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趕盡殺絕
唰——
一劍落下,劍鋒掠過半空,發出了一聲響動。
周寒玉的手腕停在半空中,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大魚腹中沒有日月,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都不知道在這裏練了多久的劍了,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鬆懈,手腕都酸痛得要命。
可就算是如此,好像還是摸不到這一劍招的竅門。
周寒玉的目光落在了劍尖上,心中不免冒出了一些雜亂的思緒。
這一招怎麼這麼難,為什麼師父沒有用靈氣就能使出如此氣勢磅礴的一劍,而到了他這裏就不行了。
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該不會學不明白了吧。
周寒玉只走了一會兒神,就從旁傳來了一道冷清的聲音:“手腕直而不綳,肩臂成一角直線。”
周寒玉還沒反應過來,就按照話中的內容直起了背,穩住了手腕,將手腕與劍形成一條直線。
沈霽筠的目光冷漠,在周寒玉的身上一掃而過,淡淡地說:“形似而神不像。”
周寒玉聽到這評價,手腕都顫動了一下。他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姿勢,不動聲色地側過頭去。
沈霽筠就站在他的身側,右手背在身後,站得筆直挺立。他的身影好像永遠不會彎曲,就如同一棵蒼翠的青竹,即使身負寒霜,也不折不彎。
周寒玉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又揮出一劍。
可是他始終不得其法,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師父,您能再演示一次嗎?我還是有些地方不太清楚。”
話音剛落。
沈霽筠就慢慢地擰起了眉頭,雖然他一個字都沒說,但一切都在不言中。從他的表情上看,夾雜着些許的疑惑——這一招,真的有這麼難嗎?
周寒玉:“……”
周寒玉出身顯貴,從小天資不凡、鶴立雞群,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若不是他比別人堅強一些,現在怕是早就要被打擊得流下眼淚來了。就算是如此,面對着沈霽筠審視的目光,心中也是感到一陣的惴惴不安。
還是謝小晚開口緩解了一下氣氛:“沈霽筠,不要對徒弟這麼嚴苛嘛,又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和你一樣的。”
少年的聲音清朗。
就如同是山澗中的一汪泉水,帶着清甜的味道,光是一聽,就令人神清氣爽。
謝小晚衝著沈霽筠眨了眨眼睛:“多教幾次,他就會了呀。”
沈霽筠的眉心緩緩鬆了開來,恢復如常。他走上前去,又耐心地示範了一次。
周寒玉練着練着,對自己產生了一點懷疑:“師父,我該不會是您收過天資最差的徒弟吧?”他知道,自己上面還有一個素未蒙面的師兄,問道,“我師兄是怎麼樣子的……”
沈霽筠斂眸,沒有回答。
倒是謝小晚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師兄……林景行他的天資應當不錯,千年一得的天才。”他托着下頜,右腳懸在半空中,止不住地搖晃,“還挺天真的,和你差不多吧。”
周寒玉:“我嗎?”
沈霽筠的眼眸深了一深。
沒想到小晚還記得林景行,看起來還不僅僅是“記得”,而是印象深刻。
從說話的語氣和神情來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人的關係多少的……親密。
周寒玉的問題很多:“那他今年幾歲?”
這個問題謝小晚倒是不知道,不過他還沒來得及作答,沈霽筠先一步打斷,冷聲說道:“專心。”
周寒玉被唬了一下,連忙站直,繼續練劍。
又過了小半天的時間。
周寒玉終於摸到了一點竅門,能模仿個五六分了。他坐在一旁休息,又想起了之前未完的話題:“那我和我師兄比,如何?”
謝小晚摸了摸下頜:“你?雖也是天才,不過只是百年一得的那種,一般般啦。”
周寒玉不免有些沮喪。
沈霽筠見他這副模樣,語氣平淡地說:“天資,並不代表一切。隕落在半途的天才無數,唯有心思堅毅者,方才能走到最後。”
周寒玉生出了一些期盼:“師父,難道說你也不是天才?”
