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十章

少年游 第十章

午夜的月光陰冷異常,葉凋毫無睡意,坐在山洞口,躲着月光,望着天穹發獃。這麼晚了,阿花卻意外地沒有睡覺,在旁邊打理着一些食物。這幾天它不斷地儲存食物,已經堆積了大半個山洞。葉凋看着滿臉無憂無慮的阿花,忽然開口說道:“讓你失望了,現在的我無論如何都無法修鍊,恐怕沒有辦法帶你去鐵塞,請人給你打通關竅了。”

“這倒沒什麼,反正早晚都會打通的。”阿花一臉憨厚地說道,“反正我也不急。倒是你,現在這樣了要報仇就難了。”

葉凋搖搖頭,輕嘆一聲,說道:“就算不能靠我自己修鍊,但報仇總會有辦法的。我只要有辦法籠絡到足夠多的高手,那我就只需要手刃仇人就行了。”

“誒,這個世界的人用什麼方式交易,用錢么?還是其他東西?”葉凋忽然對阿花問道。

“交易?錢?那是什麼東西?”阿花像是第一次聽說這些詞,思考了很久才說道:“我不知道。不過好像有一種什麼礦石,大家都要,不管靈修體修術修都要。那種石頭有很多靈力,用它修鍊的話比坐着要快很多。”

赤岩礦!葉凋立馬聯想到“赤岩礦”這種東西。

當初在離城的時候,葉凋就差一點被發配去挖這種礦石。如果不是鐵寒松帶人前來解救兄弟的時候,順便把他救了,他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名勞改的礦工了。

不過,葉凋這時卻沒有追問阿花它所說的那種礦石是否就是赤岩礦,因為他聽到了一個讓他重新燃起希望的詞——術修。

“術修是什麼?”葉凋難掩激動,忙不迭開口問道,“術修和靈修體修有什麼不一樣嗎?我現在可以成為術修么?”

幾個問題直接把阿花問懵了,彷彿腦袋已經轉不過來彎,阿花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答道:“對啊,術修。除了體修靈修就是術修啊,不過聽娘說還有個什麼什麼武士的,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一般人練不了武士。靈修和體修術修又是不一樣的,我娘就是術修,她身邊經常跟着一個很可怕的怪物,娘說那是她的什麼......什麼......我也記不清了。反正術修就是要找一些不是活着的東西來,和自己一起......”說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自己腦袋,就往山洞裏跑去了。

葉凋才反應過來,阿花就已經又回到洞口來了,一隻前掌還抓着一塊略微透明的石片,似玉非玉。

“喏,給你看。”阿花一到洞口,便把石片遞給葉凋。

葉凋接過石片,只見石片一面圓潤平滑,一面凹凸不平,只是一個隨意的形狀,邊緣還帶有明顯的舊傷痕——想來應該是從一塊大圓石頭上砸下來的,除了略微有點透明以外,沒有什麼特別。

“這是什麼東西,你想讓我我看什麼?”葉凋疑惑道。

“你認真看着它,看一會兒,我娘在裏面說了話,你可以聽一下。”阿花雖然靈智不比人類差,但因為已經許久沒有說過人類的語言,所以人類的語言還是說得不太順暢。葉凋想了一下,才理解到阿花可能是說它娘在這塊石片里留下了什麼信息,類似錄像或者錄音之類的。但要獲取這些信息應該不是要找一個“播放”按鈕,從阿花所說來看,應該是集中注意力關注石片來獲取。

葉凋便如自己猜測,開始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半透明石片上,試圖忘記周遭的一切,放空自己。但是,這個石片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他也沒有這樣的經驗。最後看來,他就只是一個拿着石片坐在地上發獃的人而已。

半晌之後,那石片才終於有了反應,漸漸發出淡淡的光來。一股龐大的信息傳入葉凋的腦海,然他一陣眩暈,老久之後才緩過神來,細細回想這些內容。

原來,這塊石片是阿花的養母專程留給它的傳承。因為她是術修,所以傳承的都是一些關於術修的修鍊方式和獨有法術。可能她也考慮到了阿花既非人類,又涉世未深,因此其中不厭其詳的對一些細節和常識性的東西進行講解,並在許多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做出了標註。

