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六章

少年游 第六章

昏暗中——

一隻透明的大手伸過來,葉凋猛地驚醒,卻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得周圍都是黑色的霧靄圍着自己。他看不清自己,只覺得一隻巨大的手把自己握住了,他想掙脫,卻發現根本掙脫不了。巨手看似透明,卻又看不透,葉凋只覺得這隻巨手冷冰冰的,像是鋼鐵所鑄。

又是無法掙脫!又是不明不白!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非常糟糕,而葉凋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了。不是又被抓到暗獄裏來了吧,葉凋這樣想着,卻忽然看到了遠處傳來了一絲光亮。這點光亮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近,很快又像是很慢,好像只過了很短的時間,又像是過了很久的時間,葉凋終於被巨手抓到了這團光亮的中心。接着,巨手一松,然後逐漸變淡,最終消失不見。

葉凋仔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台,面積不大,四個角落都立了一根常人身體粗細的石柱,石台中央是個像是一張石桌——或者石台,一團光球這時正繞着石桌遊盪。葉凋有一種錯覺,這團光球里有一雙眼睛——或者說有一個意識,這時正盯着自己。

“終於找到你了。”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你來這一界也有一個多月了,居然都沒睡過覺,想抓到你可不容易啊。”

聽到那個聲音,葉凋茫然四顧,不知道聲音從哪裏來的,只好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我是誰現在不必告訴你,你總會知道。”那個聲音繼續說道,“至於找你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我?幫忙?我能幫你做什麼?”葉凋問道。

“你只管說願不願意幫我。”那個聲音有些威嚴地說道。

葉凋皺了皺眉頭,這人是誰都不知道,把自己抓過來,不講前因後果就讓自己幫忙,完全讓人摸不着頭腦。於是他答道:“不願意。”

那個聲音一滯,似乎是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你還真是乾脆啊。咱們做個交易吧,我知道你想修行,有仇要報,我幫你變強,你幫我做事,可行?”

“不行!”葉凋沒有猶豫,很乾脆的回答道。那個聲音沒有預料到葉凋會拒絕,在他看來雙方各取所需應該是很合理的。不過他忘了,在葉凋看來,他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聲音。不清楚目的、沒有任何理由的要求幫忙,任誰也不會隨便同意。

“你不怕我殺了你?”那個聲音有些惱怒,威脅道。

“不怕。”葉凋很淡定,從一開始,他就從對方的話里猜測出自己現在應該在夢裏——只是這種真實的感覺一定不是自己的“夢”,而是一種真真正正存在的“夢境”。這個世界上比自己本事大得多的人到處都有,對方既然要求自己幫忙,定然是因為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再者說,對方已經淪落到向一個普通人請求幫助的份上,要弄死自己恐怕不容易。

“你......”那個聲音忽然抬高,想要說什麼,但又一下子泄了氣,“算了,我現在是找你幫忙。剛才都是笑話,我找你來幫忙,是因為我現在幾乎沒有能力去做這件事。我把你帶到了我自己本體所在的位置,你應該看得出我的誠意。”

葉凋並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所謂的“本體”是什麼,所以他也看不出所謂的“誠意”。只是他並不在意對方是否有誠意,因為他根本沒想過幫忙,他只想快點清醒,找到李重又,開始修行而已。於是他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知道我有什麼能幫你的。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你也應該知道我只是個普通人——咱們還是就此別過,你趕快讓我醒過來吧。”

“你還聰明,居然知道自己在夢裏。”那個聲音輕輕說道,“看來不該跟你客氣啊。算了,我也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忙你是幫定了的——哪怕幫的不多,以後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話音才落,整個平台忽然劇烈晃動起來,平台中央的光球開始放大,一束黃光從中射出,把葉凋籠罩了起來。葉凋下意識的躲閃,但那束光確實太快,根本躲閃不及,直接就穿過了葉凋的身體。好在那束光並沒有對葉凋造成什麼傷害,穿過身體后就消失了。

那束黃光消失后,整個平台也平靜了下來,中央的光球像是暗淡了不少,那個聲音也再次響起:“這是我送給你的東西,接下來你就要幫我做事了。你是我最後能找到的人了......我需要你......你只要......”

