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闖入邪林
這件事兒，歐陽師太知道了，因為正是他接手過的案子，當年陰司府崔老十分篤定這是一樁人案，卻沒交代什麼細節。
知道是人案之後，大理寺自然全力追查。
當時，身為新任寺丞的歐陽師意氣風發，誓要偵破此案。
他曾一度懷疑過那膽小的書生就是真兇，為開脫罪名才編造了這麼一個荒誕的謊言，然而，結局出人意料，書生沒多久就瘋了，至此便斷了線索，因此大理寺只能以一樁懸案封存在了書房案庫之中。
此刻，望着眼前那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樹林，歐陽師是感慨萬千，勾起的回憶叫他不禁放慢了追蹤的腳步。
他這一猶豫，便眼睜睜看着那道熾熱的流光漸漸影沒在了林間。
真兇前腳剛走，後腳王朗便策馬趕到，見歐陽師踟躕於林外，便急問：“刺客呢？”
“方才躲進林子裏去了。”歐陽師苦笑道。
“速追！”
王朗翻身下馬，正欲邁步追緝，歐陽師眼疾手快一把攔下了他，有些無奈道：“賢弟，這林子古怪的很，天色已是不早，不若明日帶上眾弟兄再來仔細搜查。”
“既然真兇離此不遠，為何不追？”
王朗十分納悶，抬頭看了看天色，也僅是黃昏而已，不知為何歐陽師卻露出幾分忌憚之色。
歐陽師聳肩道：“賢弟有所不知，不但這芳林苑鬼怪之事迭出，這周邊林子也詭異的很，賢弟剛來長安不久，定不知其中詳細，且聽我細細道來。”
王朗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茂密樹林，心想，關鍵時刻被歐陽師這麼一耽擱，真兇怕也跑遠了，此刻去追，估計也追不上了。
索性停下了腳步，認真向歐陽師詢問起此事的由來。
原來，自從芳林苑出事之後，林子自然荒廢了，再也沒有人前去打理過，因此林子裏的樹木長的格外枝繁葉茂，特別是楊樹，簡直佈滿此林四處。
林子又大又密也就罷了，關鍵這林子一到太陽下山之後就會起霧，百試百靈，這也是歐陽師阻止王朗進去的原因。
你們想啊，密林之中路本就不好走，再遇上大霧，豈非容易迷路？遠的不說，那群考生就是這麼稀里糊塗摸到芳林苑的。
這還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只要人入了此林，無論怎麼走都會通向芳林苑那所廢宅，簡直詭異無比。
因此，長安老一輩的百姓便把此林稱作邪林，懷疑是那群死去的百來口陰魂不散，在林間作祟之故。
王朗一聽便來了興趣，笑道：“哈哈，想不到此地竟還有如此奇聞，那我倒要見識見識。”
“賢弟，別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大哥莫不是忘了，小弟可是長安陰司府筆判，有這麼好玩的事情若不親自經歷一番，豈不無趣！”
說著，王朗便昂首挺胸步入了林間。
果然，陰司府的人還真是叫人討厭吶！
歐陽師見王朗摸了進去，神色大變，來回踱了幾步，思來想去，終還是追了上去，因為他不放心啊。
“賢弟，老哥也豁出去了，一起吧！”
兩人並肩而行約莫走了近一里，眼前忽然一黑，只有眼前嶙峋的樹枝與蓋頂的樹葉，哪還有什麼去路，再回頭看看，來時的路也變得十分迷離，又好似到處皆是來前的道路。
歐陽師扶着額頭苦笑道：“是不是，我早說了，賢弟你偏不信。”
王朗站在原地良久，忽然開口道：“歐陽大哥，與其擔心前無去路，不如擔心如何回去交代吧。”
歐陽師納悶，蹙着眉頭反問道：“賢弟此言何意？”
“來前，我與李三分析了案情，推測出十郎將要被幕後黑手殺人滅口，可等我們趕到時，十郎與獄丞雙雙被害，而天牢值守的四名獄吏卻稱親眼看到是大哥殺了獄丞，不知歐陽大哥對此有何解釋？”
歐陽師渾身一緊，不禁將手放到了腰間所掛的橫刀上，盯着王朗沉聲道：“你懷疑我就是那個內奸？”
王朗回頭淡淡一笑：“呵呵，不曾，因為歐陽大哥你沒有作案的動機，我一直在強調一點，即便是親眼所見的事實也不一定是真相，可我很好奇，那四名獄吏為何會將大哥錯認為是殺害獄丞的兇手，卻對十郎之死言語不詳？”
又道：“我查看過十郎的屍首，死因是受火焰灼燒而亡，但奇怪的是，獄丞卻是死於暗器，兇手為何要用兩種不同的手法將兩人一起殺害，這難道不奇怪嗎？”
“是很奇怪，按理，倉促之下兇手會用最簡單的手段消除自身威脅，也就是說，獄丞的出現並不在真兇的意料之中。”
王朗點頭：“正是，大哥不如說說當時詳情究竟如何？”
歐陽師微微鬆開了刀柄，回憶道：“當時，我趕到天牢之時發現獄吏們並不在天牢門口值守，心覺不妥，便立即衝進了地牢，只見獄丞向我不要命地撲了過來，而其身後還有一團詭異的火焰，的確似賢弟所描述，像極了一隻火鳳凰。”
“眨眼之間，那團巨大的火焰就從我與獄丞身邊掠過，我當時驚鴻一瞥，那團火焰之中分明是個人，且還是個女人，因此，便推開獄丞追了出來，在拐角處，忽見那四名獄吏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明明之前他們皆是不知所蹤，我也十分奇怪，但因為追兇要緊，便也沒細想，如今看來，處處透着詭異。”
王朗婆娑着下巴，自言自語道：“那四名獄吏不似在說假話，但如何解釋他們憑空消失又憑空出現，又恰巧能看到歐陽大哥推開獄丞的那一幕，當真是好精密的設計。”
“為今之計，還得先尋到那名女鳳凰的蹤跡，如此，才能洗脫大哥的嫌疑，當然，這也是我迫不及待入林的原因，若大哥此刻回去，必定鐐銬加身難以辯駁。”
歐陽師心下感動，認真看着王朗一字一句道：“從今以後，我歐陽師，便認你這個兄弟！”
“果真起霧了！”王朗忽然驚訝了一聲。
歐陽師這才發現，兩人說話的時候不知不覺夜幕已經降臨了。
淡淡的薄霧忽然從地面升騰而起，幾息間就沒上了他們的腳面，四周的老楊樹伴隨着穿林之風發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響，斷斷續續，仿如幽魂圍着他們在打拍子一般。
歐陽師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感，緩緩浮上了心頭。
他顫抖着嘴皮道：“是，是啊，起，起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