謝小晚嗤笑了一聲,戳破了周寒玉的幻想:“他是說——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周寒玉:“……”
又被狠狠地打擊了。
經過了一番對話,周寒玉多少還是有被激勵到。他休息了沒多久,就站起來繼續練劍學習。
一劍又一劍。
他眼中的猶疑不安都漸漸沉澱了下去,最終變成了一片平靜。
謝小晚小聲地說:“你對徒弟這麼嚴厲,真的好嗎?”
周寒玉的天資確實不錯,與一般人相比,都是萬眾挑一的天才了。可架不住他現在是和沈霽筠比,自然顯得平庸了。
這兩相對比,不免讓人對自己產生質疑。
若不是剛才三言兩語幫周寒玉重新建立了自信,怕是以後難以走上大道。
沈霽筠也明白這個道理,低聲說:“我的時間不多了。”
謝小晚的呼吸一亂。
沈霽筠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要在活着的時候,將能教的都教給周寒玉,所以才會像現在這般填鴨。
謝小晚垂下了眼皮,落下的睫毛濃黑,就猶如小扇一般,遮住了眼中複雜的情緒。
他假裝開玩笑道:“沒事,等你死後,我可以幫你繼續教徒弟。”
沈霽筠側過了身,目光盯着謝小晚,格外的認真,在其中好像蘊藏着什麼刻骨的情緒。
不知為何,謝小晚下意識地解釋道:“我就說說……”
沈霽筠的聲音慢慢地傳入了耳中:“我會努力活久一點的。”
謝小晚抬眸看了過去,想要說話,可話到了唇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他餘光瞥見周寒玉揮出了一劍,趁機轉移開了話題:“你看——”
周寒玉手持着劍刃,揮了出去。
“鋥”得一聲,劍身輕顫,耳邊彷彿響起了龍吟之聲。
一道璀璨的劍光從劍尖處鑽了出來,化作了一條惟妙惟肖的金龍,撞向了牆壁。
金龍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可餘波不止,使得四周都晃動了起來。
嘩啦——
一顆顆珍珠落了滿地,到處滾動。
周寒玉也被這動靜驚到了。他愣在了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激動地說:“我成功了!我終於學會了!”
相比於他的激動,其他兩個人顯得格外的冷淡。
沈霽筠只看了一眼,就轉開了注意力,連句誇獎都沒有。
而謝小晚還好,還鼓了鼓掌,不過看他的樣子,有些敷衍隨意:“厲害呀!”
周寒玉激動了一會兒,也覺得沒啥意思,訕訕地收起了劍刃:“我已經學會使用真龍之氣了,接下來該做什麼?”
謝小晚抖落了身上的珍珠,站了起來:“我們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已經解決了……”他豎起一根白生生的手指,“那麼,第二個問題就是,怎麼樣才能讓大魚聽到你的號令呢?”
周寒玉:“啊?”
沈霽筠開口說道:“這裏是大魚的腹中空間,不管如何錯綜複雜,肯定有一個核心點支撐着。”
“找到核心之處,就可以聯繫上大魚。”
謝小晚的手指指腹蹭了蹭臉頰:“核心處……等於說,我們要往迷宮深處走。可是,迷宮是活的。”
迷宮裏面的道路一直在活動,從一個空間,到另外一個空間。
如果就這麼埋頭一直走下去的話,說不定會在原地繞圈,永遠走不到盡頭。
不僅如此,周寒玉提醒道:“還有魚人。”
迷宮裏還藏着魚人。
那些魚人嗜血好戰,不知數量有多少,遠遠不斷地從陰影中鑽出來,一個接着一個,像是永遠都殺不幹凈。
這麼一對比下來,現在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安全,還有靈石可以補充靈氣,就像是被窩一樣的溫暖溫馨,讓人捨不得離開。
周寒玉的修為最低,不禁感覺到了一陣恍惚,喃喃道:“要不還是別走了。”
謝小晚見周寒玉神情猶豫,似乎是被迷惑了,他右手屈指一彈,一道影子破空而去。
砰——
一枚滾圓的珍珠掠過半空,猛地撞向了周寒玉的額頭,帶來了一陣鮮明的痛楚。
周寒玉捂住了額頭,也隨之清醒了過來:“怎麼回事?”