“嘶——”一陣劇痛傳來,葉凋猛吸一口冷氣,驚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之前的樹林裏了。而剛才的夢,卻因為這一陣劇痛被打斷,最後竟然沒有聽到那個聲音要讓自己做什麼。好在葉凋根本不想幫忙,沒聽到就算了。不過他也擔心,自己總要睡覺,那個聲音恐怕還會找到自己,再把自己帶到那個“夢境”中去。

葉凋掃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地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而李重又的徒弟賀青這時候正在給自己處理傷口。剛才的劇痛,就是因為藥水浸入傷口刺激產生的。見到葉凋醒過來,賀青開口道:“你先別動,我先把你的傷口清洗乾淨了再說。”

“謝謝。”葉凋開口道,“我怎麼會在這裏的?”

“本來我和賀紅已經跟着師父走了,但賀紅忽然想起你身受重傷,又怕那姓高的跑回來,就回來找你一起,哪知道一回去就看到你倒在地上。”賀青一面給葉凋的傷口抹葯,一面輕聲解釋道,“然後我便過去,和她一起把你帶回來了。”不想他一個男子,居然很是細心,也很有耐心,完全不像是之前在樹林裏呵斥葉凋的樣子。等葉凋身上的傷口均已上完葯,賀青又拿起繃帶,準備將葉凋身上的傷口纏起來。

“哥。”賀青還剛好拿起紗布,賀紅就蹦蹦跳跳地過來了,對着他喊道,“師父叫你過去呢?我來吧。”說完便從賀青手中結果紗布,開始包紮起來。賀青便徑直出去了。

“誒,你胸口上這是什麼?剛才都沒有啊。”賀青才走,賀紅忽然對葉凋說道。

葉凋不明白自己胸口上除了傷口還有什麼,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胸口上出現了一個巴掌大的“之”字形符號,符號下面還有一條長長的線,一直連到肚臍眼。這個符號和下面的線好像是皮膚被剝去而留下的傷口一樣,卻呈現出暗金色,在昏暗的地方彷彿還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光。葉凋一下子就想到了夢裏面穿過自己身體的那術金光,夢境裏那個聲音說這是送給自己的禮物,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符號雖然就在葉凋的胸口,還散發著微微的光,但葉凋卻沒有一點感覺,就好像文身一樣。

葉凋搖搖頭,沒有說什麼。賀紅也沒再多問,可能也是當作文身了。

“謝謝你們了。”葉凋沒有好意思再讓她幫自己包紮,拿過繃帶后對賀紅說道。

“不客氣,咱們也算是同門啊。”賀紅笑着答道,表示不用在意。葉凋一聽,卻有些激動,說道:“你......師父他願意收我了?”

“呃......師父他老人家還沒同意啦。”賀紅有點尷尬,撓了撓頭說道,“不過師父知道我們把你救回來了,還挺擔心你的,把我哥叫過去就是想問問你的傷勢。等你能下地了就過去求求他,我和我哥也幫你說說好話,說不定他就收你了。”

“謝謝......”葉凋感激道,“就是不知道師父為什麼看了信又不收我了。”

“這個我也就不知道了。”賀紅一攤手,說道。

“話說回來,你還真厲害!那個高老大那麼厲害,你都居然能從他手裏活下來,還當著他的面殺了他兒子。”隔了一會兒,賀紅忽然一臉崇拜地說道,“況且......況且你還沒有一點修為。”

葉凋笑了一笑,沒有說話,賀紅也沒有在意,又問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怎麼......怎麼......”她沒有說下去,彷彿是不知道怎麼說。葉凋心裏一個激靈,忽然想起高老大父子見到自己就一直喊“沒臉的小子”,莫非是自己的臉真的有什麼變化。

“等等,我給你找面鏡子。”看到葉凋也是一臉疑惑,賀紅便轉身出了房間,一面走一面說道。

等賀紅再回來的時候,葉凋已經勉強自己把大部分傷口包紮完畢。他接過鏡子一照,才發現自己的臉自鼻孔以下,已經全部扭曲了。除了兩片嘴唇基本恢復原來的樣子外,臉上、下巴上全是虯結外露的肌肉,下巴也有些歪曲。

