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氣(一)
眼前的裴總經理不過是一個傳話筒而已。
他們媒體弄來弄去,本來以為抓着了爆點,卻沒想到,根本沒有採訪到正主,實際是薩布麗娜總裁才是最需要採訪的。
媒體人也有許多不相信的,他們提出疑義時,裴羽蝶非常“和藹可親”地一把揪出麗莎來,笑眯眯將她推到媒體面前,“諸位不相信,可以問下麗莎,她可以為諸位解惑。畢竟她可是總裁身邊的惟一親使。”
當即鋪天蓋地的問題朝麗莎湧來,裴羽蝶嘴角湧起一抹鋒利的冷嘲之意!
眼看着麗莎不得不肯定的表情,裴羽蝶一時間心頭只覺得無限痛快。
與其讓薩布麗娜跑到東華建設,亂在程建義那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不如順水推舟,坐實了與杜氏合作!
這個消息傳出去后,東華建設那邊得崩盤吧?
一瞬間她有種惡作劇成功后的歡喜,終於也能好好地出一口惡氣了。
正與程建義會談,甚至是把裴羽蝶擺到無比尷尬益的薩布麗娜,突然看到了直播中麗莎的臉。她一下子驚住,趕緊讓人把直播再翻回去。
當看到是裴羽蝶下達的命令之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程建義正好看到了這兒了,他本來因為昨天晚自己喝多了,沒能達成預期的計劃,外加眼睜睜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心裏面正自干著急,想着要再扳回一程的。
可哪裏想到,薩布麗娜來了之後就明裡暗裏地道裴羽蝶的不是之處,程建義半信半疑,如今在看到電視中裴羽蝶的話后,他一下子就急了眼,“薩布麗娜,這是什麼意思?!”
剛才她還抱着無限的熱忱,關於與自己合作的種種事宜,怎麼眨眼之間裴羽蝶在那就背叛了自己,“別告訴我,薩布麗娜總裁你再次被調回總部了,臨走之前,這是要與我開個玩笑?!”
薩布麗娜雪白的臉一下子變了色,上了年紀的老臉褶皺堆契,兩隻帶着異芒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屏幕,她不相信!她絕不相信!
當看到屏幕上,竟然還有着頃少在那兒時,她更加不相信了。
猛地站起身來,來不及告辭就往外失態地衝去。
“站住!”
程建義怎麼可能讓她這麼輕易離去,“不說清楚,別想離開!”
“程總還想要留着我嗎?關於賠償問題,我會讓屬下人與你們溝通。”薩布麗娜恢復了一臉的堅毅,冷冷地回道。
這話是已經認同了裴羽蝶的決定了,程建義一聽就傻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付出的一切,就被一個小小的直播給毀了?
到底是裴羽蝶玩他,還是薩布麗娜?!
“你以為我會稀罕那點錢?”
程建義眼中發了狠,緊緊地抓住薩布麗娜的手腕,入手的那股褶皺的感覺,十分不爽!
“你們敢與我解約就得考慮考慮後果!把裴羽蝶找來!”
他說著猛地把眼前高大的女人甩了出去,薩布麗娜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心裏面的火已經升到了喉頭處,讓她在這裏受如此大的屈辱!她發誓一定要扒了裴羽蝶的皮!
薩布麗娜趕來的過程之中,裴羽蝶已經順順利利地把媒體都給打發走了,順便讓他們把播放的更廣散出去。
看着裴羽蝶那副樣子,商長風只覺得心中又愛又恨,裴羽蝶逼自己現身的目的,促成與杜氏的合作,他怎麼就漏了這處。
明明她那麼厭惡與杜氏的合作,甚至不惜開罪薩布麗娜,在杜氏的兩位董事面前,私造錄音,把人給氣走。
這時會議室裏面都被屏退了下去,只剩下裴羽蝶身後的兩個帕瓦羅蒂的人,以及杜冉雅帶來的一干人等。
商長風是急急趕來的,根本沒讓誰跟隨。
“我沒想到,裴總的手腕這麼高竿。”商長風冷冷地睨着面前的女子,連他都算計進去了,真想知道,她下步棋,是什麼?
