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裴硯禮的手勁很大,明驪難耐的咳了起來,她覆上裴硯禮的手腕下意識想撓他。可略一垂目,就看見裴硯禮渙散的目光中全然都是兇狠與陰鷙。
明驪被看的渾身哆嗦,脖子疼的喘不上氣,沒忍住哭出聲:“你有病嗎,鬆手啊……”
等她軟軟的出聲,裴硯禮才察覺到背光看不清的人是昨日救了他的明驪,心口一顫趕緊鬆了手,指尖蜷縮着落在被面上。
明驪彎腰捂着喉嚨咳嗽,嚇得嗚咽:“你是瘋子嗎裴硯禮……”
聽見帶着哭腔的最後三個字,裴硯禮眉心沒忍住跳了跳,一閃而過的熟悉感讓他抓不住。
本想問句他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可明驪哭的難過,他只好抿着唇略微不自在的問:“你來幹什麼?”
沒想到救了他后被鎖喉,這人不道歉還兇巴巴的問自己來這裏幹什麼,明驪喉嚨哽了哽,抹了把眼睛抿唇說:“我的玉佩呢,是不是在你這裏?趕緊還我。”
裴硯禮從枕頭下扯出玉佩丟進她懷裏,面無表情道:“拿上你的東西走。”
“……”明驪掩在面紗下的臉頰氣得鼓了又鼓,最後紅着眼睛有些口不擇言的嘀咕:“我就不該救你,真是好心沒好報。”
她邊轉身邊說,聲音不大,但是屋子空曠安靜,身後的裴硯禮聽的一清二楚。
到嘴邊的那句抱歉被他緩慢的壓了下去,少年隱在黑暗中的面容泛上自嘲,手指捏緊被子,艱難地翻身朝里躺着。
他猜的真是沒錯,明驪救他只是一時好心,也或許是看在裴彧之與霍家的情分。總歸緣由都不是為他,就像救了他此時也會後悔一樣。
裴硯禮渾身難受的閉上眼,昨天半夜開始他腿上的傷就嚴重起來,不僅化了膿還引起高熱。他今天脊背發冷的躺了一整日,什麼都沒吃,想來恐怕也離死不遠了。
帶着這樣的心思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不知多久后他被院裏的腳步聲驚醒,睜開眼回頭看,窗外的天色已經不知不覺的暗下,緊接着門被打開,背着藥箱的中年男子裹着寒夜從外而來。
他剛進門就哎呦一聲,吩咐身後小廝:“快去點兩根蠟燭,怎麼這般黑。”
裴硯禮皺眉,看着慢慢朝自己走來的人不耐煩地出聲:“你誰?”
“草民是德濟堂郎中,來給王爺號脈。”
裴硯禮眯了眯眼,正欲開口就聽小廝笑着道:“王爺莫要擔心,是明驪姑娘請郎中來的,昨日咱們隨姑娘來的時候您還昏睡着。”
小廝說著話,不知從哪摸來蠟燭點燃,屋子裏亮了起來,照的他眼底也燃起光。
裴硯禮神色一怔,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那小廝。
是……明驪?
可她適才不還說後悔救了自己,怎麼轉身就給自己請了郎中來,難不成她發現對自己還另有所圖,所以才沒有放任他不管?
裴硯禮抿唇,莫名固執地認定了自己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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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驪回府後趕緊往脖子上了層藥膏,但裴硯禮手勁大,她又皮肉嫩,留下的青紫色印子始終沒見好。
因着這事,明驪好幾日都沒出漪瀾院,生怕被人瞧見。
這日用過早飯上藥時。
惠然看見她脖子上的傷就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低聲道:“淮安王就是個禍害,姑娘好心好意救了他,他不感恩就不說了,竟然還出手傷您。”
那日她在院子裏守着怕有人闖進來,誰知明驪出來后就已經受了傷。
想起後面明驪還又給裴硯禮請了郎中治病,惠然給她擦藥的動作重了些。
明驪疼的往後縮去,瞪她:“你做什麼?疼死我啦。”
惠然忿忿:“疼些才能長記性,姑娘日後可別再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了。”
“能幫他的也就這些。”明驪仰起頭乖乖任由她上藥,手指捏着溫熱的玉佩小聲說:“日後井水不犯河水,大抵也不會再見面了。”
那日走時,明驪想起他額角的溫度,還是給裴硯禮請了郎中。
可能心有不忍,也可能是想到了前世最後看到的那個身影。
眼下不知他如何,若還活着,掐了她后又在清醒時承了她的情,倘若裴硯禮有良心,總是該愧疚些記得更清楚了吧。
明驪忍着脖子上藥膏浸入皮膚的涼意,回味着自己的小心思。
可惠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看見她惆悵片刻就又笑起來的樣子,沒忍住喊:“姑娘……”
明驪眨眼:“怎麼了?”