葉凋很快明白過來,這些是歐陽宙留下的痕迹,在隧道里他把自己的下巴捏碎了。一想到歐陽宙,葉凋便不由得想到林書毅和自己之間的深仇大恨。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師父沒有人照顧,林書毅還在逍遙法外,而以自己的資質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需要很多時間。葉凋只有比他人更加努力才能縮短這個時間。他要最大限度的縮短這個時間——就好像現在,哪裏還想養傷的事情,只恨不得立刻開始修鍊。於是葉凋甫一包紮完,也不管身上的傷還在痛,便翻身下床,對賀紅說道:“我休息好了,你帶我去找師傅吧,我要求他教我修行。”說完也不管賀紅,就直接釀蹌的走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葉凋發現自己置身一個小院之中,雖然沒有什麼花草裝飾,但也乾淨整潔。自己剛才就在小院進門右手邊的房間裏,想來李重又就在正中間的那間屋子,於是葉凋接過賀紅遞過來的衣服,一邊穿一邊向那邊走過去。

“你幹什麼?”見到葉凋站在門口,正在和賀青說話的李重又皺了皺眉頭,說道。

一見到李重又,葉凋就跪了下去,喊道:“師父,求你教我修行,我要......”

“你要什麼,不就是要報仇嘛。”李重又打斷了葉凋的話,一臉不耐的說道,“你的事鐵寒松都告訴我了,你要報仇,你要報仇,要殺了那兩個仇人,你還想回到你原來的世界。且不說我花了心血教你,你報完仇就要離開,單是你要跟着鐵寒松去風火城送死,我就不教。你去送了命,我不是白教了嘛。不教不教......”他說得乾脆,擺明了不想浪費心血,收一個學了本事就遠走高飛再不回來的徒弟。

葉凋沒有任何說的,仇必須要報,不離開這個世界不可能報仇,然而不拜師學藝又怎麼能離開這個世界?他只有跪在原地,一言不發。況且,他有一個想法,就算不能拜師,自己不能偷偷的學么?天下之大,不是只有他李重又一個人是體修,只要入了門,天高任鳥飛,只要有手段,總能找得到修行的辦法。本來嘛,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學任何事情都一樣,靠自己的悟性和毅力。

“可是師父,他不是已經給你磕過頭了嘛,你也接受啦,他已經算是你的徒弟了。”這時賀紅也進來了,聽到李重又的話后,忍不住岔嘴道。

“磕了頭就是我徒弟了么?我還沒認他。”李重又有些惱,聲音也抬高了不少,對賀紅說道,“再說了,他要是覺得虧了我給他磕回來就是。”賀紅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可見李重又雖然嘴很貧,但平時也很有威嚴。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你給我磕了頭,我也不能真的虧待你。”緩了一會兒,李重又見葉凋不說話,又說道,“反正我是不可能真的再給你磕回來了,就順手把你領進門,告訴你一些基本的修鍊方法,你能學成什麼樣我就不管了。”

“謝謝師父。”葉凋認真行了一個大禮說道。

李重又卻不受他的禮,只側過身子揮了揮手說道:“你別叫我師父,我也不當你是我徒弟,算是我見不得你這樣的良才美質,送你個人情。”說完順手拿出一本小冊子,讓賀青遞給葉凋,又說道:“你呢好好養傷,傷好了就自己去吧。”

葉凋又行了一禮,接過書然後退了出去。

李重又雖然嘴巴上說不想在葉凋身上浪費心血,不收這個徒弟,但實際上卻很是用心。比如他給葉凋的小冊子,就不止是順手做人情這麼簡單。冊子雖小,但內容卻很是豐富,先是詳細闡述了體修的整個系統,又講解如何修鍊,最後還記載得有這一脈的體修技巧——應該是李重又的獨門秘籍了。

之後的兩天,葉凋便一直認真地在看李重又給他的小冊子,身上的傷稍好一點,他便開始着手練習。尋常體修修士修鍊的第一步是鍛煉肉體,強化自身的體能。葉凋從小就以當一個出色的刑警為目標,體能一直都不錯,況且這幾年的實戰經驗豐富,體能上絕對不會遜色於一名職業軍人,所以他一開始便着手進行靈氣感應與引導的練習。