所謂的術修——區別於靈修的修行凝聚靈力並施放的技巧和體修的汲取靈力強化己身——着重於提升自身的精神力量,來控制一些奇特的“生物”,比如亡靈,比如純粹的誕生在靈力中的精靈。在控制這些奇特“生物”的同時,術修修士也會從修鍊伊始便尋找一個合適的目標,與之進行血脈連接,成為所謂的“血靈”,這也是術修修士最為特殊的一點。術修修士雖然會與血靈建立血脈連接,但並非終生只能與一個特殊“生物”建立血脈連接,簡單說來就是——血靈只能侍奉一位主人,術修修士卻可以控制多個血靈,這取決於該修士的精神力量有多強大。

術修修士境界的劃分也與靈修體修不同,術修修士本身鍛煉精神力量——即意志,而同時也要指引天地間的靈力來錘鍊血靈。甚至當血靈到了比較高的境界后,還會誕生出靈智——術修修士便是以血靈的修為來劃分境界。但是,意志力這個東西太不穩定,術修修士因心智出現波動而被掌控的血靈所反噬的事情也是時有發生的。

按照阿花養母所說,曾有強大的術修修士掌控着數萬的亡靈,舉手投足間亡國滅種。甚至還提到一個消息,這個世界上的三十二座——如風火城一般——的巨城中,有兩座城池的城主便是術修。而這兩位城主也是這個世界絕無僅有的兩位沒有屈服於楚綏亂的修士!

葉凋也了解到,為何這個世界上的修士並不推崇術修——甚至許多人都沒有聽說過術修這種修鍊體系,一來是因為這種修鍊體系較為陰暗,經常與亡靈打交道,二來是因為術修修士本身較為脆弱,能力並不穩定,且有被反噬的風險。

但葉凋已經顧不得這一點了,只要自己能夠順利報仇報恩,之後便是被反噬了,萬劫不復,也是無所謂了。

“你知道了么?”眼見葉凋已經回過神來,阿花開口問道。

葉凋點點頭,回答道:“嗯,這應該是我目前僅有的一條出路——我就走術修的路子。”說完又是一陣沉吟,一會兒之後才繼續說道:“這第一步就是要找個什麼合適的血靈了。那些誕生在純凈靈力中的‘生物’太難尋找,只好從亡靈下手。你知道哪裏有強大的亡靈出沒么?”他話的前一半是自己的思量,后一半就是詢問阿花了。

阿花搖了搖頭,說道:“這裏清靜,我才在這裏住。沒有什麼亡靈。有的狼啊虎啊死了就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會變成亡靈。不過......嗯......”說到這裏,它又打了個哈欠,完了才繼續說道:“往那邊很遠有一個亡靈很多的地方,我來這裏之前看過,很多很大的骨頭,有亡靈。”說完伸出一隻前掌,指着一個方向。

所謂的亡靈,就是這天地間的生靈肉體死亡后所誕生的一種精神物質。只有生前精神力量較為強大,且又存在怨念的生靈死後才有可能變成亡靈。這一帶都是些野獸,連生有靈智的野獸也都極其少見,更別說精神力量強大的了。

葉凋隨着阿花所指望去,推測應該不是和鐵塞在一個方向。準確地說,應該是鐵塞、他所在的位置、阿花所指的地方——這三個地方成一個三角形。

“很遠的地方,大概有多遠?你能帶我過去么?”葉凋有些過意不去地問道。他原本打算孤身前往,但一想到自己現在又變回了一個普通人,只覺得也許在阿花的幫助下,成功的可能才會更高一些。

“我當時一路走一路停,走了兩三天的樣子吧。要是你一直走,應該兩天就到了。嗯......嗯......不過我不能帶你去了。我要睡覺了,我經常要睡覺,一睡就睡很久。”阿花有些為難地說道,完了還不忘打個哈欠。這段時間天氣已經大變,大部分樹葉開始凋落,湖水溪流也略顯乾涸,氣溫也已經轉涼。就算在白天,也只有正午時分還非常熱,想來快要入冬了——看來這個世界也有四季之分,這個世界的熊也是要冬眠的。

