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窮途末路
西出都城洛陽，沿途到處都是伏兵，一路血殺征戰，三千禁衛軍剩下尚不足兩百人，后又遭叛軍圍堵，不得已轉道西北，一夜驟行五百里，於黎明時分被叛軍逼進崑崙山脈。
戰刀破損，渾身浴血，夜晟恨意滔天。
“殿下不好了！叛軍已經開始圍山，我得到消息，姬氏以太后之尊發佈懿旨，誣衊殿下謀逆，弒君奪位，已號令天下藩屬共誅！”平山坳臉色無比凝重。
“無妨，本宮坐朝多年也並不是沒有後手，只要能夠逃出此地，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重聚數十萬大軍隨我殺回都城！兄弟們隨我上山，崑崙山脈縱橫八百里，就算是叛軍圍山，一時半刻也絕找不到我們。”手掌輕撫着手中的吊墜，夜晟雙眼血紅一片。
……
洛陽城內，百官齊聚，國舅主朝，皇后垂簾，昭告文武百官，將太子叛國，誅殺先皇的罪行昭示眾人，姬文龍雷霆手段，其中有幾個言辭激烈的大臣，直接被他打成叛賊一黨，當庭誅殺。
百官戰戰兢兢，再無人敢發一言。震懾完人心，姬文龍更是一刻未停，召集四方將領，率領大軍奔赴崑崙山脈。
山腳下，數十萬大軍集結，準備搜山。
天色昏暗，明亮的火把穿梭在軍陣之中。突然有少女一襲白衣勝雪，若出塵的芙蓉花，縱馬飛奔而來。
中軍帳下，她伏跪于帥案之前。
“父親，女兒求您放過他吧，我願一人上山，勸他投降，從此後，我們浪跡天涯，廝守一生，再也不履大周國土半步。”
“放肆！青煙，先前你背着我偷偷給那廝報信，我暫且饒過了你，沒想到直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我明着告訴你，夜晟他必須死！”姬文龍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
“父親，女兒求您了！”女孩俯首，重重的磕着頭，額頭都磕破了。
“傻女兒啊，為了這麼一顆災星，你真的要置家族於不顧嗎？”姬文龍不覺心疼，上前將女孩攙扶了起來。
就在這時，女孩腰間一把長劍出鞘，顫抖着抵上了姬文龍的咽喉。
“你……”姬文龍臉色大變。
“父親，請恕女兒不孝，您若是不答應我，我就先殺了你，然後再自刎於此。”女孩眼眶通紅，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罷了，就由你去吧，算是父親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此行無論結果如何，明早日出之前你必須回來。屆時我會下令搜山，格殺勿論！”姬文龍無奈的嘆了口氣。
“多謝父親。”女孩將手中長劍丟在一旁，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很快便又躍馬衝出營門，登山而去。
山林中漆黑一片，少女縱馬飛馳，穿梭於煙瘴密林之間。群山為座，矗立雲表，她獨身一人登上玉虛峰。
月色暗淡，一抹幽光垂下，峰巔的巨石邊，少年正在擦拭着手中的寶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晟哥哥，煙兒來了……”勒緊韁繩，少女下馬跑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夜晟眼神木訥，靜靜的看着女孩，良久未發一言，天子劍輕輕地磨砂着，發出一陣刺穿耳膜的異響。
呲呲……
巨石旁閃爍着火光，映襯着少年那雙血紅的眼眸。
沉默良久，少年方才輕輕拍了拍女孩的後背。
“這世間若還有一人牽挂着我，那便是你了，也只有你能夠想到，我會躲在這玉虛峰之上，只是……你不該來的。”
“不，我會來的，我一定會來的。晟哥哥，煙兒求你不要再打了，跟我一起走吧，離開這裏，離開大周，從此你我浪跡天涯，再也不要回來了。”
一雙淚眼，看的夜晟心都要碎了，他無力的搖了搖頭，猩紅的眸子裏滿是仇恨。
“殺父之仇，我豈能一走了之。死了這麼多的人，上天註定我與你父親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着。”
女孩擦拭着眼淚，懇求道：“晟哥哥，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了解父親，他不會給你任何機會的。就在昨晚，函谷關守將岳鵬飛被其子斬殺，還把頭顱獻給了我父親，現在鎮西軍十萬兵馬已歸入我父親麾下，正在山下集結，我父親已經下令，明日一早便開始搜山。跟我一起走吧，晟哥哥，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少年不為所動，依舊在黯然磨劍。這一切他早就料到了，被困在昆崙山整整一天一夜，此地距函谷關也不過半日的行程，若不是驟生變故，援軍應該早就到了，他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坐困愁城的局面。
“真龍西來決崑崙，咆哮萬里誤紅塵，君王血戰死社稷，天誅地滅難招魂……”少年一聲輕嚀，眼神決絕。