這一步本來並不難,可對於葉凋這個一直生活在科學文明高度發達的世界裏的人,忽然要去理解一種似乎與“科學”背道而馳的東西,難度便有些大了。李重又的獨門秘籍本就是為生在這個世界的人所寫,一些在這個世界的人看來是常識的事情,在葉凋看來卻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好在一來葉凋不笨,二來因為仇恨,他有超過常人的毅力。他從拿到這本冊子起,兩天以來都沒睡過覺,能夠理解的就自己着手摸索,不能理解的就問同在一個屋檐下的賀青。第一次見到賀青的時候,葉凋還被呵斥過,但葉凋發現,在平日裏賀青卻是一個特別少言寡語的人,而且待人和氣。

葉凋從冊子上了解到,體修並非不修靈力,只是不像靈修那樣凝聚靈力為己用。二者的區別之一,便是靈修納天地靈氣於內,在體內開闢一方天地儲存,需要時再釋放出來;而體修則汲取靈氣滋養己身,不斷的挖掘自身潛能。相比之下,可以簡單的概括為靈修以靈力為主,肉體為輔,體修以肉體為主,靈力為輔。想要修鍊,不管是靈修還是體修,都要先感應天地靈氣,指引天地靈氣入體,因而體修的修士也和靈修修士一樣按照靈力的高低區分境界。

體修與靈修還有一個區別——也是最大的區別——在於,靈修的修行主要靠凝聚天地靈氣到自己體內,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在修行打坐感悟,修行能有多大的成就、能有多快的速度,基本是看天分的,若一個靈修修士天賦比人差了,那他終生的成就也是有限的。反觀體修,雖然也汲取靈力,但大部分時間卻是在修鍊身體,同時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也幾乎只與身體的強度有關,無關天賦。

在修鍊的前期,靈修修士的修行會非常快,但隨着修為的增加,體內靈力將不斷接近飽和狀態,如果修士不想辦法突破,那麼修為便會隨之止步,所以許多靈修修士往往會卡在某一個境界,終生再難突破。而體修前期修鍊異常緩慢,但越到後期肉體愈加強大,汲取靈氣的速度也成數量級增加,比起靈修將會顯得非常快。當然,這些都是后話,這時的葉凋並不清楚,小冊子上也沒寫。

“呼——”盤坐在床上的葉凋長舒一口氣,他從理解開始,慢慢接受、感悟,已經可以感應周圍的靈氣。尤其是在剛才,他試着以李重又的小冊子上的辦法開始汲取靈氣,竟然成功的與周圍的靈氣建立起聯繫,能夠指引靈氣向自身靠攏。這一點足以說明,葉凋已經可以開始真正的修行,邁出了成為修士的第一步,算是他這兩日不眠不休的努力所得到的回報。

“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葉凋大哥,吃午飯了。”門外是賀紅的聲音。葉凋應了一聲,才緩慢的下床。之所以動作慢,還是因為身上的傷口,雖然沒有流血,但卻很難癒合,即便已經上過葯了,還是恢復得極慢。

賀紅趕忙過去扶着葉凋,一面扶着,一面說道:“師父說他已經知道你現在可以感應靈力了,等會兒吃完飯他要幫你打通一下關竅——本來五六歲的小孩才需要打通關竅,他老人家可好多年沒親自做過這事兒咯。”看來李重又果然又是“說一套做一套”,對於葉凋他還是很關注的,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知道葉凋的進步。

只聽賀紅又說道:“不過你在沒有靈力的情況下還能把那個土匪殺掉,可比大多數的修士都不知道厲害到哪裏去了——比如說我就做不到。等你以後有了靈力,修為更高了,不知道得多厲害......”

葉凋完全沒覺得自己能殺掉高老大那個不中用的兒子有什麼可顯擺的,要是當時能把高老大一起殺了才叫有意思——只不過這種可能太小了。他搖了搖頭,只是問道:“‘打通關竅’是什麼意思?”