這個世界並不像現實之中有着日升月落自轉公轉,但為什麼還是會有四季變換,葉凋就不知道了。

葉凋無意強求阿花,雖然他內心早已沒有把阿花當成一頭猛獸,而是以一個朋友、夥伴來看待,但這並不是他可以一直向阿花索取幫助的理由。阿花願意不求回報地幫助他,是阿花對他的情分,他不是厚顏無恥的人。且不說這段時間食宿都是阿花提供給葉凋的,甚至連養母專程留給它的傳承都毫不吝嗇地給葉凋看了,這份情誼又是何其深厚!

“我還送給你一樣東西。”阿花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掉頭往洞裏去了。隔了一會兒出來時,身上披着好幾塊完整的皮毛——主要是狼皮。原來,它覺得以葉凋這樣的毛髮稀少的身體,很難抵禦寒冬,便早就剝好了這些皮毛給葉凋保暖。

葉凋輕撫這些皮毛,只覺得光滑柔軟,若是放在現實世界,定然都是上等貨色。他並不矯情,阿花給他,他便接着——也不需矯情。

葉凋接過皮毛後用小刀略加裁剪,又以綿韌的樹皮作線,終於縫出一件雖然難看卻溫暖異常的大氅來。身上早已襤褸的舊衣服他索性又撕下不少布來,裹在一起做了條圍脖,一來也是用於之后保暖,二來可以遮住下巴上的傷疤。穿上這一身,到讓他顯得有些惹眼——如今天氣明明才轉寒,他卻一副過冬的打扮。

又休息了一夜,葉凋才出發。阿花也送了他不短的距離之後才慢吞吞地回去。

依照阿花所說,葉凋正常步行兩天便可以到達它所說的地方,但葉凋並不打算把時間耽擱在路上。他一路疾走,只有真的累得不行了才會停下來休息,吃一些東西,喝口水,等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又繼續走。因此,他終於在第二天正午之前,在繞出一座山谷之後,看到了阿花所說的那個地方。

——數根巨大的白色柱子,矗立在一面背陽的山坡上,危危忽似刺天之戟劍,森森然若厲鬼之獠牙。據說,這些白色柱子乃是白骨所化,是古代因征戰隕落的巨獸的肋骨。

“真希望這次能夠找到什麼寶貝——最好是能夠提升我的修為的,也好在鐵塞佔有一席之地。”

忽然一個年青男子的聲音傳來。

“嗤,做夢吧你。不快點趕路,還在這裏做白日夢。要是不能在正午前趕到谷里,就算不讓太陽星把你給烤化了,怕也要被剝奪入谷的資格了——到時候看你怎麼找寶貝,還要‘在鐵塞佔有一席之地’呢,嘖嘖嘖......”

葉凋還沒聽明白,又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正調侃着那個年輕男子。此外還有數個年輕男女,也正附和着嘲笑最先說話的男子。那男子彷彿被說得有些急了,忽然把聲音抬高道:“咱們走着瞧,這次我一定能找到個寶貝,到時候可別來巴結我。”但其他的年青男女均不以為然,他說著說著聲音便又小了下去:“我要是也能像當年的高老大一樣,找到一把好刀,我肯定能當上鐵塞的老大,到時候建個山寨當大王,你們可別眼紅。”

“咯咯......”一名年青女子忽然笑了起來,說道,“高老大那麼厲害,不也一樣被一個才開竅一天的小子給弄瞎了么,你怕不怕啊?”