女孩知道，他是鐵了心要戰死在這昆崙山上了，她滿臉憂傷，掩面痛哭。
突然，山腰間戰馬嘶鳴，一時間林中飛鳥，走獸狂奔。
夜晟手持長劍猛地站了起來，向遠處望去。
“殿下，叛軍已經包圍了玉虛峰，姬文龍親率大軍攻殺而來！”
“怎麼會呢？父親他答應過我，明日才會舉大軍進攻的？難道是他又騙了我？”女孩一陣錯愕，難掩羞憤失望。
“你了解我，可我更了解你的父親，他是不會任由我躲在山上的，天下九州軍營都統近半皆是我親自調教出來的，要不了多久，他們定會舉兵勤王而來，重歸於本宮麾下，姬文龍是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一聲哀嘆，少年仗劍在手，遙指山下。
“來啊，趁叛軍立足未穩，隨本宮殺將出去！”
“願為殿下效死命！”
兩百餘騎再度上馬，向著山下衝殺而去。
女孩伏跪在地上，看着那道遠去的背影，眼淚像是決堤的江水傾瀉而下。
喊殺聲不斷，戰況愈加的慘烈，姬文龍下了死令，務必要在今夜將這些人斬盡殺絕。雙方陷入死戰，兩百餘騎十餘次衝鋒，都被叛軍逼退了回來。
重整旗鼓，夜晟本想再次衝鋒，回頭看了一眼，剩下能戰的禁衛軍不過寥寥數人，寡不敵眾，大勢已去，落敗只在眼前。
“退到山上，藉助地形堅守，只要能再堅持一天，援軍一定會到的！”夜晟怒喝，策馬回奔。
叛軍迅速合攏，根本不留任何的喘息之機，揮軍向山上殺去。
“殺啊，太子夜晟叛國，隨我誅殺叛逆，得其人頭者賞千金，封萬戶侯！”姬文龍繼續鼓噪氣勢，率先衝殺。
玉虛頂峰，夜晟傲然而立，戰甲多處崩碎，已然遍體鱗傷。
山風呼嘯，吹拂着他那件金黃色的綉龍披風，他木然的站着，眼神一片空洞。
被驅入死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九死無生。在他的背後，一個女孩安靜的看着他，一雙晶瑩的眸子似有無盡的溫柔。
剩下十餘騎禁衛軍死守着狹窄的山路，準備做最後一搏。
夜色靜謐，似有幾分凄涼，戰鼓聲雷動，喊殺聲震天，叛軍近在咫尺，向著山道衝殺而來。不過頃刻之間，便將十餘騎殘兵敗將斬殺殆盡。
“殿下，我等儘力了……”平山坳嘶吼着，被叛軍絞殺屠滅。
山道被封鎖，後退無門，姬文龍直上峰巔，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位絕色的少女。
姬青璇也已經來了。
“晟哥哥，對不起，都是煙兒害了你。如果有來生的話，我希望你我都能生在平常人家，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女孩掩面哭泣着，轉身向前。
她只是無辜的受害者，就算是夜晟再心狠，也對女孩生不起一絲恨意，一切不過只是命運捉弄。
“走吧，走了也好，至少我再無後顧之憂了。”夜晟哀嘆，並沒有回頭。
見到妹妹走了過來，姬青璇急忙喊道：“青煙，趕快回來，不要再胡鬧了，這一切都是天意，難道你還要逆天而行不成？”
“天命？什麼狗屁天命！這世上我只相信我的晟哥哥，你們都是騙子，騙子！”一聲怒斥，女孩突然拔劍橫在自己脖子上。
“父親，我最後求您一次，放他走吧。”
“青煙，你這是要做什麼？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姬文龍大急，想要上前阻攔。
“別過來，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自刎於此。”姬青煙面色堅毅，“父親，女兒求你放他走吧，我保證以後我們絕對不會再出現。我求求您了！”
“妹妹，你切不可執迷不悟啊，先祖天諭在前，他就是一顆災星，難道你真的要為他陪葬嗎？”姬青璇也被這場面嚇住了。
“姐姐，你好狠的心，難道你忘了，從小我們便與他訂親，他可是我們命中的夫婿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她的眼角又濕潤了。
“青煙，你不要再做夢了，現在我們和他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旦讓他逃出生天，憑他的本事，要不了多久便回集結大軍殺回來，到那時便是我姬家的末日，難道你要為了一己私情，將整個姬家推入萬劫不復之境嗎？”姬青璇似有幾分惱羞成怒。
“青煙，你若再如此任性，休怪父親心狠，今日夜晟必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姬文龍面色陰沉。
女孩失望透頂，又後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背後響起一聲哀嘆。
“算了吧，上天註定我難逃此劫，又何必怨天尤人呢。我最後的心愿，就是你能活下來，平安的度過餘生，如此我死亦無憾。”慘淡一笑，夜晟拔劍怒指向姬文龍。
“我最後的歸宿，便是戰死在這山巔之上，來吧，徹底了結這段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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