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錢科落網的時候,丁闊還在夢裏呢。難怪,半夜三更的,有誰會不睡覺。
守候在錢科家附近的兩個警察沒有睡覺。錢科同樣沒有睡覺。
錢科是在凌晨五點多出現在所居住的小區附近的,一般這個點是盯梢的警察們最容易犯困的時候,倒不是因為疏於職守,只是因為黎明的到來,會產生一種鬆懈心理,――罪犯在夜黑風高的時候不出動,天亮了就更不容易現身了。
但是錢科現身了。
連續多日來,錢科晚上留宿在一家髮廊的姘頭那裏,沒日沒夜的亂搞。白天躲在姘頭理髮屋後面的小黑屋裏悶頭睡大覺。
他的這個姘頭,倒不是做雞的。但也貪圖男人的錢。
這個女人前挺后翹,小麥色皮膚,說話嗲聲嗲氣的,一雙桃花眼看誰都像談戀愛,錢科留意她很久了。一天,他走進髮廊里,看見這裏就只有女人自己,什麼話都不說就把屋門反鎖上了,女人大驚失色,剛要大聲喊叫,他隨手從鼓鼓囊囊的褲兜里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鈔,甩在了女人的腳底下,女人頓時呼吸急促,眼圈泛紅,她明白了錢科的意思。
剛要把錢拾起來,錢科已經一步並作兩步,來到她的面前,扛起她就往裏屋走去。
完事後,錢科對她說,你這個地方聞起來挺香的,我還以為是你的體香,可沒想到你是鹹的。
女人“咯咯咯”的媚笑起來,對錢科說,死鬼,老娘本來就是香的,可是你太猴急了,也不讓老娘洗個澡,準備一下。
那你現在就去準備吧!錢科說。
現在?你還是饒了我吧大哥。
不行,難道那些錢只夠你伺候一次老子的嗎?
那你想要多少次?女人問他。她只感覺自己像是上了賊船,心中叫苦連天。
五萬塊錢,你需要剃多少頭?用多少焗油?你才賺的到?
女人知道錢科的錢來路不正,因為這個人本身就不正。但她管不着,她要的是錢。
錢科不傻,他之所以給這個女人這麼多錢,主要是因為他想避難,這對於他來說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對於這個女人來說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錢科晚上必然留宿在女人的髮廊里,日子一久有些膩歪了那個女人,白天有時候也會回家悶頭睡大覺,但一般時候都是黎明前後才回來的。他很雞賊,認為夜裏回家如果暗中有人窺視他他看不到,但黎明人少,別人看到他的時候,他也就看到別人了。
他知道警察去過自己家,也知道在網上被傳成“色魔”的那個男人就是刑偵隊長丁闊,當然也知道這幫警察都是衝著他來的。所以丁闊那個“忍辱負重”的計劃算是徹底栽了。
不過之後在審判林浩非的庭審過程中,整個法庭竟然再也隻字未提三年前的氫氟酸碎屍案以及也並未深究受害者張迅的去向,這讓錢科的防備心理明顯的放鬆下來,要不然他早跑了。
可以說,丁闊的第二個計劃很成功。並沒有因為駱晨的“放大招”出現什麼意外。
錢科現身的時候,也是做過一番偽裝的,――他戴上了髮廊女人那裏販賣的假髮,還把自己的眼眉描黑,嘴唇抹紅。他這個人身材本來就很修長,再加上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裙子,小腿也是褪了毛的,不知道的當真以為是個行為不端的中年婦女。
他經過兩名警察蹲點的那輛汽車時,那兩個警察還都在車裏放平座椅躺着睡覺,錢科聽到了呼嚕聲,還特意朝着拉開一道小縫的車窗玻璃裏面看了看,但那道小縫實在太小了,而且分佈均勻,四面玻璃上都有,卻無法窺視裏面,也只是透過車窗玻璃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裏面有兩個人影。
壞就壞在錢科的身上飄蕩着髮廊里那種摻雜着香水和洗髮水的混合香味。其中一個警察睡得不是很沉,朦朧中他未睜開眼睛,鼻子先動了動,詫異道:“什麼玩意兒?”