謝小晚環視四周:“這裏,也是迷宮的一部分。”
這就是海底迷宮的巧妙之處。
活動着的牆壁,活躍在外面的魚人……這一切都是令人絕望的危機。而在危機之中,卻還有着一線生機——就是這個安全溫馨的房間。
外面是危險的,這裏是安全的,一旦離開了這裏,有很大的概率回不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心智不堅定的人,就會甘心被困在這裏,不願意走出一步。
可待在危險的地方,還有絲毫逃離的機會;若是一直留在這裏,等待着的只有死亡——就像是謝小晚一開始看到的,一句因壽元耗盡而死亡的屍體。
謝小晚沒有被迷惑,冷靜地說:“要出去。”
他踩過地上的珍珠,走到存放靈石的箱子前看了一眼。
之前周寒玉一直在練劍,為了補充消耗的靈氣,裏面的靈石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
謝小晚伸手撥動了一下剩下來的靈石,說:“把這些靈石都帶上,我們走吧。”
周寒玉遲疑地說:“不再多留一會兒嗎?”
謝小晚側過頭,他的臉頰溫潤姣好,卻隱隱帶着一股冷意:“時間不多了。”
他們被關在大魚腹中有一段時間了。
這段時間,足夠外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得儘快出去。
-
南州。
這裏臨近南海,四季如春,溫暖濕潤,所以也繁華富庶。
城鎮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有街邊叫賣的,有鄉下來趕集的,也有提着籃子走過的小姑娘……一切都和往日沒有變化。
可是天邊一片黑雲壓頂,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沉悶的氣息,一股風雨欲來之勢。
從城鎮出去數十里,便是清音派的屬地。
清音派獨佔一條靈脈,往日青山綠水、靈氣環繞,好似仙境一般。可近日,這仙境之中卻戰火連綿。
轟——
一道霸道的靈氣穿過樹林,猛地撞在了山頭上,其上的一塊巨石掉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個巨坑。
漫天煙塵中,一道狂妄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若是現在束手就擒,本將軍還能饒你們這些人一條活路。”
煙塵散去,可以看見兩方對峙。
其中一方是人族修士,另一方則是南海護衛。
雙方纏鬥了一段時間,人族修士這邊修為低微氣勢衰落,落敗只是時間的問題。
但他們不見一絲怯懦,更有一個年輕修士用力啐了一口:“呸!想讓我們向一群畜生投降?做夢去吧!”
“是啊,一群海里的畜生。”
“我們寧願戰死,也不願投降!”
海族護衛也被激怒了,其中一個蟹將軍一聲令下,“冥頑不靈,全部都給我殺了!”
一陣兵刃碰撞的聲音過後,在場的半數人都倒在了地上,最終剩下來的是帶着明顯的海族特徵海底護衛。
一陣風吹來,帶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蟹將軍從隊伍中走了出來,來到了一旁。
那裏站着一個人影,他的面容俊朗,帶着一絲妖邪之氣,額頭上還生着一對扭曲鋒利的犄角。
他並沒有參與到方才的戰火之中,只是站在那裏,賞花觀景,不沾一點血腥。
蟹將軍低頭,恭敬地說:“龍太子,清音派總共二百三十六名弟子,其中二百一十名的屍首都在此。”
龍太子伸手,捏住了盛放在枝頭的花朵,散漫地問:“剩下的二十六人在哪裏?”
蟹將軍的頭越發地低了:“跑了。”
龍太子垂眸看着手中柔軟的花瓣:“分出一隊人馬,清音派一個活口都不留,我說了——不降者,趕盡殺絕,斷其傳承。”他的聲音輕慢,手指卻猛地用力,揉碎了花瓣,“讓南州的所有宗門看看,不聽話的下場是什麼。”
蟹將軍一凜:“是。”
海族護衛聽從龍太子的號令,從中走出一隊人,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要將清音派的人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龍太子鬆開了手。
一片片花瓣飄落在了地上。
他望着面前屍橫遍野的情景,不悅地說:“好好的一個地方,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清音派處在山清水秀、玉樹瓊花之地。
可現在,一場戰火過後,一切都蕩然無存,只餘下一地的斷壁殘垣。
龍太子感慨:“我可是很喜歡岸上的風景的……”
蟹將軍跟在了龍太子的身後,將一切都推到了死人的身上,振振有詞道:“都是因為這些修士頑固抵抗,若是他們早早投降,又何故落得這般下場。”
龍太子搖了搖頭:“人類……有時候是很固執的。”
蟹將軍不太懂人類,也搭不上龍太子的話,只能尷尬地錯了措手。
還好,龍太子沒有要繼續交流下去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后,問了一句:“其他地方怎麼樣了?”
