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付

託付

老樹妖嘆息一聲,對他們說起靈致的來歷:“十三年前的暮春,還在襁褓中的她被人帶到這裏。那人身受重傷而死,她被一隻帶崽的母老虎收養。後來,母老虎將她送到了我這裏,一晃就是十一年。如今她大了,再待在深山老林也不是辦法,所以小妖想請兩位大人帶她回人間去。”

“原來如此。”知道來龍去脈后,王翊走到樹洞前,俯身對她說:“再不出來的話,你腳上的傷口會流更多血,不及時包紮後果很嚴重,可能整個右腳會腐爛廢掉不能走路。”

王翊對她笑了笑,又摸了摸站在她肩膀上的青羽的頭,對她道:“能站起來嗎?”

腳底的傷口有小指大,已經沒流血了,靈致掙扎着站起來。

王翊見她行動吃力,鑽進樹洞將她抱起。靈致晃了晃神,心莫名的跳得厲害。

青羽很喜歡王翊,飛到他肩膀上整隻鳥雀躍得不行。

王翊抱着靈致到溪水邊,放她到岸邊光滑的石頭上坐下,用手舀起清水為她洗去傷口邊的塵土和血跡,敷上金瘡葯后,用細白布幫她把傷口包紮好。

靈致忍着痛看向老樹妖,老樹妖笑眯眯地對她說:“靈致,跟二位大人離開這裏吧。”

靈致一瘸一拐地走到老樹妖身邊,握着他的拐杖肯定道:“我不走。”說著,看了看王翊,又警惕地看向那個用劍指着她的人。

“你是人,不管怎樣都要回到人間去。你也大了,繼續留在這裏不合適。我不日即將離開,無法再照顧你。”老樹妖語重心長地說。

“你要去哪裏?”靈致一直想着離開那天,但這天來臨卻怕得很。

“去另一個地方,也許我還會回來,不過也要等好久以後了。兩位大人不是壞人,他們會照顧好你的。”老樹妖說。

靈致知道老樹妖不會騙她,但青羽同樣不會騙她。這時青羽臉色很不好看,將臉撇到另一邊,不參與談話。

青羽不理人,靈致低下頭去,沉默一陣后才點了點頭。

“天色已晚,明天再走吧。”交託了一件大事,老樹妖喜笑顏開。

“我去找些吃的。”王翊也覺妥當,當即給自己找了個差事。

老樹妖提議說:“桃花溪里的魚不錯,請兩位大人嘗嘗鮮。作為謝禮,小妖另送兩位一些奇珍草藥做謝禮。”

送靈致回菩提樹下后,老樹妖領着王翊去捉魚採藥,留靈致在這裏和白衣少年大眼對小眼。

靈致看着王翊和老樹妖走遠的背影,希望他們快點兒回來,和這個人待一處渾身不自在。

“阿翊已經定親了。”祈求之際,傳來白衣少年的聲音。

什麼?

靈致一時咀嚼不出這句話的意思。

“阿翊是我的堂妹夫,無論身份、地位、品性還是容貌,你都比不上秦施。”白衣少年儼然一副好哥哥的模樣,為自家妹妹牢牢看着准夫婿。

“哦。”名草有主了。

也難怪,那樣好一個人,怎會沒有女子欣賞?青羽告訴她,世間男女大多是早婚的。

氣氛陷入死寂之中,白衣少年起身沒入密林里,沒多會兒就見他抱着一捆乾柴回來,拿出打火石將柴點燃。

靈致見他坐在火堆邊拿匕首削着木棍,覺得很沒意思,準備鑽回洞裏之際,就聽他說道:“我在一本古籍里讀過一個故事,一個女孩兒被狼群收養,多年之後被人發現帶回村鎮。她像狼一樣吃生肉,不會說話,也不會像人一樣走路。村民企圖改變她的習性,數月過去,她卻始終無法像人一樣過活,最後抑鬱而終。”

“爺爺教我走路說話,青羽讓我知道我是人,也讓我知道山外面的事,我當然不會像那個被狼群收養的小女孩兒一樣。”靈致遲鈍,但並不笨,知道他的意思后解釋說道。

“青羽?”除了那個樹妖之外,他沒看到其他妖精。

“就是那隻青色的鳥,它告訴我,你是壞人……”話說出口,靈致才知道說錯了,趕忙閉嘴。不過看他的反應,好像聽不到青羽說話。那個王翊呢?

白衣少年的臉冷了下來,不再說話。靈致有些怕他,連忙縮回樹洞裏,祈求青羽不要對上他。

沒過多久,王翊和老樹妖滿載而歸,一人一妖手裏提着清理好的魚、松雞、山參草藥和野果。

白衣少年聽到腳步聲響,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后,目光落在那隻長得並不特別的青色小鳥身上。

小青雀站在王翊肩膀上,嘰嘰喳喳的很吵,看到他后,理也不理,徑直飛到靈致那裏。

靈致見王翊熟練地將清理乾淨的魚和松雞插在木簽上,撒上些許食鹽和香料放在火邊烤。

老樹妖將新摘來的荸薺、野草根和野果交給靈致,柔聲安撫她不要害怕。

“王翊出身秦國武將世家王家,他生父戰死,生母早逝,由伯父上將軍王騫撫養長大。他自小天賦異稟,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妖魔鬼怪,不用念訣畫符就能降妖伏魔,在陰陽兩道行走自如,天下眾妖魔聞風喪膽,不敢在秦國作惡。”

難怪樹妖和青羽對他那麼恭敬,靈致暗自感嘆。目光看向王翊,他正在和白衣少年說話,時不時翻動火上的魚和松雞。“您怎麼知道?您不怕他嗎?”