“哎呀,詳細的我也不清楚啦。”賀紅一邊扶着葉凋往飯堂走去,一邊說道,“反正不管是體修還是靈修,除了一些天生就很特別的人以外,每個修士在五六歲的時候,都需要一個師傅來給他打通關竅,這樣才能開始修行,才能夠指引靈氣進入自己的身體。不然的話,光感應到靈力可是沒法修行的。”

雖然賀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但葉凋還是猜到了,所謂的“打通關竅”應該就好像“任督二脈”一樣。等自己的關竅打通,應該就算是一個真正的修士了。

吃過午飯,李重又讓葉凋在小院裏等候,自己去準備,賀青跟着李重又進了內堂,賀紅收拾好碗筷自己打理去了。而這時,院門外已經站滿了圍觀群眾——都是住在附近的人。李重又雖然只有兩個徒弟,但是在鐵塞里,這一片幾十戶姓李的都是李重又“罩着”的。雖然這是修士的世界,但不是人人都能夠有高修為,尤其是在鐵塞這樣的灰色地帶,還是有個靠山、抱個團更好。所以,鐵塞李姓中修為最高的李重又,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威望最高的人。這幾天關於他要收個徒弟,但別人磕了頭又不要了的事情也是傳開了,連續幾天都有閑人來這裏張望,想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人啊,看上去都怕有二十好幾了,這時候才來打通關竅,來得及嗎?”圍觀群眾中有人說道。

“是啊,不知道哪兒來的鄉巴佬,老大的人了,連關竅都沒打通。”

“還有啊,你看他那一身打扮,也不知道哪兒湊和過來的......”

葉凋這時穿着賀青的舊衣服,賀青本來要比葉凋高一些,而且為了練功,衣服本來就要寬鬆一些,這下穿在葉凋身上,顯得更是寬大。他頭髮不長不短,既不夠紮起來,披着又有些散亂,顯得很是邋遢。

“你看你看,他臉上還包着一塊布,搞神秘感啊,哈哈哈......”一個圍觀的人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女子,說道。被捅的那人一聽,一面盯着葉凋的臉看一面回答道:“誒,你別說,只看眼睛的話還挺好看喲......”

被歐陽宙捏碎的下巴雖然在靈藥的作用下傷口已經癒合,骨骼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葉凋臉上的皮膚卻一直都沒有復原。所以葉凋找了一塊薄布蒙住了下半部分臉,又像圍巾一樣的纏在脖子上——這讓他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彷彿是個蒙面人一樣。

正當葉凋都有些不耐煩哪些圍觀的人時,賀紅已經收拾好過來了,看到院門口圍的一堆人,忍不住喊道:“呸呸呸......你們真閑啊,每天都來,都沒事情做嗎?等會師父過來了,看他老人家怎麼收拾你們。”說完就走到門口,把那些圍觀的人往外推去,她自己也擠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把一眾圍觀的閑人和自己都關在了院子外面。

賀紅剛剛把門帶上,李重又和賀青就出來了。李重又雙手揣在袖子裏走在前面,雙眼半眯着,像是一個剛剛午睡還沒清醒過來的老頭,一臉的悠閑。走在後面的賀青卻是另外一副模樣,右手高高舉起,手上赫然托着一個大水缸,左手腋下夾着一個大布包裹,還提着一個不小的箱子,走起路來晃晃悠悠,舉過頭頂的大水缸也是晃晃悠悠,時不時還灑出來一點褐色的水來。兩人徑直走到小院中央,在葉凋身邊停下。賀青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和布包裹放在地上,然後右手慢慢地彎曲,左手扶着大水缸,身體緩緩下蹲,最後“咚”的一聲,大水缸落地,又灑出一片深褐色的水。葉凋往水缸里望去,只見水缸里原本滿滿當當的一缸水,這時已經只剩下七八成。

“真是沒用,灑了這麼多,浪費浪費。”李重又有些不滿,皺着眉頭罵道。葉凋咋舌,這口大缸裝下兩個人都有餘,一缸水起碼有兩千多斤重,賀青單手舉過頭頂,只是灑了一些,就要被罵,李重又的要求還真高。不過,他也意識到,只要自己夠用心修鍊,擁有這樣的力量是早晚的事情。

賀青站在一邊沒有答話。

李重又也不知道葉凋內心的想法,只聽他繼續說道:“你看高老大那窩囊廢兒子,修為跟你也差不了多少,力氣比你還大得多了,還不是被這小子一刀殺了。”說著一指葉凋。“你看你剛才放缸那一下,完全沒控制住自己的力......”說著又開始講起怎麼運氣、發力,開始教起賀青來。一邊說還一邊示範,只見李重又一會兒把水缸舉起來,在身邊晃過來晃過去,一會兒又把水缸推來推去,水缸里的水卻一點都沒灑出來,甚至連聲響都沒發出一點兒。最後,李重又把水缸穩穩地放在地上,對賀青說道:“把東西拿出來。”又轉過頭對葉凋說道:“把衣服全脫了,脫乾淨,一點不剩。”