聽到這個問題,蟹將軍頓時來了精神,涉及到了他擅長的領域,頓時洋洋洒洒地說:“修真界太平太久了,這些人都沒什麼防備……再加上這些宗門中厲害的人物都不在,海底護衛奇兵突襲,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拿下了大部分的門派。”
這在龍太子的預料之中,所以他並沒有露出什麼喜色,只點了點頭。
蟹將軍彙報完了以後,問:“龍太子,接下來我們該去哪裏?”
龍太子站在山巔,向著遠處眺望了一眼。
在茫茫森林後面,便是南州的主城。
在那裏,樹立着一座硃紅色的高樓,就算隔得這麼遠,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奢靡華麗。
那是……風月樓。
龍太子又想到了數十年前遇到的那個少年。
那時,他化形失敗,被一道九天雷劫擊中,身受重傷,落入了一條小河中。
是少年將他救了起來,還誤將他認作是一條小蛇。
在恍惚間,龍太子又看見了一片搖曳的蘆葦盪,還有撐着小船唱着歌謠的漁船少年。
不過很快,鼻尖縈繞着的血腥味將他的喚了回來。
他已經不再是受傷落魄的小蛇。
而那個少年……現在也被困在大魚的腹中。
希望謝小晚能夠活得久一點。
等佔據了南州之後,就可以把他放出來了。
不過在此之前……
他要先做別的更重要的事情。
“風月樓。”龍太子慢慢地說,“我們去風月樓,那裏……有一件東西要拿。”
-
於此同時。
大魚腹中。
謝小晚選擇了一條出口走了進去。
只是剛進去一步,就從旁靠過來了一道身影,將他的手掌收入手中,並緊緊地握住。
一回生二回熟。
謝小晚都不用去看,就知道這是誰的手了。
他也沒說什麼,乾脆就放任自由了。
周寒玉在身後說:“等等,還有我——”
謝小晚再次故技重施,用情絲將周寒玉的系住,不讓他被迷宮帶去別的地方。
周寒玉:“……”
他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好多餘。
一行人離開了安全的房間,走出去一段路,一股濃郁的魚腥味再次縈繞了上來。
有魚人在這裏。
謝小晚的腳步一頓。
可能魚人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乾脆就也不再躲藏,“哇啦”一聲叫之後,從一個角落裏沖了出來。
它的身體瘦小,動作卻極為靈敏。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到達了面前。
只是魚人還沒徹底衝上來,就停下了動作,它看着這些人,魚頭之上出現了人性化的驚恐,然後它……掉頭就跑了。
謝小晚:“?”
怎麼回事?
魚人竟然在害怕。
周寒玉小聲地開口:“可能因為之前師父……不我們殺了很多的魚人。”
謝小晚:“很多?是有多少?”
周寒玉很難給出一個確定的數字,只能說:“很多很多。”
就這麼一交談的功夫,那隻魚人倉皇逃竄,身影消失在了迷宮之中。
謝小晚停留在原地,看着空蕩蕩的牆壁,轉移了注意力:“為什麼魚人能在迷宮中穿行?”
迷宮隨時都在變化,可似乎魚人能在其中穿行,精準地找到修士們縮在的地方。
難道魚人知道迷宮變動的規律?
還是說,魚人和大魚有着某種聯繫?
謝小晚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猜測,想要證實一二。
只是魚人的智力底下,無法交流,他又該如何去證實心中的猜測呢?
謝小晚的眼睛轉動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麼:“我知道了!”
這一聲落下,身旁的兩人都看了過去。
尤其是周寒玉,直接開口問了:“你知道什麼了?”
