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全殲於關下(二)

第820章 全殲於關下(二)

從房間出來后,王汝斌和方金鶴二人臉色愉悅,司馬延則神色複雜,目光時而感慨,時而憤恨,時而悵然。

半個月前,司馬延接到登州傳來的鄭乾的信件后,立刻放下手頭差事,前往登州,見到了王汝斌。

司馬延事前並不知道鄭乾讓自己進入登州的用意,只當是憑着自己在山東的人脈,擴大錢鋪在市場的覆蓋面,結果聽了王汝斌一番話之後,他才知道“斡脫錢”放高利貸的事情,當時氣得就想拍桌子大罵。

司馬延是李瑄的舊部,自從蒙漢軍重臣史天澤將李瑄凌遲的那一刻起,他就和蒙古人以及蒙漢軍不共戴天。如今得知蒙古人如此坑害山東百姓,怒不可遏。

看到司馬延臉色鐵青,手指顫抖,儘管王汝斌知道司馬延不是莽撞之人,卻也擔心他一時怒氣攻心,做出不當之事,壞了計劃,嚴肅叮囑他不得妄動。

多年的軍事素養和社會歷練,讓司馬延很快冷靜下來。

他聆聽了王汝斌和方金鶴計劃中的細節,記下了對方安排自己要做的事情。

次日上午,司馬延來到登州水軍衙門求見黃琮。

他穿着黑絲綴金的深色長袍,腰間黑絲寬帶上掛着塊名貴的玉佩,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

黃琮呆看了半天,直到對方喊出自己的乳名,他才確認對方的身份,驚喜地喊了聲“世伯”后,連忙以晚輩身份見禮。

當年,司馬延和黃琮的父親,同在李瑄帳前聽令,私交甚好。兩家夫人子女都常有來往。

李瑄兵敗后,司馬延和黃琮的父親被衝散了。

司馬延帶着手下逃回家鄉,擔心蒙古人斬盡殺絕,就帶着願意跟隨自己的屬下和一家老小逃向南方,從此和黃琮的父親絕了音信。

昨日,王汝斌告訴他故友之子如今是登州水師副指揮使,他頗為驚喜,可是想到對方在為蒙古人做事,不禁心中有些芥蒂。

王汝斌讓他前去交往,並藉機接觸登州的達魯花赤,並告訴他如何如何去做。

在衙門外,司馬延和黃琮談論着彼此的生活。

司馬延說自己多年在外漂泊后,回到登州,現在在一個錢鋪做事。

黃琮則嘆息父親在那次戰鬥中被俘,為了一家老小,投降了蒙古人,後來被派到登州水軍做事,他跟在父親身邊聽差,七年前,父親病故,他就接任了父親的職二人在為各自和對方命運慨嘆時,阿拉格巴日出現了。

平日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阿拉格巴日,今日不知怎麼地,心情不錯,見黃琮和一個穿着富貴的人在聊天,就多問了一句,此人是誰?

黃琮不敢說,若說被問及李瑄,二人都落不到好,司馬延卻高聲唱喏,拱手自我介紹。

“小人是榮昌錢鋪的押運,是黃指揮的老相識,現在手頭有一筆生意想到老朋友帶着他一起發財。”

聽到“發財”兩個字,阿拉格巴日一雙窄細的眼睛立刻睜大,來了精神。

阿拉格巴日剛從回教商人阿卜杜勒哈迪手中,得到了上個月“斡脫錢”的利息,心情很不錯。

此時,聽說對方有“發財”的路子,而且是榮昌錢鋪的人,頓時來了精神。

上次和盧世榮相見時,對方要他開具通關文書,就是給榮昌錢鋪辦的。

那個錢鋪是阿合馬大人關照的,能被阿合馬大人關照的錢鋪自然實力雄厚。

沒想到這家錢鋪的人和自己手下人有交情,當下阿拉格巴日就笑容滿面地邀請司馬延進自己大帳喝酒。見黃琮愣在遠處,揮手讓他喊幾個年輕女子來助興。

黃琮不明白阿拉格巴日怎麼突然對司馬延如此熱情,一頭霧水地去操持,等到他帶着三個嬌滴滴的女子走進大帳,就見二人正勾肩搭背,喝的暢快。

司馬延見黃琮進來,揮手讓他也坐下喝酒,黃琮見阿拉格巴日沒有反對,便坐在帳內一角。

聽了二人說話,黃琮漸漸明白阿拉格巴日為何對司馬延那麼客氣,原來他是想讓司馬延幫他從錢鋪借錢,投放到“斡脫錢”里。

黃琮和司馬延之前聊得時間不長,只知道對方在給一家店鋪做押運,心想落魄武人除了給錢鋪看家護院,護鏢押運,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聽了阿拉格巴日“借雞下蛋”的想法,黃琮神色不禁陰沉下來。

和所有蒙古人一樣,阿拉格巴日不會理財,俸祿到手,兩、三天就揮霍一空。

但是,在中原這樣的花花世界生活,沒有錢萬萬不行。

年前,經過其他蒙古朋友介紹,他找到了一個在濟南貴族圈內赫赫有名的回教大商人阿卜杜勒哈迪,問計如介入“斡脫”這種錢生錢的賺錢途徑。

阿卜杜勒聽了他的情況后,給他出了個主意,給士兵放貸。

可是阿拉格巴日口袋裏沒幾個大子,根本沒有錢放出去。

那個回教商人提點了他:暫停所有士兵的軍餉,總有人要吃飯的,你就把原本屬於那些士兵的軍餉,作為“斡脫”放貸給他們,用本屬於他們的錢放給他們,自己不需要掏一個子,每個月就會有很大的進項。

