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全殲於關下(三)

第821章 全殲於關下(三)

黃琮上有母親,下有妻兒,如何能冒那個風險,只好按照阿拉格巴日的要求借了十貫中統鈔。

從借錢的那天起,他每個月的俸米都被阿拉格巴日剋扣,只兩個月就把家中多年的積蓄基本耗光,前陣子兒子生病,把家中能賣的都賣了,好歹把兒子的病治好了。

看着房氏端來的茶盞,缺口瓷碗裏沉浮着幾根黑黝黝的茶葉,司馬延長嘆一聲,看了一眼放在門邊的禮物說道:“沒想到嫂子如今苦到這般地步。今天帶的東西只是臉面,沒有實在的東西。這十兩銀子,黃琮你明天還給達魯花赤,他若不收,就說是我要你還的。”說著,他從懷裏掏出兩塊的銀鋌放在桌上。

王氏和黃琮一看,連忙起身不受。

司馬延知道他們娘倆臉皮薄,就說當年自己在黃大哥身邊白吃白喝沒少佔便宜,今天他幫幫忙,實屬應當,千萬不要推辭。

王氏見了,便應了下來,千恩萬謝,忙叫兒媳把院子裏唯一能下蛋的老母雞殺了,再出去打些酒,卻被司馬延打住。

司馬延從懷裏掏出一貫鈔票,讓房氏不要殺雞,直接去街上買些酒菜,他有事要和黃琮說。

看房氏帶著兒子出門,司馬延問起登州水營士兵欠高利貸之事。

黃琮以為司馬延是因為要借錢給阿拉格巴日,問問情況,摸一下對方的底,同時對方也給自己銀子,讓自己擺脫破家的危難,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聽黃琮說完,司馬延知道水軍士兵心中的怒意已經到了相當高的地步,不光是高利貸之事,還有五千水軍下落不明后,阿拉格巴日居然不上報。

不上報就意味着沒有撫恤。

這些水軍士兵大多是本地人,姻親關係錯綜複雜,叔伯堂表兄弟不見了,沒有軍餉,也沒有撫恤,家裏的一家老小的生活一下子沒有着落。

親戚沒有生活,總不能見死不救,結果一家窮,拖累了兩、三家的日子都沒法過。

司馬延默默聽了這些事,沒有說話。

從昨日方金鶴的話語中,他知道,那些失蹤的士兵,都被俘虜到了金州港,後來又加入平洋軍,非但沒死,反而拿着豐厚的軍餉,只是軍隊有紀律,他們不得私自和外界聯絡。所以,家人都以為他們死了。

其實,關於平洋軍的存在,直到昨天,他才從方金鶴和王汝斌口中得知。

當他知道自己的少東家鄭乾居然是東瀛和高麗的共主,而且下一目標就是山東時,不禁熱血沸騰。

只是,登州還有兩千蒙漢騎兵,即便策反了登州水軍,也無法對付登州騎兵,而且登州城內還是半數的水師軍戶家庭,屆時被作為人質,或者作為陣前肉盾,登州水軍如何能夠造反?

後來,方金鶴和王汝斌二人想出了一個計策:買走了城中的水師軍戶。

司馬延和黃琮、王氏又聊了幾句后,摸清了登州水師官兵們的情況后,說鋪里還有事情,便起身離開。

不一會,房氏帶著兒子提着一籃酒菜回來,見客人已經走了,四人便圍坐在桌邊,興高采烈地吃了起來。

席間,王氏和房氏對司馬延讚不絕口,要黃琮一定要記住對方的恩情,黃琮點頭稱是。

只是令王氏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院外就來了幾輛大車,十多人手提肩扛着米糧、魚肉、油鹽、布匹和傢具,送進自家院子。說是姓司馬的官人買的,讓給送過來。

傍晚下職,黃琮進屋后,看到家裏堆得滿滿當當的東西嚇了一跳,得知是司馬延送來的,不禁疑慮起來。

他對司馬延的用意產生了懷疑。

據司馬延自己說,他不過是一個錢鋪的護衛頭領,雖說溫飽無憂,但是也有家室,給自己送這麼多東西,真的只是因為兩家以前的那點交情。

況且,從昨日司馬延和阿拉格巴日喝酒的情形來看,對方穿着堂皇,言談舉止,卻並沒有有錢人的做派,不像是出手豪闊之人。

次日,黃琮藉著午休的時間,找到了榮昌錢鋪,詢問鋪中夥計司馬延。夥計問了他的姓名后,進去通報,然後將其領入內院。

在內院,他看到了司馬延坐在一座亭子內,身邊有一位中年人。

司馬延見黃琮進來,走出亭子,將他帶到那個中年人面前,相互介紹。

黃琮得知中年人是榮昌錢鋪的掌柜,再仔細看對方相貌舉止和穿戴,果然有一種說不出的上位者的威嚴,連忙拱手施禮。

王汝斌得知面前的青年,就是登州水軍指揮副使,也不禁高看了幾眼。

登州素來就是水軍重鎮,能以這般年紀當上副使,必是能力出眾之人。

黃琮本想單獨來見司馬延,委婉探得對方的心思,卻不想司馬延並沒打算和他單獨相處,而是將自己引薦給他的掌柜。

黃琮雖然知道阿拉格巴日結交司馬延就是為了和這家錢鋪拉關係,但是,遭受高利貸盤剝的經歷,令其對高利貸極為反感,使得他對眼前的掌柜也有了偏見。

和王汝斌互通姓名后,黃琮就看着司馬延,不說話,場面有些冷。

司馬延見這情形,有些尶尬,想要說些圓場的話,卻被王汝斌揮着手中的摺扇,制止。

王汝斌神情親切,彷彿見了老朋友,邀請黃琮坐下:“黃指揮使,我聽司馬兄說登州水軍中,有數千軍戶衣食沒有着落。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黃琮聞言,詫異地看了看王汝斌,又看了看司馬延,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黃指揮使莫要緊張,某正好有一事想煩擾指揮使。”見黃琮一臉戒備,王汝斌笑道:“某東家在南方有萬畝良田,可是卻招不到佃戶耕種,我想托黃指揮使幫我問問,水軍的軍戶中可有人願意去某東家南方田地務農?”

