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惶通宵,謹抽絲

第54章 惶通宵,謹抽絲

待姤兒與呂岩再鬼鬼祟祟地回到京兆尹府,城內已有雞鳴。

儲放證物的門前多了兩個巡夜的人,看來是呂岩他們還鑰匙時故意留門,被看管的人發現了。

“你來引開他們,可以嗎?”呂岩看向姤兒。

姤兒點點頭,回道:“可以。”然後一個轉身往另一邊的圍牆翻身過去,隨即聽到了“咚”的一聲。

“什麼人!”這小石子的落地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那三人聽到后感到不妙,忙快步順着聲音的方向追去。呂岩趁機摸黑溜進房中,將藥包與藥渣小心地放回了原處。

為了避免被巡夜人發現,姤兒急忙順着長廊往院子深處的拐角跑去,一閃身躲到了矮小偏房的屋瓦上,趴在上面一動不動。巡夜人很快穿過了那扇牆門,警覺的環顧四周,然而除了繞在水缸上的布條隨風飀飀,就是一隻野貓越牆而逃的黑影。幾人微微鬆了口氣,又到處找了找,沒發現異樣,繞了一圈后便走了。

姤兒屏息聽着屋下來人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又隨風而去,緩緩探出頭來往下面看了看,鬆了口氣。幸而剛剛從這偏房中跑出來一隻黑貓,不然若真讓他們知道有人半夜闖進來,不免又有一番麻煩了。

月光從一團雲霧中脫身而出,照耀在清冷的寒瓦上。

提氣從屋檐翩然而下,姤兒正思考着要往哪兒去,突然聽見其中一個巡夜人似在急促奔跑着的聲音傳來:“拿那把雙鎖好了!”

耳聽着那人前腳就要邁到門前,姤兒僵在了原地,不知所往。黑暗中,一個巋然黑影從頭頂翻身而下,挾住姤兒的腰身,順帶一轉,閃進了門扇微掩的偏房中,抵在一邊的牆壁上。

被緊緊攬住身子的姤兒,嘴上也被一隻冰冷卻有力的大手實實地捂了住。身後那努力壓制的喘息若有似無地撫過姤兒的耳邊,弄得她有些耳熱心跳,一股濃濃的男子氣息在這靜謐中將她裹住,十分熟悉,卻又未曾如此親近。

怦然心動,今夕何夕。

屋外的男子只在隔壁的門前停了腳,點着燈籠進去翻找了一番,然後提着一墜錚錚蹡蹡的鐵物走遠了。

片刻之後,呂岩鬆了口氣,放開了手上的力氣,可懷中的姤兒,卻仍僵着身子。

感受到姤兒的異樣,呂岩側頭看向姤兒。屋外月光的透進窗戶,呂岩只見姤兒的臉上怛然失色,一雙顧盼流光的眼直瞪瞪地望着前方。

前方,空蕩蕩的屋子中間,一卷白布蓋在寬高的殘破木桌上,底下蓋着的,只露出垂下的一隻僵直而毫無血色的手。

那是中毒而亡的孫少尹的屍體。

呂岩迅速點着了火摺子,往那木桌前走過去,掀開了白布。躺着的死者顏面腫脹,嘴唇發紺,暗紫色的屍斑從脖子爬到了臉上。呂岩從衣擺上撕下一塊布,纏在手上,開始仔細檢查屍體。

那具躺屍的眼膜下有幹掉的血跡,指甲黑紅,全身僵硬,呂岩細細記下了這些,然後重新蓋上了白布,燒掉了纏在手上的衣角,抬頭對驚魂已定的姤兒說道:“走罷。”

西市小宅內,苟杳與林錦坐不安席,時刻關切着外面的風吹草動,終於,在天色泛白前,滿身寒氣的呂岩和姤兒回來了。

塞給他倆備好的披風和暖爐,林錦說道:“你們可回來了。”“嗯,耽擱了些時間,因為我們碰巧發現了孫少尹停屍的地方。”呂岩一邊扯下外面的玄黑外衣,一邊說道。

“什麼,孫少尹的屍體被安放在京兆尹府?”苟杳問道。呂岩將衣物往旁邊的書柜上一塞,坐下說道:“對。屍體面部腫脹,嘴唇黑中帶紅,眼角出血,林錦,這可是窒息而亡的癥狀?”