阿拉格巴日聞言大喜,回到登州后,立刻宣佈停發登州水軍的軍餉。

沒過幾日,果然有些士兵家裏揭不開鍋,前來討要軍餉。

阿拉格巴日慈眉善目地告訴大家,周蒙戰事吃緊,軍餉暫停三個月,不過作為主將,他也不能看着大家餓死,他可以放“斡脫錢”給大家,發餉了,就從大家的軍餉中扣除。

士兵們一聽是“斡脫錢”,當即一鬨而散。

他們寧願去錢鋪借錢,或者向親友拆借,也不敢借高利貸。

阿拉格巴日一看,沒有人借錢,這怎麼行。便派親信屬下去威脅登州地界的錢鋪,不得借錢給登州的水軍,否則以擾亂軍心罪論處,可是所有錢鋪都認慫之後,卻還有一家不聽他的警告,並出示了阿合馬大人的關文。

阿拉格巴日得知是榮昌錢鋪后,不敢得罪其背後的大佬,只得捏着鼻子作罷,不過,他依然有辦法懲治那些不向自己借錢的士兵。

前兩個月,當水軍探查到金州海域有大量不明船隻,他就把那些跑去錢鋪借錢的士兵全部派了出去,果然登州水軍十餘艘戰船有去無回。

持續了數月,沒有軍餉,向錢鋪或親友借錢的一千多人又被阿拉格巴日打擊報復,派出作戰,生死不知。

懾於阿拉格巴日的淫威,水師官兵只好向阿拉格巴日屈服,借本就屬於自己的錢。

如此一來,阿拉格巴日麾下的兵將,除了主官和士兵的關係外,又多了一個債主和債戶的關係。

士兵的軍餉雖然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多,而且登州水軍受到一次次襲擊,失蹤了兩、三波搜尋的船隊,前後損失了五千人。

不過,在阿拉格巴日看來,沒有士兵沒關係,剛好可以吃空餉。

就這樣,阿拉格巴日吃着五千人的空餉,又拿到了士兵的軍餉,一起交給托阿卜杜勒哈迪,請他派人來自己軍中做“斡脫錢”,發放高利貸。此後,每個月都扣士兵的軍餉,以此作為“斡脫錢”的高額息銀。

第一個月,從阿卜杜勒手中拿到一大疊中統鈔的那一刻起,阿拉格巴日忘記了自己的一切過往。

他丟棄了弓箭,不再在校場上騎馬馳騁,而是一心撲在“幹脫錢”上。

不到三個月,阿拉格巴日就腰纏十萬貫。

從阿卜杜勒那裏,阿拉格巴日知道有人從錢鋪借錢倒手到“斡脫錢”的操作,據說阿合馬大人也在做。

可是登州的幾家錢鋪,因為他禁止士兵借錢一事,意識到不妙,一夜之間全關門大吉,只剩榮昌錢鋪繼續經營。可它的後台太硬,自己無法敲詐。

今天正巧,遇到司馬延,酒酣之餘,他就提出向錢鋪借錢一事。

從王汝斌那裏,司馬延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當即很爽快地答應眼前這個無腦的達魯花赤,承諾會幫對方落實借錢的事項。

阿拉格巴日大喜,看向黃琮的目光,也不同了,當即拍板,此事若是能成,黃琮欠他的一百二十貫中統紗,就一筆勾銷。

聽着這話的時候,司馬延看向黃琮,發現對方的臉當時就漲的發紫,桌子下的拳頭捏的咔咔作響。

傍晚下職,黃琮回到家,坐下和老母王氏,剛聊起今日見到司馬延之事,就聽到兒子在門口和人說話。

黃琮起身出門,就看到司馬延提着一大包東西,走進自己院子。

王氏來到門口,司馬延連忙喊了一聲嫂子,將手裏東西放在地上,給王氏拱手行禮。

看到司馬延時,王氏想起自己不在的丈夫,突然情緒激動,哭了起來,聽見王氏哭聲,一個面色姣好、衣着簡樸的女子從屋內跑了出來,見到這番場景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直到黃琮讓他拜見世伯,那女子才慌忙躬身向司馬延行禮。這個女子是黃琮的妻子房氏。

王氏用手擦拭着眼淚,請司馬延進屋說話。

二人在堂屋分賓主坐下,黃琮坐在下首,房氏張羅着沏茶。

司馬延坐定,環視四周,只見房屋從外面看還算有個模樣,內部卻十分凄涼。牆上石灰皮殼脫落,桌椅上的漆都被了,除了牆角幾把農具外,就沒有什麼東西了。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

再看王氏四十多歲的樣子,可是已經滿頭白髮,身上的衣服補丁摞着補丁,看的司馬延一陣唏噓。

王氏適才聽著兒子提到司馬延,感懷往事,和兒子絮叨他們兩家以前常來常往,逢年過節都相互吃請,感情是十分的好,隨後就看到司馬延出現在面前。

看到司馬延依稀還是曾經的樣子,而自己丈夫早已撒手西去,王氏一時情緒激動流下淚來,此時和司馬延說話,心情倒是平復了許多,只是說話的時候,眼中還是噙着淚花。

二人相互問起對方的生活。聽說司馬延妻兒一家都過的挺好,王氏也很高興,說著什麼時候和司馬家娘子能見一面。

當司馬延問起王氏的生活時,王氏卻低下頭唉聲嘆氣。

聯想到白天的事情,司馬延看向一旁的黃琮,直接問他借了多少高利貸。

黃琮見母親低頭不語,也就不再遮掩,將自己家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阿拉格巴日當初停餉時,把他的軍餉也停發了。

一停就是三個月,後來阿拉格巴日直接對他說,若是他不借錢,就讓他帶兵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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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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