惠然皺着小臉,猶豫道:“淮安王如今已宛若階下囚,沒了太子殿下當靠山,連陛下都不給他顏面。咱們還是不要插手管這麼多的好,您可是公主。”
明驪是姜國公主這事兒整個聿朝無人不知。
當年姜國太子戰死沙場,霍家外嫁女姜后將明驪送迴避難,按理來說她作為嫡出不應在聿朝安然無恙的長大。但誰讓明驪命好,是姜國唯一的公主,又自小與幾位哥哥關係都極好。
眼下姜國持權的是明驪的庶兄,不知究竟是前姜王讓位與他做了約定,還是庶兄對明驪這個唯一的妹妹不忍下殺手,竟一反常態的沒有將明驪捲入姜國王室的紛爭中。
如此一來,無人知曉當今姜王對明驪是何態度,在聿朝倒也沒人敢明面欺負她。
聽了惠然的這番話,明驪面上明媚的笑意散了些許。
她握住惠然給她擦藥的手,轉過身子看着惠然認真道:“身份這種事兒不是咱們能夠選擇的,若是淮安王能選,他也不一定會甘心入皇家,當個富家子弟風光一生不好嗎?”
就如同她的皇兄,若是能選擇,明驪並不願他成為姜國太子,還未滿十三歲就丟了性命。
一朵花,一隻鳥無論是何物,平平安安活着便是最好。
明驪握起惠然的手,緊繃小臉道:“這些話日後切莫再說了,我雖是公主,但我同你們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既然眾生平等,淮安王再如何落魄,生死都不由咱們決定,我幫他……也只是覺得他可憐。”
另說來,也只是希望裴硯禮能活下去。
待日後變成高高在上的帝王時,能看在她沒有見死不救而鬆鬆手。
這話同惠然說完,她好半晌沒出聲。
只是明驪在側目好奇朝她看過去的時候,惠然別開臉,只露出微微發紅的眼尾,佯裝語氣很兇的樣子道:“姑娘看我做什麼,不準看。”
明驪輕嘆:“傻丫頭,多行善事,老天總是不會虧待的。”
“我也只是在想,日後要是咱們遇上不好的事情,也能有人來伸手幫幫我們。”
就像是前世的他們。
霍原讓人查的事情有了結果。
老夫人午憩后,明驪便被壽安堂的人喚了過去,正廳里坐着霍原與舅母方氏,見她來了都稍稍壓下面上的怒意。
“外祖母、舅舅舅母安。”明驪乖乖行李。
霍老夫人伸手:“來。”
明驪握着她的手同她依偎在一處,偏過頭將下巴抵在霍老夫人的肩頭,神態乖軟。
瞧着她這幅樣子,霍老夫人便想起自己死前都沒見一面的女兒,心下泛酸的同時又覺得委屈了明驪。
問了她幾句身體情況,發現她脖子上的絲巾問道:“今兒怎麼想着戴這個?”
“外頭有些冷。”明驪怕她伸手過來,趕緊岔開話題看向霍原:“舅舅,那日我同您說的事兒,可有結果了?”
霍原想到小廝查到的東西,霎時有些忍不住氣,怒不可遏道:“周家簡直欺人太甚,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外頭養起外室,這般行為,待你嫁過去豈非要寵妾滅妻?”
“那小兔崽子竟敢如此待你。”
侯夫人方氏在他背上順了順,輕聲道:“那便趁如今還未定下趕緊拒了吧。”
“當年周家剛提及母親便已拒過了,可誰知他們拿周太后口頭定下的婚事當借口。這兩年我暗中瞧了許久,周憧銘溫潤文雅,還當是個好男兒。”霍原道。
“他們做了這樣的混賬事,難不成還要仗勢欺人?”方氏睜大眼。
不曾開口的霍老夫人忽然問:“你可知周家為何執意要阿驪?”
方氏與霍原對視,皆未開口。
反倒是垂眸絞帕子的明驪脆生道:“不過是看我性子軟好拿捏罷了,周憧銘與他表妹的私情已有一年多了,周家定然是知道的,如若不然去年我生辰時周老夫人又怎會那般着急的上門說這事兒。”
“待我進門,周憧銘表妹再懷上一兒半女,抬進門指日可待。”
霍老太太眼露詫異的看向她,明驪頓了頓,抬頭看向霍原:“若是再好命些,平妻也不是不行。”
“這個畜生!”霍原重重拍響桌几。
明驪緊挨着霍老太太,舔舔嘴角道:“周家是陛下母家,這事兒可得好好解決。”
霍原擰眉:“周憧銘如此混賬,難道我還怕了不成。”
“舅舅!”明驪咬唇。
被她這麼一喊,霍原不合時宜的想到那日在書房中明驪的那番話,慢慢平復了情緒。
正廳內安安靜靜,片刻后,明驪看了他們幾眼,明眸輕閃試探道:“舅舅,其實我倒是有一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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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禮:她一定是對我另有所圖(肯定點頭
阿驪:你怎麼知道0.0
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