下山去換班,不如聖女便與他同行吧。”說著將思慧叫了來。

他是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長相端正,身材有些微胖,看上去不太像教中人士,倒像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

下山的路上,思慧告訴素帛和皓君,自己確實剛剛入教修行沒多久,按說能力還不足以出山,但是如今實在是人手短缺,住持也就不得不連他都派出來了。

不知是因為他生得一副疏朗之相,還是心態比較樂觀,還是不想讓兩個小姑娘太害怕,總之一路上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地講了許多,將洪災之後清遠發生的大事小事都說了個遍,告訴他們這間收容所設立后,彙集了各方力量,好不容易才讓百姓們多多少少看到了一點希望。

但是病得實在嚴重的,也沒有辦法,只能送到更偏遠的地方等死。他說著指了指城北的方向,嚴肅地提醒她們,這條街上有一處官兵把守的路口,絕對不能過去。

素帛和皓君不約而同眺望了一眼,記在心上,又問他,許靖說把水燒開了再飲用,就可以防治瘟疫,這個方法他們試過了沒有。

思慧還沒等她說完,便趕忙打斷,見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偷偷道:“實不相瞞,住持說這些都是妖言惑眾,不讓我們輕信或是跟着謠傳。但是……其實私下裏,我們也偷偷摸摸地試過。”

素帛忙問:“效果呢?”

思慧為難道:“很難說……有人還是感染了。但是我自己用着,就一直沒事。感覺全憑運氣,跟這個水還是沒什麼關係。”

原來如此,素帛嘆了口氣,心想恐怕此行遠比自己想像得要兇險得多,事態根本不像許靖和薛謙在祭壇上說得那麼樂觀。關於瘟疫的真相,他們不了解的部分還有太多太多

所以許靖一行也馬不停蹄地來到了收容所。

儘管如今為了防止感染,三清教的所有人都戴起了面紗,收容所里相遇,許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素帛,拉着煦和竊竊私語:“國師這是下血本了啊,聖女都敢往這種地方派。”

煦和則看着素帛和皓君,陷入沉思,一時沒顧上答話。

收容所里大部分人的病情都不是很嚴重,但若還是找不出穩定有效的治療方法的話,等待他們的最終下場也只有送過那道關卡,去等死。

許靖帶着煦和參觀了一下這個由當地縣令的舊宅改造的收容所,給他介紹哪裏是病人住的地方,哪裏是廚房等設施。

煦和不解地問:“既然是官府出面經營的收容所,為何到處都是身穿道袍的人?”

許靖嘆道:“房子是官府出的,但是物資,尤其是藥材,都是三清教給的,所以對外都說是三清教做主設立了此所。雖然他們那些仙丹聖水之類的頂不上什麼用吧,醫術方面多少還能幫上點忙。再加上民心動蕩,之前鬧過好幾次事,官府管不了,也就乾脆把這事兒一股腦都甩給了他們,自己就派了幾個人過來打打下手。”

二人說著來到了一間小屋。這是他們做為這次賑災的特派欽差,被分配到的辦公場所。

房間雖小,許靖卻很知足,感慨有朝廷撐腰是不一樣,自己之前來的時候,連個像樣的住所都找不到,一天到晚跟個土匪似的到處流竄,還沒有幾個災民願意賞個好臉。要不是有兩個暗衛跟着,恐怕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成問題。

煦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你辛苦了。”

許靖覺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從他口中說出的認可的話語,用力點了點頭,難掩激動之情,哽咽道:“還行。”

誰知話音一落,還沒等他再矯情兩句,煦和就已經坐下來,拿出紙筆,對他道:“一路都在補覺,也沒顧上問。你再把之前研究的過程和結果具體說明一下,我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細節。”

許靖只好撇撇嘴,掏出自己之前的記錄,遞了過去,道:“你慢慢看,我先出去跟素帛打個招呼。”

煦和接過那打有些發皺的紙張,頭也不抬,便專註研究了起來,看起來好像連他最後一句話說了什麼都沒有聽見。

許靖見狀,識相地退了出去,還順手幫他關好了門,而後在收容所里晃悠半天,找到了正在挨個察看病患的素帛。

他沒有直接上去搭話,而是倚靠在門口,悄悄盯着她看了半天。

習慣了戴着面紗的她,便不難從她眉眼彎曲的弧度分辨出她是在面帶笑意地說話。只見她輕輕拉着病人的手,溫聲細語地說了什麼類似天神庇佑之類的話,安慰他們一番之後,病人們不知是受到她的情緒感染,還是當真從她的話語中獲得了什麼力量,竟然看上去平靜了許多。彷彿因為看到了她,正在經歷的苦痛的折磨都變得沒有那麼難熬了。

這就是國師派她來的目的,為了籠絡人心?

許靖摸摸下巴,覺得國師確實有兩下子。

素帛挨個病患問候完,一抬頭,冷不丁看見門口杵着一個默不作聲的人,嚇了一跳。

許靖這才湊過來,擠眉弄眼地小聲問她:“怎麼樣,怕不怕?”

他的嗓子還沒完全好利索,聲線中殘留着一絲絲沙啞,貼在耳畔,竟意外有幾分撩人的意味。

素帛聽着面色微紅,退遠一些,以掩飾自己的局促,道:“還好。”而後飛快轉移話題,問他怎麼把煦和丟了。

“我哪能叫得動他啊,一來就忙上了,也不過來跟聖女打聲招呼,真是沒禮貌。”許靖裝作義憤填膺的樣子控訴道。

素帛心想就你有禮貌,你有禮貌能不能不站這麼近,我都快沒地方可退了……但當著旁人的面得顧及形象,不好發作,只得不動聲色地左右騰挪,好一通折騰,才從他的圍堵中繞出去,鬆了口氣。

許靖卻不依不饒地跟上來,問她是不是要去煎藥的地方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素帛其實對於他研究瘟疫的過程還是很好奇的,但是又實在不願意同他單獨相處,猶豫之際,剛好看到皓君回來,便提議三人同去。

可是許靖一見到皓君就覺得格外掃興,乾脆連素帛也不想招呼,長眉一挑,自顧自走了。

皓君冷漠地注視了他的背影一會兒,拉着素帛往回走,沉聲道:“聖女在外頭注意點影響,別總跟他在一塊兒。”

素帛這才想起來她還堅定不移地懷疑着自己跟許靖之間有什麼曖昧情愫呢,想到未來一段日子兩撥人可能要頻繁在同一屋檐下相遇,頓覺一陣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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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學霸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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