老樹妖笑道:“我修行兩千年,修為尚可,在妖界小有名氣,山外有什麼事他們也樂意跟我嘮嗑。王翊的大名在妖界無妖不知無妖不曉,我即便在深山也知道世間有這樣一位人物。他與陰陽家的三位大師和其他除妖師不同,他講道理,從不傷害走正道修行的妖,也不濫殺無辜,甚至會點化迷途的妖精。”

王翊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想不到這麼厲害,他是個好人,難怪青羽那麼喜歡他,靈致佩服至極。

“他還是秦王的侍衛,時常伴在秦王左右。那位白衣少年便是秦王秦業,他體質純陽,品貌不凡,最招妖精怪物喜歡,尤其女妖最愛化作美女接近他。”老樹妖想起一隻逃竄至此的女狐狸精的哭訴,不免笑道。

接着又嘆氣說:“秦王因國中旱情之故,心中煩悶,外出打獵散心,追一頭罕見的白色麋鹿至此。他們沒有惡意。”能看破他佈下的迷陣,也只有王翊能做到。

難怪他那麼警惕,她想錯了,找個機會道歉吧。靈致心道。

“剛才我已得到王將軍的承諾,就算無法找到你的生身父母,也會照顧你一生。”老樹妖說。

靈致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一定聽話,不給他們添亂。”突然離開這裏,心裏半是惆悵半是不舍。

老樹妖剝了核桃殼,把核桃肉遞給她,慈祥地說:“像你這樣的漂亮姑娘,不該埋沒在這裏。”

她漂亮嗎?好像不那麼漂亮,那個秦王剛才把她貶的一文不值。

火堆旁邊,秦業正在詢問青羽的事。

王翊聽后十分詫異,那隻青鳥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一隻鳥而已:“臣看不出它的古怪,更遑論會說話。”說著看向落在靈致肩上的小雀鳥。

只是羽毛顏色少見,除此之外,沒半點奇特之處,就是一隻尋常的小山雀。

秦業繼續削着手裏的木棍,問道:“問清楚了嗎?”

王翊往火堆里添過乾柴后才道:“老樹妖已把所有的事說給我聽,他沒有能找到那姑娘父母的信物。我也去看過那個死了十三年的死人,只剩一具枯骨,別的什麼也沒有。王上,如果找不到她的父母,到時怎麼安置她?”

秦業思索片刻,說:“回咸陽再說。”

接着又提醒他說:“阿翊,你要記得,你是秦施的未婚夫,不可三心二意。”

王翊笑道:“當然,臣一直都記得。今生除了阿施,我誰也不要。”不過他說完,就取了一條烤好的魚、切下一個雞腿給靈致送去。

秦業看他殷勤又興緻勃勃的模樣,懷疑他剛才在胡說八道。

臨近子夜,山林里安靜得可怕,除了火花嗶啵地聲響外再無其他。

秦業和王翊已靠着大樹睡去,靈致待在樹洞內,靠着樹榦長久的發獃。

青羽站在她對面,看了她很久,欲言又止。靜默許久后,才道:“靈致,我要走了,以後你自己保重。”

靈致回過神來:“你不跟我一起嗎?”

“我是鳥,喜歡廣闊的天空,喜歡自由自在,我不會跟你一起走。靈致,照顧好自己,尤其……別讓自己流血,你的血很珍貴,流幹了,就死了。”

青羽扇動翅膀飛起來,飛到與靈致視線齊平處,它說完后飛出樹洞,消失在濃得化不開的夜裏。

靈致還來不及道別,青羽已經不見了。她想,血流幹了可不就活不成了嗎?但青羽為何要這麼提醒她?

猜不到青羽話中的深意,靈致靠着樹榦昏昏睡去,醒來時已是天亮。正奇怪青羽怎麼沒叫她,好一會兒才想起它已經走了。聽到劍鋒劃破空氣的聲音,探出頭一看,是秦業在練劍。

她看不出名堂來,只覺得劍鋒凌厲,銳氣逼人。而持劍人更是軒逸瀟洒,所向披靡。

王翊則坐在火堆邊烤魚,烤魚的香氣撲鼻而來,她肚子不爭氣的餓了。

同樣是魚肉,王翊做出來的比她烤的好太多,不過眼巴巴的盯着人家的魚終究不好,退回洞裏準備剝栗子核桃充饑。

腳步聲靠近,聽到那個溫潤清朗的聲音對她說:“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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