黃琮瞪着眼睛看着王汝斌,有種突然聽到無厘頭笑話一般的茫然無措。

想讓軍戶去南方?這是鼓動自己投敵嗎?

涼風吹來,將又黏又燙的暑氣驅散,黃琮腦子清醒了一些,心裏忽然有一股子憋悶。司馬延接近自己,果然是帶着目的的,而且這個目的又是如此危險。

看出黃琮目中漸漸凝聚起來的冷意,王汝斌態度依舊溫和。

“我在大都見過兩次平章尚書省事阿合馬大人,在你這裏說的話,在他那裏我也能說,所以,不要擔心我是在信口雌黃,或者蠱惑人心。”

黃琮聞言,神色動容。

只要是在蒙古人體制內當差,就不會不知道阿合馬是誰。那是忽必烈的身邊紅人,紅的發紫的那種,連真金太子都經常被他懟的無話可說的權臣。

王汝斌的話綿里藏針,表明了自己的後台,但是黃琮心頭微驚之後,不禁懷疑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拉虎皮扯大旗的事情多了去了。眼前之人只是一個錢鋪的掌柜,怎麼會見到阿合馬,而且聽其口氣,似乎在阿合馬那裏能說上話。這是何等可笑。別說自己的上司阿拉格巴日,即便是山東行省的平章想在阿合馬面前說話,都是千難萬難。

見對方依舊盯着自己不說話,如同老練的衙役冷靜看着一個蹩腳的江湖騙子的表演,王汝斌沒有生氣。他繼續笑着說道。

“你在水軍,應該知道我們榮昌錢鋪進出港是不需要關防文書的。這其中說明了什麼,你應該比我清楚。”

這句話,比之前任何描述都管用。黃琮果然放棄了對對方身份的質疑。

敢讓登州水軍對一家商戶免除關防勘合,這不是阿拉格巴日敢幹的,甚至行省的大佬們也未必敢給予一家商戶這樣的豁免權。

“其實,我和你說這麼多,並不是要你做什麼。過幾天,你的頂頭上司會告訴你關於這方面的事情。你只需要你去問問登州的那些水師軍戶,尤其是問失蹤水軍的那些軍戶家人,我們東家以四六分招攬佃農,而且除了拾攝農田,還沒有徭役稅賦負擔,如果有意向的,這幾日,可以準備一下,免得到了離開的時候,猝不及防。”

“離開?猝不及防?”黃琮警惕道:“你莫非是想偷渡那些軍戶?”

“非也非也。”王汝斌揮着摺扇,大笑着,卻不再說話。

見對方這般神情,再想想那些軍戶衣食難續,都快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黃琮沉默了。若是真能脫離苦海,去南方求活,未必不是一粧幸事。

四六分,對於佃農來說,實在是個好買賣。

佃戶租種東家的土地,通常是三七分,佃農拿三成,東家拿七成。

可是,蒙古人來了之後,視佃戶為奴隸,將佃戶家庭也視為自己的私產,只給佃戶一家活命的口糧,平日裏的徭役、兵役,甚至家中的用工,都壓在佃戶身上。

那種自己種地能留下三成的收成,早已成為了傳說。

王汝斌的東家給出四六分,在南方卻還招不到佃戶,莫非南人都富裕且懶惰成那般樣子了嗎?如此一來,倒是讓那些走投無路的軍戶尋得了活路。

黃琮轉頭看了看司馬延,見其神色坦然,沉吟半晌后才遲疑地說道:“可是即便他們願意去南方做佃農,又如何離開,他們是軍戶,而且還欠了阿拉格巴日的高利貸……他不會放他們走的。”

“只要你和那些軍戶通通氣,掌握一下願意離開此地的戶數人口。其餘一切,我來安排。”王汝斌搖着手中摺扇,神色輕鬆。

昨天,他和方金鶴再次討論過此事,武裝偷運的念頭不是沒有,但是立刻就被他否決。

他們不想打草驚蛇,擾亂了此行的目的。

既然阿拉格巴日喜歡銀子,就給他銀子。拿銀子買人。

看到黃琮眼中終於露出歡喜的表情,王汝斌心生感慨,若是對方見到九州、金州以及高麗的班田制,這個青年的水軍指揮使不知道又會是怎麼樣的神情。

三日後,黃琮帶來了消息,非但那失蹤水兵的家人願意去南方種田,甚至一些還在軍營里當差的軍戶,也想跟着去南方。軍戶人數共有兩千餘戶。

聽着這麼大的戶數,司馬延有些驚愕。王汝斌卻輕輕一笑,並不驚奇。

次日,他對司馬延面授機宜,讓對方去登州水軍府衙,拜見阿拉格巴日。

一見到司馬延,阿拉格巴日就急不可待地詢問借款一事。

司馬延故作為難狀,爾後在對方的百般催促下,才遺憾地告訴對方。

“東家說鋪里的確有銀子,但那些都是阿合馬大人之前定好的,若是擅自挪用,恐怕誰都吃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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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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