“彼此彼此。”
裴羽蝶帶着防備地看他一眼,這一切都是他逼的。如果不是他率先忌諱她,而故意要與帕瓦羅蒂解除合約,她將成為眾矢之的。
杜冉雅在旁邊一直緊鑼密鼓跟隨着看,她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商長風的身上,她絕不允許裴羽蝶再搶走自己男人!
何況她來這兒,並不是談什麼勞什子合作的,至於這意外的“收穫”她沒有多少喜悅。
她是來為天奇“報仇”的!
天奇那件事情一直壓在她的心頭,這口氣不在裴羽蝶身上出來,她死都不甘心!
鑒於以前她無知地被裴羽蝶騙過,甚至是初次見面時,裴羽蝶對她媽媽的那張照片而如此介懷,杜冉雅認為自己有機會激怒她!
她側頭看了一眼隨從而來的男職員,然後裴羽蝶眼前就出現一個破破舊舊的陶罐!
這東西,裴羽蝶再熟悉不過,是十五年前,她嫌棄的東西,甚至被她淘氣時拿來尿尿的破東西。
可也是一個月之前,在以杜博誠暗自資助的拍賣會上,被隨機附贈的東西,分文不值,根本不會撐起那些達觀貴人的眼皮。
可這裏面有一撮頭髮,是媽媽的!
那頭髮,在當時被當場燒了。
裴羽蝶想至此,眼圈一下子紅了,眼前一遍遍閃現出當年還是小屁孩的她,騎着這有臂高的陶罐尿尿,被媽媽痛打一頓,自己窩在角落裏面嚶嚶地低泣。
那時小小的心靈,對媽媽恨極了。
她想玩,想要更好玩的玩具,想要很多小朋友隨她玩,可是在整個童年世界,她得到的只是一片靜謐的山林,以及上了年紀,無法出去打工,留在山地里,耕耘中的老人。
惟一的趣處,便是聽老人講那些過往的東西,一陣陳芝麻爛穀子。
她得到的,只有孤獨。
“難道你不認識了,聽說這東西是從裴白薇那兒找出來的,怎麼?你還真是忘情呢,這東西可是比你還大,從你出生前,它就跟在裴白薇的身邊……”
杜冉雅看到裴羽蝶片刻動容,之後便恢復到了無色。
她本來想拿裴白薇來個反擊,可沒想到,自己說的話,竟然像拳頭打在了綿花團上,那樣無力,卻憋悶。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
眼見打動不了她,杜冉雅心念一轉,打算做個人情,畢竟在商長風在這兒看着,正是她樹立光輝形象的時候,怎能夠錯過。
她說著,朝身後的人弩弩嘴,接着那一臂多高的陶瓷瓶便被擺上了桌,在光亮奢侈的辦公桌上,這東西怎麼都像是從窮人窟裏面冒出來的一樣。
可是裴羽蝶卻無比的歡喜,這種歡喜與當年對這東西的厭惡一模一樣,只是諷刺的是,她竟然會想要擁有它,就好像擁在了與母親意念交流的一些見證一樣。
杜冉雅在看到她再次動容的樣子,心中惡毒一笑,青蔥似的手旋即在將陶罐推向裴羽蝶的過程中陡然一猛力,在沿着陶罐在桌的邊沿處,突然不穩,朝地上摔去。
“啪!!”
刺耳的瓷器摔碎聲,突然充斥滿了整個會議室,由於密封得當,那摔砸的聲音,一下子擴散,然後彷彿有迴音一樣,再度返回來,繼續小聲地擴出去……
裴羽蝶那帶着期待的表情,一下子破碎在原地,她之前動容的表情,此刻破碎成片,再不復完整。
“不好意思,太緊張,手滑了。”
看到她傷到無以復加的表情,杜冉雅心裏面太痛快了!
本來以為自己搬來的這個破玩意,根本派不上用場了,不料卻發揮了餘熱。
連個破陶罐,都能引起裴羽蝶的動容,那麼換成別的東西,肯定能讓自己看到她更好看的表情吧?!
“雅閣拍賣會上,有個秦代品,冉雅如果喜歡,將那東西拍下來給你送去。”
正在這裏,一時在旁邊看戲的商長風突然出聲,說的竟然是安撫杜冉雅的話,這令杜冉雅一下子有些受愛若驚了,抬眼看着商長風,那雙嫵媚惑人的眸子中,滿是驚喜!