謝小晚的唇角浮現了一股狡黠的笑意:“等會兒就知道了。”
走過一個拐角。
前方又出現了一隻魚人。
與之前一樣,魚人先是氣勢洶洶地衝上來,隨後又落荒而逃。只是與剛才不同的是,謝小晚早就準備,看着魚人逃跑,直接一條情絲射-出,纏繞在了它的腿上。
魚人鑽入迷宮的縫隙中,消失不見,而絲線堅韌,沒有被扯斷,而是直接連帶着穿了過去。
這樣,就可以從魚人的動作中窺探到迷宮的軌跡。
謝小晚屈指一彈,靈氣源源不斷地匯入了情絲之中。魚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直在移動,而透明的絲線也在不斷地拉長。
同時,靈氣的消耗也在飛速地增長。
謝小晚的臉色唰得一下就變得蒼白,但他的眼睛卻是明亮的,猶如璀璨的星子。
周寒玉見狀,連忙把懷中的靈石遞了過去。
謝小晚一碰到靈石,瞬間就將其中的靈氣抽取殆盡。
在靈氣耗盡后,靈石化作了粉末,洋洋洒洒地飄落了下來。
不夠。
還不夠……
謝小晚咬住了唇角,連手指都微微顫抖。就在他的靈氣快要耗竭的時候,手中的情絲猛地綳直——已經到達終點了。
謝小晚勾了勾手指,透明的絲線發出“叮”得一聲:“找到了。”
魚人是迷宮的原住民,與大魚也有着一定的聯繫。
所以它們知道迷宮的規律,在其中肆意地捕殺獵物,而獵物死後,渾身靈氣就都成了大魚的養分。
謝小晚發現了迷宮的規律,稍微緩了一下后,說:“跟我來。”
他走了過去,落下的每一步都落在了固定的位置,甚至有時候還要飛檐走壁。
可不管他怎麼走,總是會落在平地上。
這是因為迷宮是懸浮在半空中的,通過細微的角度變化,讓人喪失了平衡的感覺。
謝小晚落下最後一步,輕聲地說:“到了。”
他仰起了頭。
迷宮的核心竟然是一片海洋。
海洋幽深,海水涌動間,泛起了一道道的漣漪。
在深深淺淺的藍色中,點點星光漂浮在上,待走近了以後,才發現那是一隻只半透明的水母。
水母肆意遨遊在了寬闊的空間中,傘蓋一動一動,散發著淡粉色的光輝。這一切都那麼的唯美動人,如同夢境一般。
人總是會被自然的景象所撼動。
謝小晚轉過頭去,見周寒玉沉迷其中,出聲提醒道:“該你出手了。”
周寒玉回過神來,拔出了劍刃,朝着海水揮出了一劍。
一道金光過後,龍吟入海。
連帶着整片海域都顫抖了起來。
“放我們出去!”周寒玉命令道。
恍惚間,在場之人聽見一聲沉悶的鯨鳴響起,隨後在海洋的深處出現了一個旋渦,捲起了漫天的波瀾。
謝小晚:“這裏是出口……”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股力量從旋渦中誕生,吸引着人前去。
謝小晚不由自主地向著旋渦靠近。
海水撫摸着他的臉頰,並不會讓人感到窒息,反倒是溫柔、溫暖。
他轉過身,向後看去。
一襲紅衣化作了水流,流動間,猶如一團火光燃燒。
不過,很快這團火光就被人擁入了懷中。
謝小晚抬起了頭,想要說什麼,可張了張口,只有一串串的氣泡冒了出來。
無數的氣泡誕生又破裂。
在此情此景,謝小晚也不想說什麼,便只跟隨着心中的想法,伸手抱住了沈霽筠。
嘩啦——
在短暫的黑暗過後,一片碧海藍天出現在了面前。
陽光直直落下,照在身上有些熾熱。
謝小晚落在了海面上,海浪輕輕拍打着衣角。他的眼睫輕輕一顫,看見腰-間還環繞着一條手臂,扯了扯唇角:“現在可以鬆開了嗎?”
聽到這話,沈霽筠這才緩緩收手,看起來還有些依依不捨。
謝小晚退後了一步,海風吹散了額發,他眯了眯眼睛,聽見周寒玉在說:“這是……我們出來了嗎?”
謝小晚的心情不錯,笑着回答道:“是啊,我們出來了……”
話剛出口,他就看見周寒玉的臉龐扭曲了起來,帶着驚訝與恐慌,連嗓音都破了:“快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