“噤聲”那女子話音還未落下,一個男子忽然喝道,“你說這話我們聽了倒沒什麼,要是被高老大的人聽去了,可小心你的腦袋。”說完,便再也沒有聲音傳過來了。

站在不遠處的葉凋聽得仔細,原來高老大那把會變得通紅的長刀就是在前面的山谷中找到的,這些人也彷彿是衝著山谷而去。既然說到了“進入山谷的資格”,應該是有什麼人在組織進入山谷尋寶,自己說不定可以混進人群中跟着進去。自己遮住臉面,體內又沒有靈力了,恐怕不會有人懷疑自己就是弄瞎高老大雙眼的人。

計較已定,葉凋便徑直跟着那幾個年青人往山谷走去。那幾個年青人正趕時間,竟完全沒有注意到跟在身後的葉凋。

葉凋遠遠地跟着幾個年青人來到谷口,卻沒想到谷口竟然早已聚集了數百人之眾,放眼望去竟然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青人。這些年青人大都顯得很興奮,有的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圍聚在一起。葉凋雖然離得很遠,卻也能感覺到這種高漲的熱情。

谷口有一大塊空地,空地上用大青石堆砌了一個高台。那青石高台下圍聚着不少衣着華麗,氣度不凡的年青人,這些年青人與周邊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這些人也彷彿不願“入”其他人的圈子,只是談笑間偶爾以一種輕視的眼光瞥一眼周圍的人。葉凋發現,這群年青人正是以這個高台為圓心散佈,而且離石台越遠的年青人穿着打扮越是樸素,葉凋甚至在外圈發現幾個穿着比他還不如的年青人,正打理着自己的隨身物品——彷彿這裏也有個三六九等似的。

“今年人多了不少啊,比起往年來怕是兩倍都不止。”葉凋還在遠遠地觀望着,卻忽然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彷彿正在對他說話。葉凋立馬轉過頭去,發現一對青年男女正站在他左側十步之外,一面擦着額頭上的汗珠,一面看着青石高台的方向。這讓他有些詫異,對方來得靜悄悄的,他竟然絲毫沒有發現。

只見這對青年男女膚色黝黑,也如葉凋一般,衣着破舊,那男子背上還背着兩個大包袱,女子懷中抱着兩件如同葉凋一般的野獸皮毛縫製的大氅。但那男子劍眉虎目,一張臉似刀削斧鑿,稜角分明,英氣逼人;女子模樣俊俏,中等身材——兩人又不同於半掩着臉的葉凋,這麼狼狽了。

那男子此時也正打量着葉凋,見葉凋看向他,便拱了拱手,說道:“在下莫問山,舍妹莫娢——從北方來。”說著一指身旁的女子,“初來乍到,只怕打擾到了兄台,還望見諒。”

葉凋點了點頭,沒有答話,雖然顯得不禮貌,但也是他還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怕被高老大的人知曉。他這時心裏想的是,這叫莫問山的人雖然打扮和自己差不多,但氣質談吐過人,不像是普通人——倒和鐵寒松有些相像。本以為自己的穿着走出去會很扎眼,但沒想到現在看來並不是獨一人。自己若是混在人群中一起進谷,只要稍加註意,應該不會被認出來。

見葉凋沒有答話,莫問山便對莫娢說道:“走吧,快到正午了,應該快要准允入谷了。”說罷便對葉凋微微欠身,然後往人群走去。莫娢也對着葉凋輕輕點了點頭,便跟着莫問山走了。

葉凋等了一會兒,也慢慢靠近人群去了。但他只在最外圍遊盪,不想太過靠近。

正當葉凋走近人群時,從谷中同時走出來了一群人。這群人有二十幾個,都是一些老者,個個道骨仙風。葉凋一眼掃過那群人,發現這些老者步履矯健,精神矍鑠,實力應該都與李重又差不多。

隨着那群老者從谷中走出來,這片空地上的年青人開始安靜了下來,人群自動給那群老者讓出一條路,一直延伸到青石高台附近——就連最靠近青石高台的那些年青人也收起了高傲,讓出了高台附近的空地。

那群老者慢慢地走到青石高台附近后,站在最中間的那個老者見所有人都已經安靜了下來,便開口說道:“正午已到,第一關考驗可以開始了。”說完便雙手揣進長袖,開始閉目養神起來。他年歲雖然已經很大,身材也不顯得多麼健壯,但這句話中氣十足,聲聞數里。