“一點不剩”,葉凋有點猶豫,似是看出來了葉凋的猶豫,李重又癟了癟嘴說道:“還是留一點吧,畢竟不是什麼五六歲的小孩了。”葉凋尷尬地點點頭,最後脫得只剩下一條短褲。只見葉凋全身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雙腿上都是一些舊傷疤,上身全是深紅色的傷口。這些傷口本來前才上過葯,這時又把繃帶拆除,疼得葉凋直吸冷氣。

李重又掃了一眼葉凋的身體,只在葉凋的胸口停頓了一下目光,然後苦笑道:“唉,也好,你身上滿是傷口,吸收藥效來得快。進去吧,這是一缸好葯,就是有點涼。”說完一指大水缸。葉凋無言,默默地翻進大水缸。才一入水,就覺得一股股刺痛從全身各處傳來,就好像有無數的小蟲在咬,讓他有一種想要衝出水缸的衝動。不過這種刺痛只持續了一瞬間便變成了一種冰涼,就像全身都抹了一遍萬精油的感覺,葉凋又是一陣激靈,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好在這樣的冰涼並沒有太多的刺激他的傷口,除了尚可忍耐的麻癢,再沒有其他感覺,也不痛。

葉凋下水以後,李重又和賀青就開始忙起來了,一會兒往水缸里加一些像是藥材的東西,一會兒又從箱子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往裏面倒一些其他顏色的液體。時不時李重又還把葉凋的頭按進水裏,隔一會又提出來——這些明明他可以讓葉凋自己做的事情,卻讓葉凋嗆了好幾口水,就好像他已經忘了葉凋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一樣。

往缸里加完了許多“佐料”后,李重又開始凝聚起靈力來,只見他雙腿蹲個馬步,雙手合十,雙目緊閉,一身寬鬆的練功服被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給吹得獵獵作響。忽然,李重又伸出食指指向水缸,隨着這一指,水缸像是被金屬小棍給打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而泡在水裏的葉凋忽然覺得背心一緊,剛覺得有些麻癢,便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原來是李重又一面飛快地繞着水缸跑,一面快速地出指戳向水缸,而葉凋便如觸電一般,全身顫抖個不停......

這樣的過程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李重又揉了揉太陽穴,又伸展了一下才對葉凋說道:“本來打通關竅是不需要這些葯泡着的,但你年紀大了,怕你扛不住。吸收了這麼多葯,你今晚就別吃飯了,回去睡一覺明天再說。”又轉過頭對賀青說道:“青兒,把這裏收拾一下。”

雖然被嗆了一下午,這時候也已經很累了,但葉凋卻毫無睡意。他只是躺在床上,聞着滿身的藥味。這時候李重又師徒三人正在吃飯,葉凋折騰了一下午,現在也是餓得不行,但李重又不讓他吃飯,他只好拿出李重又給他的小冊子翻看起來。

小冊子上除了介紹一些理論的東西以外,還有不少李重又的獨門技巧,和幾個體修法術。這些法術葉凋已經翻看了好幾次,因為沒有打通所謂的“關竅”,葉凋之前無法修習。現在的他開始修行法術應該是可以的了,於是他從冊子裏選了一個最簡單的法術,再一次仔細看起來。

這個法術主要就是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凝聚自身的靈力,以提高自己的傷害能力,使得自身的攻擊大幅提高。但是因為需要凝聚全身的靈力,使用這招之後自身也進入短時間的虛脫狀態,因此使用這一招就要考慮到一擊致命。

“一擊致命”,在短兵相接的過程中,先是利用自己的身法遊走躲避,在關鍵時刻發動反擊,正是葉凋一直使用的戰鬥方式。他一直練習這個法術直到後半夜,對於這招如何發力,如何凝聚已經熟透。但因為體內沒有靈力,雖然他嘗試過多次冊子裏記載的凝聚體內靈力的方式,但始終無法進行有效的練習。長時間的練習加上下午的折騰,這時候葉凋已經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支撐,便逐漸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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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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