另一個警察也被驚醒,兩人目測擋風玻璃正前方,發現了這個奇怪的“女人”。
“站街女?”
“我cao……你見過這麼傻大個的站街女嗎?錢科啊!”
“太能整了,還真沒認出來。”
“認個屁,認你媽,趕緊抓人!”
本來兩個人身體中還在沉睡的大部分運動細胞在這一刻被完全調動起來,兩個人同時鑽出汽車,車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就朝着錢科狂奔而去。
錢科太賊了,他始終在保持着高度戒備,當他聽到身後有動靜的時候根本沒有回頭,就朝着前方跑去,拉開一段距離后才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回頭看了一眼前來抓捕他的那兩個男人長啥樣。
這一看不要緊,對方兩個便衣警察的手裏都有槍,這才是最要命的。如果沒有槍的話,根據距離,他完全可以憑藉手裏的彈弓輕易的撂倒那兩個人。
“不要跑,再跑我們就開槍了!”
“去你媽的!”錢科繼續朝前狼狽逃跑。
可接下來槍聲一響,錢科立刻就慫了,他手忙腳亂的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喊着:“不要開槍!我怕!”
“這小子以為他穿上女裝就是個娘們兒了!”――兩個警察帶着錢科回到公安局,向丁闊報告喜訊。
丁闊眉開眼笑,眉飛色舞,心裏想着這次終於可以真正的在專案組上揚眉吐氣一把了!
不過距離揚眉吐氣還是欠把火候。
――之前在審訊林家森和梁四海的時候,對於丁闊來說,簡直太憋屈了,這次錢科的歸案,說不定可以動搖林家森的根本,畢竟錢科是三年前受雇於林家森父子製造氫氟酸碎屍案的兇手。
丁闊必須制定策略,讓錢科那小子在審訊中說實話。――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揚眉吐氣。
因為自從他們這個專案組成立后,就一直被幕後推手牽着鼻子走,雖然林家森和梁四海都順利的接受調查,但收益甚微,除了整天根據現有的線索推敲案情就是推敲案情,搞得整個專案組跟說風涼話,放大炮似的,形同虛設,這下好了,錢科歸案了。
此時審訊室里的丁闊看錢科,就像是在看一塊肥的流油的雞翅。
錢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麼對面的這個“色魔”(他在網上看到的爆料)看上去這麼面善,還如此的和藹可親?
丁闊微笑的看着他,“錢科,聽說道上的朋友都叫你‘鏢客’,你這個名號很牛啊!”
錢科笑了笑,“我自己給自己取的。”
“你倒是很坦白,”丁闊問:“為什麼給自己取這樣一個外號?”
“混口飯吃而已,”錢科說,“沒什麼特殊意義。”
“那就是說,‘鏢客’是一種工作了?”
“對。”
“它的工作性質是什麼?”
“替人消災,為人排憂解難。”
丁闊的臉色變了。讓他完全料想不到的是,為什麼錢科會如此坦白。
“替人消災?”他問,“你都替一些什麼人,消過哪些災?”
“一個女人,她的老公是個痞子,總是打她,我注意到這件事了,所以給那個女人留了個紙條。”
“紙條上說什麼?”
“五千塊錢,保證讓你老公一輩子不打你,呵呵……落款人――鏢客,電話xxxxxxxxxx。”
“她給你打電話了嗎?”
“她沒打,不過她老公打了。”
“你闖禍了。”
“嗯,他老公找上門來了。”
“後來怎樣了?”
“我把她老公教訓了一頓。”
“有意思……”
“回頭她給了我五千塊錢。”
“你勒索他們夫妻的?”
“不是,他老婆心甘情願給我的。”
“為什麼?”
“因為從那天開始,她老公真的不在打他了。”
“……”丁闊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還做過哪些事?”
“我還打過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兒,他是初三的學生。”
“為什麼打他?”
“僱主的委託。”
“僱主是誰?”
“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兒。”
丁闊再次瞠目結舌。心裏總感覺這個錢科,簡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兒,她怎麼找到你的?”
“她不需要找我,是我找的她。”
“你為什麼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