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風曜指尖輕點,叩出聲響。
他環顧四周,將公司高層的面目儘儘收眼底:“這次公司的聯合畫展比賽將由我親自安排,諸位還有什麼要說嗎?”
底下諸人面面相覷,看向正中的男人,雖說此次畫展比賽盛大,可顧氏科技早已穩定,這樣的事只需吩咐手下人去做,顧風曜突然接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不合規矩。
顧風曜不耐這樣的沉悶,他眉頭輕挑,說:“誰有異議?”
眾人回神,緊接着會議室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事情就此敲定。
會議結束。
眨眼間,偌大的會議室只余兩人,助理章霖整理好文件:“總裁,餐廳已經訂好了,雙人間。還有,中午夫人通過總裁辦給您打了電話,要您晚上回家吃飯。”
顧風曜垂眸,看向閃爍的手機屏幕。
胡桃夾子:[中午有事,我去不了了。]
後面跟着一隻白色小貓表情包,趴在地上長長的尾巴翹起,慵懶地甩動。
顧風曜掃過一眼,眼前浮現早上一幕,小貓神似某人,叫他不自覺抿緊嘴唇,緊皺的眉梢卻稍稍放鬆,欲擒故縱嗎?這樣簡陋的手段在顧風曜眼裏,實在是不值一提。
他回了個[嗯]算做回答。
收起手機,顧風曜沉聲道:“章霖,包廂退了吧。”
*
鏡大食堂。
阮嘉明端着一盤清炒時蔬找了個冷氣最足的地方,落座就朝顧千歡打招呼:“歡歡,我在這兒。”
顧千歡加快腳步,怕他再晚一會兒,整個食堂都能聽見自己的名字。
阮嘉明不是藏住事的人,吃飯時忍不住提起比賽:“20:1,這比率也太兇殘了,那麼多人競爭得多激烈,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歡歡,你參加嗎?參加吧,你畫的好肯定能行!聽說獎金足足一百萬呢。”
顧千歡頭也不抬:“嗯。”
敷衍得阮嘉明都看不過去:“那可是一百萬,你不想爭一爭?大學四年的顏料錢都綽綽有餘。”
阮嘉明的話不是吹噓,和他勉強稱得上及格的作品相比,顧千歡的畫作很受教授青睞,阮嘉明羨慕過,後來親自看顧千歡作畫,才知道什麼是天壤之別。
回歸正題,顧千歡聽他這麼說,有些好笑:“你說的我會考慮,距離系裏比賽還有一段時間,急什麼。”
他知道阮嘉明說的是什麼,筷子挑起青菜,他的清貧人設深入鏡大學生人心,屹立不倒。
吃完飯,顧千歡來到教室,臨近上課,教授身側星星點點不少人,他正在指點同學,教室里都是緊鑼密鼓準備參賽的學生,他看見顧千歡,當即眼前一亮。
顧忌跟前的學生,李教授叮囑對方:“你這裏再加強一下,色調要貼合主題,和諧,仔細細化,不要弄髒畫面,繼續保持,不錯。”
“好的,謝謝老師。”徐楠聲呼吸急促,李韞教學嚴苛,不錯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極高評價。
徐楠聲心頭雀躍,斟酌着還想再說什麼,李教授已經離開他,朝顧千歡走過去。
他的態度是遮掩不住的熱切,看得人眼熱:“千歡同學,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老師。”
顧千歡溫和一笑:“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他坐回座位,扭頭一看,阮嘉明不知何時已經拉開畫架,離他七八米遠。誰不知道,有顧千歡在的地方,就是吸引老師的風水寶地。
阮嘉明沒打算參賽,拿着畫筆隨便塗抹,沒多久,手裏的畫筆就變成了手機。
他戴着耳機,一心投進遊戲裏。
徐楠聲看着顧千歡,他的畫架上只有一塊雪白畫布,顏料收拾得乾乾淨淨,着實不像是一個油畫系的學生,連衣服都是乾淨的白色。
藝術生誰不知道,顏料有多容易弄髒衣服。
和其他人跟前五彩繽紛的調色盤相比,唯獨他乾淨得像是陽春白雪。
就連教授也對他青睞有加。
思及此,徐楠聲攥緊手指,熟料力道一重,筆下尚未調好的灰藍色顏料在畫布上留下一道極刺眼的痕迹,清透的海面瞬間臟污。
那麼深,那麼重。
他的畫毀了。
徐楠聲腦子嗡地一聲,偏偏這時李教授的聲音傳進耳膜,他的心臟驟然絞緊。
李韞是鏡大退休返聘的老教授,畫技精湛,在國際上都享有盛譽,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他站在顧千歡跟前,直接說:“這次比賽你得參加。”
教授只差直白說出來,他有多看好顧千歡。
同一時刻,不少人停下畫筆,豎起耳朵聽。