她的這種做法,已經得到炙頃的認同了嗎?那麼——太好了!
那陶罐被摔碎的聲音,像一記耳瓜子,扇到了裴羽蝶的臉上。
裴羽蝶只覺得臉頰發燙,更多的卻是自己少時的夢影被毀滅,緊隨着而來的卻是更大的被現實所擊破的痛苦感。
“總經理……”
她纖弱的身子顫抖了下,幾乎支持不住。
正在這時,她身邊響起一道小小的聲音,“這個,您看,可以嗎?”
裴羽蝶聽到這弱弱的聲音,緩緩地扭頭看去,是小姚。
故意把錯誤的文件交給她,讓她在媒體面前出醜的職員,沒有半點兒的存在感,裴羽蝶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您看看?”
這個女人還在執意地拿着手機,讓她看屏幕。
裴羽蝶掠過眼去,雙眼瞬間就被吸引住了,正是剛才那陶罐被推過來時,在光線較好的情況下,被小姚給抓拍了,上面還殘留着杜冉雅青蔥的玉指。
一時間有些動容,裴羽蝶突然伸出手,指向照片中杜冉雅扶着陶罐的手指,突然冷艷地命令道,“將這礙事的蹄子,剪切掉!”
“……是。”
小姚打了個顫,趕緊點頭,抬眼,柔柔的目光偷偷地瞧裴羽蝶,心裏面暗自想着,希望她能夠原諒自己,剛才讓她出醜的事情,不會公報私仇吧?自己可是被逼無奈的呀。
“既然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那麼,送客吧。”
裴羽蝶不在意地伸腿,將細瓷地面上的殘留踢了一腳,眼中鄙夷殘留,當即抬步朝外走去,身後跟隨着一干人等。
不多一會兒,杜冉雅跟上來,挑釁地截住她的去路,裴羽蝶此刻已經走到了電梯旁,一干外部的職員都等待着電梯,在看到她出現后,紛紛讓路,帶着竊竊私語的好奇目光,都注視着這兩個人。
裴羽蝶還聽到其中的一個女職員道,“看吧,她們是姐妹倆哦,可是親生的哦,雖然不是同一個媽媽所生……”
“什麼事!”
裴羽蝶厭惡別人把她與杜冉雅一起比較,可是,在那次媽媽在公司的網站上被公然醜化之後,她每每受到多方猜忌的同時,就會被拿出來,放到一起,與杜冉雅一起比較。
尤其是當版面出現商長風時,少不了被人說成是搶姐姐的男人。
裴羽蝶冷笑!
說杜冉雅是她的姐姐?簡直可笑!
她渾身冷氣,抖擻着生人勿近的陰寒,杜冉雅根本就不在意,她還沒刺激完裴羽蝶,沒給天奇報仇呢,怎麼能輕易地與炙頃離去?
“還能有什麼事,難道你聽到這些話后,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有感覺又能怎樣?”裴羽蝶心感大為意外,杜冉雅竟然會說這種話,而且還是這樣耐着性子,她不是一向自翊為杜家的大小姐,尤其看不起她的媽媽。
杜冉雅臉上湧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當然是把裴白薇這麼醜化的人給揪出來,好好對付對付哦。”
當看到裴羽蝶臉上的疑惑后,杜冉雅緊接着道,“還有哦,被那些死女人拿出來,跟你比較,呵呵,還真是新鮮呢,裴羽蝶你有什麼資格?!”
後面的話徹底把裴羽蝶的疑惑給祛除了,她秀眉緊緊地擰在一起,臉色很差,蒼白而單薄的樣子,使杜冉雅心裏面又是一陣譏笑!
“這個把小三裴白薇曝光出來的人,還真是本事!連我都佩服他!怎麼辦好呢,唉,還是想想辦法,與他聯合聯合,再挖些裴白薇的私隱好不好?”
她惡毒地看向裴羽蝶,狀似不着痕迹地低喃着,“裴白薇帶着你在山裏過活的那八年,真她不知道有過多少男人呢,聽說那塊山地裏面,很少有年輕力壯的男人,倒是糟老頭子不少,雖然時間過去了那麼多年,但是拍幾張好看的照片還是很有把握的……”
“杜冉雅!!”