但這“第一關考驗”是什麼,想要入谷還需要通過什麼考驗么?葉凋滿心疑問,忽然打起退堂鼓來。如果考驗太過嚴苛,以他幾乎毫無靈力的狀況,恐怕難以通過。另外,如果還有什麼檢查,難免不被高老大的人所發現。“管他呢,乾脆自己偷偷進去,尋得合適的血靈就走,我也不是來尋寶的,不需要通過這些‘考驗’”,葉凋這樣想着,便隨意踱着步子,開始往谷口方向移動。

“這第一關的考驗,與往年有些不同,”正當葉凋開始移動時,站在青石高台旁邊的一位老婦開口說道,“只需要原地盤坐,在正午的烈日下堅持一刻鐘便算通過。”原來她是在解說規則。只聽她繼續說道:“若是有人堅持不住,只需舉手或起身示意即可,會有人來解救——但這也算失去入谷的資格。另外,我等也會在旁邊觀察,以防意外發生。”

那老婦一說完,整片空地的年青人一陣嘰咕,但都最後都盤坐下來,開始闖這第一關——唯有葉凋還站着。

葉凋並不想參加這所謂的“考驗”,只想儘快入谷。但這時只有他一人還站着,顯得極為突出,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甚至有人發出了嗤笑。

——“真是孬種啊,這麼簡單的考驗,他竟然這個時候就想逃跑了”;

——“是啊,看那打扮就沒見過世面,鄉巴佬。一點靈力都沒有,算是修士嗎。居然還敢來這裏。”;

——“對啊對啊......”

......

葉凋很是尷尬,這個時候如果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掉的話,肯定會引起懷疑。反正這一考驗並不難,不如先過了這一關再說。一念已定,他便就地坐了下來。人群中又傳來一陣嗤笑,大概是“這人明明都要逃走了,這時礙於面子,居然想留下來逞能”的意思。

站在青石高台附近的那群老者見葉凋終於盤坐下來,便沒有再關注他了。一個老者抬頭看了看天色,又試着感應了一下天地間的靈力,覺得差不多了,便大喊一聲道:“開始計時。”

隨着那老者話音落下,空地上所有的年青人都嚴肅了起來,認真抵抗着熾熱的日光,再也沒有人關注葉凋。

葉凋早在之前便已經嘗試過汲取正午時分的熾熱靈力,他的身體已經適應過這種靈力,想要通過只需抵抗住正午陽光炙烤一刻鐘這樣的考驗幾乎不會有任何問題。其實,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幾乎這個世界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過汲取正午時分熾熱靈力的經驗,就像是一個叛逆的小子,大人說不能做什麼反而非要去做。只是,現今已經沒有人像葉凋這樣瘋狂了,大量的汲取正午的熾熱靈力和午夜的陰冷靈力,還妄圖在體內融合。

這第一個考驗,幾乎所有人都完成了。這讓所有的年青人都有些不解,因為往年的考驗大多都是測試實力了事,今年為何變成了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考驗?

見所有人都通過了這第一個考驗,青石高台下的老者們都顯得有些高興。就連站在最中間的那位老者此時也睜開了雙眼,開口說道:“不錯,都是些好苗子。”說完,他又揮了揮手,招呼所有人往谷口走去,畢竟這些人年紀尚青,修為不夠,長時間被這樣熾熱的靈力所干擾不是好事。

經過這一刻鐘的曝晒,所有人都額頭見汗,修為差的也有汗流浹背的,這時見到那老者招呼,便都向著谷口蜂擁而去,想儘早躲避這烈日。

葉凋自然也一言不發地跟着所有人一起往谷口走去,所有經過葉凋身邊的年青人都免不了帶着異樣的目光多看他兩眼,甚至有的人還不斷發出“嘖嘖”的聲音。葉凋也只是苦笑兩聲,並沒有在意。這第一個考驗,他完成得很輕鬆,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他是否能夠通過這第一個考驗,是沒有人關心的,這種出乎意料只是因為沒有看到他出醜而已。

