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月播黃塵 第九章 進了深山(6)

第三集 月播黃塵 第九章 進了深山(6)

時間過得好慢,熬了一天又一天。

“跑山”的玉文和玉俊哥弟倆從娘娘廟溝來了。哥弟倆是春上從山東濰海老家來的葫蘆河川,他倆把華欣母叫老姑,把華強叫大表叔。玉文和玉俊住在娘娘廟溝的老溝掌,那地方地方荒無人煙,離着溝口的農戶、公路有十來里地,距離老姑家有二十里地。“跑山”最大的苦是寂寞難耐,連華強這個不善言辭性格內向的山裏人都說:“在山裏呆上個八月,非成了野人、啞巴不可!”玉俊和玉文急着掙錢,還是選擇了住在山裏——拾木耳或挖藥材爭的人少。玉俊性格比較活潑,想多有個伴,於是就鼓動二表叔華欣跟着去廟溝“跑山”。

“到深山老林里就沒人問高考情況了。”——瞌睡等上了個枕頭,華欣正求之不得!。

一開始母親不同華欣進山,怕兒子受不了這苦:“木墩都受不了這罪,你石墩就別充能了。”華欣和母親賭氣,鐵了心要去廟溝,玉俊在一邊幫襯着求情:“我和玉文一定會照顧好二表叔的!”母親看兒子整日悶悶不樂,又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只好勉強同意了。臨起身,老姑對着玉文和玉俊千叮囑萬安頓:你二表叔去不為揀木耳掙錢,是想換個地方散散心,揀多揀少不打緊,只要人安全就行:流鼻血就趕緊打發她回來……

華欣都走出老遠了,母親還在牽腸掛肚地對着玉文和玉俊說著話。

清晨。娘娘廟溝半山坡上的小土窯里,華欣跟着玉文、玉俊下了小土炕。小土窯是春上華強和玉文、玉俊一塊在半坡的一小塊土崖上開挖的,開口小,比放羊的人在山上臨時避雨的土窯大不了多少:窯口離着土炕只有不到兩步的距離——土炕和左右窯壁、窯后掌連在一體,佔着窯里絕大部分的空間,就這土炕也很小,晚上睡覺時伸不開腿,得半綣拱着身子。緊貼窯面的便是用樹棍樹枝栽在地上建成的“窯門”——柴門。

華欣走出柴門,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太陽在山頭冒花了,山頂的霧氣漸漸地降了下來,一直向溝底沉去,從門口朝前望,腳下就是平盪如砥的霧河:山坡上的茂林,經晨霧這一清洗,就愈發碧清、蔥籠……

玉俊提着小土窯內僅有的一隻小鐵桶去溝底水泉子去提水,走下坡十來步遠,他的身影就完全浸沒在了霧河中。小鐵桶是從華強家拿到着小土窯來的,玉文在一次提水中摔了一跤,膝蓋碰破了皮不說,還把桶底摔得漏水,他就拽了被子上的棉花套子塞了水桶上的縫。從這以後,玉俊就不讓玉文提水了,玉文負責做飯。

玉俊從水泉子打了水,只一口氣,就從溝底跑回了土窯——他必需跑快,跑慢了桶里的水就該漏完了。玉文早已在小窯內很窄的一溜子石台上擺好了碗和僅有的一個搪瓷盆,玉俊一進柴門,玉文就趕緊接過小桶,把碗和盆盛滿水,剩下的水就倒在鐵鍋里,就開始燒火做飯了。

山裡露水確實很大,玉俊就到泉下提了一趟水,路比起上山的路還是略寬些,他的褲腿就被草浸得**的:黃膠鞋裏進了水,稍微挪動一下腳步,鞋裏就窟哧哧作響。如果這個時間上山揀木耳,朝樹林中走出不到二十步遠,露水就該把身上浸個通透。山裡一早一晚的露水佔據了上山的很多時間。

玉俊和玉文頂着大露水,甚至連陰雨剛停都曾上過山,那濕衣服扒在身上步子都邁不開……到華強家說起這事,被老姑涕一把淚一把的罵了一頓:“你兩看看我這雞爪子風濕手,不就是受了濕寒嗎……為了掙點錢就葬害了身體,給老家人可咋做交代呀?”從這以後,他倆上山都在露水小了的時候。在葫蘆河就這麼一家遠親,老姑的話不聽,那還能聽誰的話呢?

華欣從家拿來的煎餅,只吃了三天,就得動手做飯了。做的飯,頓頓都是“老鱉爬鍋沿”——據說這是河南人逃荒時發明的一種簡單實在的吃法。玉文做這飯很有一套,就地取材:他先把小鐵桶放斜,把唐瓷盆的水倒進小桶不漏水的一側,就騰出和面盆了:把玉米面在盆里和好,揪下一塊麵糰放在手掌心,兩手掌輕輕拍一拍,和手掌形狀一樣大小的“老鱉”玉米生麵餅就做成了:把生面拼往鍋沿上一“爬”扒,再給鍋底續點水,加柴火不能太猛鍋蓋一蓋,只等着熟了。做熟的麵餅靠鍋沿的一面焦黃焦黃的,還有點硬,比喻成鱉還是挺形象的。這玩意聞起來挺香,華欣初來時吃了還是難以消化——畢竟是玉米面的不是白面的,又不是起面,吃了漲肚,胃反酸。

菜,就兩樣:調苦菜和調野芹菜。這兩樣菜吃之前,都得用開水“撩”了才能吃,不然會中毒的。“撩”菜就是用開水稍微煮一煮,然後放在涼水中“拔一拔”浸泡去綠汁。華欣在家裏拿的淹鹹菜,三、二天就吃完了。實際上,山東菜太咸,上山前很少吃,不然,到了山上口渴的受不了。每天上山前,他們仨都必需掙扎着每人美美喝三大碗開水。

華欣來了不幾天,就漸漸的適應了這樣的原始生活——畢竟他是山裡長大的,畢竟“上哪山砍哪山柴”、“不吃飯還好沒餓到時候”這些山裡哩語有着比“老鱉爬鍋沿”還結實的道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山丹丹花落黃土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山丹丹花落黃土地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集 月播黃塵 第九章 進了深山(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