裴羽蝶根本就沒辦法聽她說完,猛回頭,失控地跳起來大孔,兩隻手像利爪一樣,一下子就竄上前,死死地掐住杜冉雅的脖子!
“救……”
杜冉雅嚇了一跳,她只以為裴羽蝶怎麼都會顧忌一下,不會在這種場合,做出這種可怕的事情,可她實在太低估對方的野性程度了,她竟然敢掐自己!
旁邊的跟隨人員,很快把裴羽蝶給拉開了,杜冉雅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只是精神受到了驚嚇。
她瞪圓了眼珠子,看着裴羽蝶,眼波深處有着顫抖的懼色。
“可惡!可惡!該死該死!”
裴羽蝶掙扎着就要再上去抓杜冉雅,突然看熱鬧的職員外圍處,突然走出來一個高貴的男人,商長風看到裴羽蝶一下發狂的樣子,只皺緊了眉頭,她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男人扭頭看到杜冉雅有些於血的纖細頸子,再看裴羽蝶無緣無故張牙舞爪的樣子,不由分說大掌陡然伸出,“啪”地一聲揮過!
她真應該清醒下!
清脆的耳光響徹在空氣中,把處在顛狂之中的裴羽蝶給打醒,她氣得渾身發抖,如果不是身後的小姚托抱住她,她大約會被這一巴掌給打得狼狽摔在地上。
她突然抬起頭來,捂着一邊的臉,不敢相信地看向打她的商長風。
裴羽蝶心裏面奔湧出決堤的傷痛,像洪災一般蔓延開來。
她清靈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那個此刻高高在上,目露凶光的男人,剎那間眼前一片模糊,意識到自己竟然要落淚,心頭的痛無以復加。
裴羽蝶突然轉過臉去,伸出手,抓了抓扶着自己的小姚。
她說不出話來,她的嗓子在哽咽,她的整張臉暴露了她所有的情緒,眾目睽睽之下,身為帕瓦羅蒂的總經理,如此失態,以後,她將無法管理手下。
小姚竟然是個通透的人兒,低低地道了一聲歉,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對不起”,下一刻竭力扶起裴羽蝶,往電梯而去。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裴羽蝶眼中的淚霧早已經開涸了。
在上短短的不到十秒鐘的升降電梯之中,她的心由被扭曲的疼痛,漸漸變到了麻木,沒有感覺。
什麼商長風,什麼在乎她,什麼愛她……統統都是騙人的!
時至今天,裴羽蝶什麼都明白了,騙子!男人都是騙子!
她餓肚子,餓了一宿的肚子,被那男人在黎園裏面只施捨一樣地給了幾個小籠包就打發了,她簡直連狗都不如。
她怎麼會那麼傻,早在這件事情上,她就應該知道,商長風不但是個騙子,還是一個十足的獨裁主義者!
她怎麼還會對他留着那麼一點小小的期待?
可是她的心,為什麼會那麼痛啊?
“總經理……”
小姚顫微微地端過一杯清水來,秀瞼的眼眸顫了啊顫地,就擔心自己這杯水,剛遞到眼前,就被猛地甩出去,“您,不要在意杜大小姐的話,她、她肯定是故意的。”
剛才杜冉雅對裴羽蝶說的那些話,離着近的小姚早聽了去。
對於裴羽蝶的身世,根本不需要打聽,公司裏面的網站上雖然被扯換下去了,可是如果特意去找的話,還是能找到的。
小姚大致知道一點兒,與所有的人看待小三的眼光一樣,她也覺得裴羽蝶的母親裴白薇壞透了,破壞人家的家庭不說,還想拿生兒子,來奪得正妻的位置,這種小三怎麼不去死啊?
可是,從剛才杜冉雅的那番話聽來,小姚頓時改變了認同感,腦子裏面甚至杜撰出來,也許裴羽蝶的母親是被逼的。
杜冉雅就有那麼大的權勢,她的父親杜博誠怎麼可能也差了去?可憐的總經理……
出乎意料的,裴羽蝶接過了那杯水,背過身去,一口氣吞下。
她再回過頭來時,臉已經恢復到無色,神速地又變成平時那個幹練自若的裴總經理。
小姚驚訝於她的改變,裴羽蝶卻沖她疏離地笑笑,“從今天起,你跟在曼莉身邊,對我負責。”
“啊……哦哦!”