之前解說第一關規則的老婦見所有人都已經到達谷口的背陰處時,開口解說起第二個關卡來:“這第二關的考驗,也並不困難。你等一一上前,不允許使用靈力抵抗,只要能經受得住它三次精神攻擊,便算作過關。”說罷,旁邊便有兩位老者取出一個石頭匣子。接着又有數位老者上前,共同對那石頭匣子施法。不一會兒,那石頭匣子便產生了反應,一股股灰褐色的霧氣從中漸漸散發出來。之後這些灰褐色的霧氣又開始在附近聚集,慢慢凝聚成一個人的模樣。

在霧氣聚集的過程中,那老婦繼續說道:“我等已經尋得一隻特別的亡靈,並且封印住了它大部分的靈力,只留下精神力量——這一關主要考驗你們是否有足夠的精神力量抵抗這山谷中的亡靈。另外,大家也無需擔心,這隻用來測試的亡靈既然已經被我們封印,便已經完全為我們所控制,並不會出現意外。”

這一次的測驗倒和往年一樣了,是每年進入山谷的必要測試。所以在場的絕大部分年青人都沒有感到意外。甚至因為每次都有這個考驗,每一個年青人都有針對性的做準備——說白了,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送分題。

在場的年青人中也唯獨葉凋一人覺得無言以對——進入這塊背陰地后,所有的老者都站到了谷口的方向,他想要偷偷入谷是決計不可能的了;另外,雖然這個測試並不難,但極其耗費時間:這裏想要入谷的年青人近有三百,挨個接受考驗的話,恐怕不到晚上根本考驗不完。

倒也沒有讓葉凋失望,直到太陽快要消失了,這群年青人才全部挨個接受完考驗。然而在這期間,這個幾乎所有人都有所準備的關卡卻難住了大部分人。被那群老者所控制住的亡靈這次的攻擊出乎意料的猛烈,修為弱一些的修士甚至連它一招都承受不住。葉凋呢?他當然也通過得很輕鬆——且不說阿花養母留下來的傳承中已經詳細記載了許多應對亡靈的攻擊的技巧,單是葉凋自身的意志就已經很強大了——這些年的經歷不斷地在錘鍊着他的意志。他唯一擔心的只是離那群老者過近會被看出身份,但好在那群老者並未過多地注意他。

“本來,所謂的測試只是個形式,只是以前留下來的規矩。”那站在最中間的老者此時忽然嘆了口氣,開口說道,“今年卻有些不同了,我給大家解釋一下。”他一開口,所有人就都安靜了下來——就連那些已經喪失資格的年青人也都留了下來。

只聽那老者繼續說道:“大家都知道,這片山谷之所以能尋得寶物,乃是因為近一千年前的那場大戰。鐵家先祖率領眾多豪傑在此抵禦域外惡靈的入侵,以保此界安穩。許多英雄和御外惡靈戰死於此,他們的兵器法寶也都大多遺落於此。

“經過世間修士近千年的搜尋,此地已經很難再找到寶物了。反而因為亡靈眾多,危險往往大於機遇。我與這許多同僚鎮守此處,既是怕聚集在此的亡靈踏足他處,為禍一方,也是擔心有許多貪心之徒擅自入谷送了性命。只是依照傳統,在固定的時間選配一些年青人入谷碰碰運氣。

“——本來,那些貪得無厭之徒在谷中送命反而是好事。但在數月前,一行預謀已久的修士趁我等不備,偷偷潛入谷中,把壓制谷中亡靈的鳳凰琉璃碗盜了去。”

眾人聽到那老者說到這裏,均是一臉吃驚,接着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大意都是些“原來還有個碗鎮壓着谷中的亡靈”、“那伙人膽子真大,這東西都敢偷”、“鎮壓亡靈的聖物被偷了,我們貿然進去不是危險了么”、“雖然我們失去了資格,但誰知道不是因禍得福呢”之類的。

那老者早已預料到眾人的反應,所以並沒有停頓,只是以他洪亮的聲音壓制住了眾人的竊竊私語。只聽他繼續說道:“我等仔細考慮后,決定立即派人外出尋找線索,要儘快找回鳳凰琉璃碗。同時,暫時把此谷圍起來,不讓任何人進入——包括這次例行的開谷尋寶,我們也是打算直接取消的。