顧千歡眼睛輕眨,格外鎮定,他抬起手,第一筆淺調碧藍落在畫布上:“謝謝老師的好意,我會參加的。”
教授看着他熟練的筆法和力道,這一抹色調清潤,帶着強烈的個人風格,甚至已經超出了一部分鏡大教師。
他知道顧千歡是交換生,自小在國外長大,可這樣的畫作,也不像是籍籍無名之輩。
李韞思索片刻,還是找不出適合的對象。
再抬頭,白色畫布已經填滿藍調,一筆濃烈近乎刺眼的深藍躍入眼帘,跳脫的如同醜陋疤痕,顧千歡刷刷壓下一層稀薄墨藍,邊緣過渡顯眼且強烈,轉眼間,晴朗的天空被他鋪繪成深邃的海底,壓抑感撲面而來。
他畫得極快,只是幾個大色塊拼接,已經有刺骨的深寒撲進毛孔。
從開始的柔軟到眼前的疏狂,教授咬緊牙關,每一個毛孔都在驚嘆,陰冷纏上呼吸,這種壓抑的畫風讓他莫名熟悉。
Blindsight——三個月前拍賣行突然銷聲匿跡的畫壇新一代畫家,他的作品瘋狂、扭曲,時常充斥着無由的陰鬱和晦暗,筆端描繪的畫面曾被人形容——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世界。
但是比起他的極端與瘋狂,顧千歡很明顯克制許多,更柔和,也少了些稜角和特殊。
李韞沉下全部心神,捨不得錯過半分。
阮嘉明打到手機電量過半,估摸着應該差不多要下課了,他抬起酸澀的眼,嚇了一跳。
教授還站在那裏,直到下課鈴聲響起,他看見顧千歡的畫——深藍嶙峋的海底,溝壑縱橫模糊的陰影強烈,海面上翻滾的波浪透亮如冰晶,海面與深淵交匯的罅隙處,割出幾縷金色碎光,這點生機沒有半分希望,反而帶給人更深一層的絕望,因為它漂浮在淺層,永遠落不盡最深的海底。
我艹!
阮嘉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皮發麻,他握着手機哆哆嗦嗦,不敢靠近。
就在這時,徐楠聲忽地站起身來:“老師,您能幫我看看畫嗎?”
課上他可沒聽見教授的任何聲音,也是,僅僅兩個小時,顧千歡能畫出什麼東西呢。
他可不同。
徐楠聲翹起嘴角,胸有成竹。
因為家裏關係,早在五天前他就知道畫展的事,他早早開始構思這幅畫,甚至借鑒了一部分名家作品,將之隱晦的融進自己作品裏,剛才的危機反而激發了他創作潛力,那塊污漬也被他解決掉了。
巧合的是,徐楠聲同樣描繪的也是大海。
洶湧澎湃的海面,蜿蜒曲折的海岸,明媚的光照在礁石上,玻璃色的海水轉瞬迸裂,飛濺的波浪好似大片晶體,激昂溫暖的光線漂亮且完美,金光漾盪在海面上,已經隱隱能看出幾分神韻。
“不錯。”李韞眉頭輕蹙:“但是這裏,海面交接處理得太綿密了,盡量清透些。”
就這樣?
徐楠聲心理落差很強烈,他自信這次一定能打敗顧千歡,調整好心態,他看着顧千歡意有所指道:“老師,您覺得我們這些人里誰畫的最好呢?”
下課了,卻沒有一個人離開教室。
聽見這話的阮嘉明翻了個白眼,誰不知道你意有所指啊,往常都是千歡被誇,你這個萬年老二終於忍不住了,老陰比!
顧千歡低頭,全然不在乎緊張的氛圍,指尖輕划屏幕,嫣紅的雙唇輕抿,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他的視線落在屏幕上。
顧千歡:[我知道啦,顧先生~]
後面跟着一個表情包,是只不停吐出一串串小紅心的小貓咪。
這番小插曲沒人發現。
李韞閱歷豐富,擰着眉頭看向徐楠聲。
倘若徐楠聲看過顧千歡的畫,肯定不會這麼說,可問題是,他太自大了,以為憑藉這副畫肯定十拿九穩,他根本不屑一顧。
徐楠聲指着自己的畫,說道:“老師,你看——”
李韞像是沒聽懂他的暗示,篤定說:“應該是顧千歡同學,他的畫面處理方式很乾凈,個人技巧已經非常成熟,暫且不提他的畫面感情,這幅畫處理得非常精巧,完全可以當典型來看。”
徐楠聲臉上笑意剛浮起,轉瞬凝固,笑意與錯愕混雜一團,極其滑稽可笑:“老師,你是不是說錯了?”
應該是我啊,我的作品才是最好的。
徐楠聲身旁幾個跟班看他臉上掛不住,紛紛出聲:“是啊,我覺得徐哥的畫才最好的。”
“老師,顧千歡畫了兩個小時,能畫多少東西?您再看看吧。”
李韞越過說話的學生,直指徐楠聲,他知道對方才是問題矛頭,顧千歡沒來之前,徐楠聲確實很不錯,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不可能昧着良心說徐楠聲比顧千歡的作品好,這是越級碰瓷!
“徐楠聲你畫的不錯,但是顧千歡,他的畫你看過沒有,你看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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