這是變相的升職嗎?小姚驚訝,半張着嘴傻獃獃地點頭答應。
自從昨天晚上喝過那杯曼莉遞過來的酒後,裴羽蝶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很不對勁,從那撕裂神經般的扯拉感中,她得到了狂暴后的快意,反而有一種發泄的欲/望。
可是從今天,杜冉雅再次說出那番侮辱媽媽的話后,她再次不受理智控制地發了狂!與昨天晚上的故意為之相反,她這次是氣得直想把杜冉雅撕碎了!
裴羽蝶擼起一邊的袖子,露出曾經被周境得注射過的地方,早已經沒有針孔了,輕撫上去地有着戰慄的懼意。
曼莉的那杯酒,裏面肯定放了周境得意圖中的藥物。裴羽蝶心下暗自想着,她百般防着,卻沒想到,防得了程建義,卻最終防不了周境得,防不了杜博誠!
沒想到會再次栽到周境得手裏!
這件事情,杜天奇也一定知道吧?
裴羽蝶不由自主地再想到那個純如陽光般的男子,杜天奇,無論你真實的心意是怎樣的,走到今天這種地步,再沒有和談的餘地了!
杜博誠身後跟隨着繆安一干人等,一齊集赴青遠山莊的度假莊園。
一路上鳥語花香,青山綠水,無限愜意,跟隨而來的曹偉芸心曠無限,根本無視旁邊杜博誠一臉赴死刑的樣子。
“過會兒你先進去,等老爺子找我的時候,我再去。”
臨下車時,曹偉芸儀態優雅地沖黑着臉的杜博誠露出笑容,帶着無限風情,扭着根本不曾見銹斑的柳腰,朝莊園外的景區而去。
杜博誠陰着臉,彷彿別人欠了他幾百條人命一樣,陰暗地盯着曹偉芸離開的方向,沖繆安道,“看緊這個女人!”
最好在他出來之前,這個女人不會對莊裏面任何人,說任何話!
繆安盡職盡責地低應了一聲,接着杜博誠像是認命一般,低着頭朝有着十個足球場那麼大的莊園盡頭望去,在那極目處的望月樓前,停駐下目光,深深地嘆息一聲,轉身又上了車,“去望月樓。”
兩旁燃着深紅的巨燭,隨着古色古香的檀木香氣繚繞在鼻尖,杜博誠一步步踏進去,把身後跟隨着的人,都遣退下去。
隨着精緻大廳的深處,轉過矮檐,繞過幾道清雋的流水,杜博誠在一台老式的躺椅前,看到了正悠閑看着手中書的,早已花白了頭髮的老者的背影。
他低下頭去,臉暗下來,恭敬一聲,“父親。”
“你還有臉來?”
蒼老、精湛、沙啞、叱意十足的厲聲襲入耳際,杜博誠慚愧地低下頭去,“是我失誤了。”
“你失誤?”那蒼老的聲音陡然不屑對道,“是指那個野種,還是指你流亡在外的那個賠錢貨?”
“父親!”
杜博誠緊兩步上前,堅決道,“我一定會彌補這個錯誤的!”
“怎麼彌補?!”
老人陡然調高了聲音,猛地站起來,雖然年事已高,卻一點兒都不覺佝僂的偉岸身子,驀地轉過來,露出那雙精湛凜冽的雙眼。
旋即他眯着眼睛,有些不適地身子晃了晃,杜博誠趕緊扶住他,“父親,您身子不好,不要生氣了。”
“混帳!”杜老爺子猛地甩開他,一邊拾起旁邊立着的精緻拐仗,突然揮出,狠砸在杜博誠身上。
連動都不敢動地,直到父親呼呼直喘,現沒力氣動手,杜博誠低着頭,高大結實的身軀此刻懦得似孩子一般,有些委屈地倒退一步,既不勸,又不多言。
他心裏面明白,自己這時候說越多話,父親就會越生氣。
“你這副樣子,什麼都晚了!”
間隙中聽到杜老爺子厲嗤。
杜博誠聽了,默了會,堅決道,“父親放心,杜家不會失了后的!”