“若不是離城傳來命令,說此次照常開谷,諸位也不會在這裏出現了——至於離城為何仍然會命令開谷我等就不清楚了。只是我等實在不忍見到你等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入谷送了性命,特地向你等解釋清楚。另外,我等設置這兩個特殊的考驗——其實也並非考驗,讓你等在正午烈日下打坐,只是希望你等體能能夠擁有足夠的陽氣,讓劣等亡靈不敢靠近;讓你等嘗試亡靈的精神攻擊,也是希望你等能夠知難而退。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你等之中仍有數十人通過了考驗。所以我等不得不向你等解釋清楚——這也算是第三個考驗了,即——

“明知到谷中危險重重,甚至極有可能喪命,還有哪些人願意進去?”

那老者說完,四周卻出奇的安靜了下來。每一個通過前兩次考驗的人都在認真思量那老者的話——既然已經說明了谷中的危險,為何還要用第三個考驗激人進去;沒有通過考驗的人也都想要留下來看看究竟哪些人有膽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葉凋毫無疑問,是一定要進去的。他在來之前便已經自信盤算過了,只要這谷中的危險僅是亡靈的話,他有自信能夠全身而退。

一隻亡靈如果生前沒有高深的修為,死後很難產生靈智,甚至連一些野獸都不如。而且它們的攻擊大多以精神力量為主,很少有能夠施放生前學會的法術的亡靈。而之前的考驗中,那隻比往年更加強大的亡靈的精神攻擊並沒有對葉凋造成什麼威脅——這也或多或少地給了葉凋一點信心。

經過約莫一刻鐘的思考,那些通過了第二關考驗的年青人中開始有人選擇放棄了。雖然在谷中可能找到寶貝,但需要一些運氣,而為了這一點不可捉摸的運氣把自身置於危險之中,是不明智的。然而也有許多人選擇入谷尋寶——他們中既有信奉“富貴險中求”的冒險者,也有對自身實力抱有絕對信心的實力派,也有不太相信谷中危險重重的陰謀論者。

葉凋粗略地掃了一眼選擇留下來的那群人,大約有四十來個——通過第二關考驗的人差不多留下了一半的樣子。這留下來的人中,各式各樣的都有——那之前主動向葉凋搭話莫問山兄妹也選擇留了下來。莫問山兄妹彷彿很是在意葉凋一般,這時也正看着葉凋。

除了莫問山兄妹,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葉凋。因為之前先入為主的認為葉凋連留下來參加第一個考驗都是在逞能,所以這時見到就算已經輕鬆的通過了第二個考驗的葉凋選擇留下來,許多人還是有些驚訝。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葉凋只是有膽識、意志力強而已——畢竟葉凋幾乎沒有一點靈力。

“既然都已經決定,我等也不再多說。”之前說話的老者仔細地打量過選擇留下來的那四十來個人后說道,“若是白天還好,夜間陰氣過盛,因為鳳凰琉璃碗的丟失,我等必須警戒在山谷外圍,防止有亡靈在夜間跑出來。入谷之後,生死有命,我等也無力照看你等。”說罷,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對着那些沒有通過考驗的人和選擇不入谷的人,提高聲音說道:“餘人不得入谷。是走是留,你等自願吧。”說完便轉身一躍,落在谷口一塊大石頭上,盤坐下來,不再理會眾人。而其餘老者也沒在多言,各自離開了,把谷口讓了出來——想必也是各有鎮守之處。

那些老者離開之後,這裏又陷入了安靜。這時太陽已經消失,月亮模模糊糊的,逐漸成型。月光照在人身上涼悠悠的,加之所處之地的陰森氣氛,所有人都覺得背心發涼。

決定入谷的人,均三五結伴地往山谷中走去。這些人在經過那盤坐在石頭上的老者旁邊時,不論之前作何姿態,都無一例外地都向著那老者誠心地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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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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