“你還想有后?!”聽了他的話,杜老爺子猛然怪異地尖吼道,“你這副年紀,還有什麼后?!”
“父親放心,現在的醫學很發達,我們杜家能有兒子的,決不會就此斷了根。”杜博誠一意孤言道。
杜老爺子聽了后,又是一陣拿拐杖打罵聲,等他打累了,旁邊有女子送上一杯叄茶來,讓他溫吞地飲了一口。
感覺恢復過力氣來,杜老爺子朝杜博誠揮揮充滿老人斑卻雪白的手,示意他過來,“父親有什麼吩咐?”
“這都是你的錯!”
杜老爺子恨鐵不成鋼道,“那個野種養了這麼多年!而流落在外的賠錢貨,如今竟然是個奇才!你這麼多年,到底都在幹些什麼!”
突然一張財經報紙摔到杜博誠臉上,他面色扭曲卻乖乖地把貼在臉上的薄薄報紙拿下來,陰沉地看着上面的一大副報道,與白薇那樣酷似的一張臉,出現在報紙上,下面一大副刊登着與杜氏合作的朔道地界……
“明明因醜聞被趕出帕瓦羅蒂,她卻能耐地又回了來。雖然屈居在那個西歐的女人之下,可你以為那個賠錢貨是個簡單的?”
杜老爺子重重一哼,白了身邊的杜博誠一眼,“做事情,要麼做到極致;要麼兇惡卑劣;”
“現在讓那個賠錢貨在外面折騰,你覺得是杜家的光榮?與帕瓦羅蒂的合作,你覺得臉上有光?人家量出刀子,硬搶走了朔道那塊地皮,現在又跑來跟你合作,連我這張老臉都被人丟光了!”
杜老爺子拿拐杖不斷地敲打在地面,咚咚咚的聲音,響徹杜博誠的隔膜,讓他對裴羽蝶的恨意更深一層。
明明是他的種,從他這身上流下來的。可是白薇生的這丫頭,竟然能這樣在他這張老臉上,來回趟着走,一點兒危機感都沒有,杜博誠覺得自己簡直太寒滲了。
他正自想說什麼,轉眼就被杜老爺子打斷,“你去,把那‘賠錢貨’帶回來,好好安置!我看她一點兒不比冉雅差,你給的待遇一定要強過冉雅才行,否則,震不住她啊!”
說到這兒,杜老爺子深深地嘆息出聲!
怎麼可能是個丫頭!有那樣精湛的能力,為什麼不是一個帶把的呢!
能繼承杜家百年的基業,能夠挑起杜家的大梁,為什麼裴羽蝶不能是個男孩兒!
杜老爺子再次想到當年,那個叫裴白薇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一看到她,杜老爺子就能想像出,她肚子裏面生下的女兒,將來會長成什麼樣子。
肯定會長殘!而且嬌滴滴地,像古時候的林黛玉一樣,養在深閨中。
可時至今日,他無法再拿出林黛玉來形容裴羽蝶,只是氣憤憤地罵“賠錢貨”!
心裏面又是可惜,又是無奈。
杜博誠聽了父親的話,根本連想都沒想,就從心裏面主觀否決了。
杜家與裴羽蝶不可能有融合的那一天,那個丫頭一門心思想整杜家;而且每每見面,那丫頭都心心念着裴白薇的冤死!
當年,他沒有想到裴羽蝶的安置問題,只想除掉裴白薇,為自己被欺騙的感情而出一口惡氣!
他與裴白薇那樣純美的青梅竹馬,那樣認定,可以一同攜手一生的人;
可誰想到,父親會提出聯姻當時在海外頗有成就的曹家,只為了杜家能夠更往前發展一步。
他瞞着白薇與曹偉芸舉行了婚禮,卻是可以驚動整個X市的婚禮,這自然不可能瞞得過白薇。
結果,結果是無法想像的。
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撕裂了,他是深深愛着白薇的啊。
可他沒有想到,當自己擁有了那塊舉世無雙的純凈鑽石后,有着4144克拉,未經過任何加工,切割的鑽石后,裴白薇竟然打起了它的主意。
聲言給自己生兒子,只要把兒子生下來,就讓他保證入主杜家。
在懷孕並且做完B超后,那個賤人竟然說得出的影印是個男胎。
還建議,把鑽石留給他們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