林錦點點頭,說道:“沒錯,斷腸草會損壞氣道,讓人難以呼吸致使身亡。”說著,握住一旁姤兒冰涼的手說道:“你們一晚沒睡,先歇息一下罷。”

姤兒擺了擺手,說道:“不要緊。只剩下一日了,我們得趕快整理下頭緒。”

於是,幾人撐着疲憊的身心,開始商議接下來如何做。

“苟杳,等會兒我們先去找那個大廚,畢竟身在雜亂的后廚經手的又是入口之食,他的嫌疑最大。然後我們再到那個給孫少尹看病的魚鄭那兒問問。至於樂柳兒,姤兒,我記得你......應該與她相識吧?”

“柳兒?”姤兒顯然不相信她會做這等事,反問呂岩道,“你不是已經去找過她?”

“的確是問過一次,但她並沒回應我太多。”呂岩說道,“你若與她相識,或許她能好好說,比如她與孫少尹的私交如何,為什麼要帶大廚去做葯膳,是否有什麼好處或者託人辦事等等。”

雖然聽着這一句句懷疑之問讓姤兒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她清楚若想找到更多的蛛絲馬跡,這些自然是免不了的,便聽話地點點頭。

“我想想啊.....哦,那日我做了雙白玉粥、豆腐花,還有壺五神飲,食材都是那裏的,因為去的前一天就和少尹府上的人知會過,不過調料倒是我自己帶的,畢竟那是我的拿手秘方嘛。那日我是直接從後門進去的,走之前就一直呆在後廚沒離開過,府上的下人應該知道。哦,我還在門口碰見了幫我的下手,說是在府里給少尹看病的郎中推薦過來的,也多虧他,教了我些藥理食療......”在呂岩與苟杳的細問之下,這問看上去老實憨厚的大廚詳細地回想着,把記得的事情零零落落地全講了出來。

“你說,你的下手是那郎中派來的?你事先知道他嗎?”呂岩說道。

大廚點點頭,說道:“知道啊,柳兒娘子路上跟我說過,不過我之前並沒有見過。而且他好像並不擅長做菜,只是幫我遞遞東西,人挺沉默的。”

呂岩和苟杳心照不宣,眼神銳利間,對魚鄭和那個下手的疑心更甚。苟杳開口問道:“那個幫你的下手長什麼樣子,可有離開過後廚?”

“長的個子挺高的,人也結實,要不是他知道些藥理醫學,我還以為他不是從醫而是從武的呢!”大廚半開玩笑地說著,“做菜的時候也沒離開過,不過他是那郎中叫過來的,離開時就直接去前院找他了,我就從後門回來了。”

“多謝郎君。”呂岩和苟杳聞言,不約而同地向大廚倉促行了禮,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半路上,步履匆匆的兩人被駕馬而來的呂峰擋住了路。跳下馬,呂峰說道:“可找着你們了。諾,這是從牢裏傳來的林謙的信。”

林謙雖不得接受探看,但傳信獄外這樣的事,呂家還是能幫上忙的。苟杳急忙接過信,打開通覽了一遍,便找到了裏面值得注意的地方。

信里林謙寫道,他手繪的封條,以及難得的斷腸草,他的確送與外人過,而這人,正是幫助林謙聯繫買家的魚鄭。

苟杳感到心中一陣翻湧的緊張,快了,快了!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倘若調查的方向沒錯,那麼這個魚鄭,很有可能是解開案子謎底、還內兄一個清白的關鍵。

情急中,苟杳扯過呂峰手中的馬繩,抬腳去夠馬側腹的腳套。然而慌忙上馬的他沒仔細看清腳套的位置,馬又因為對陌生人的抵觸,往一旁挪了挪蹄子,於是苟杳一個踉蹌,險些摔了個狗吃屎。還好呂峰眼疾手快,才接住了要一頭沖向地面的苟杳。

“我說,苟杳哥,你可得冷靜些啊。”被嚇了一跳的呂峰扶起苟杳說道。

“還是我帶着你吧。”同樣被苟杳難得的衝動嚇得不輕的呂岩抓住了韁繩,對平定了些的苟杳說道。呂岩翻身上了馬,伸手將苟杳一拉,與呂峰合力將苟杳扯到了馬上。

看着兩人在街上快馬而去,呂峰喘出一股粗粗的氣,喃喃道:“你們可一定要抓到真兇啊。”

魚鄭住的地方離樞密使王守澄的府邸不遠,是個臨街而開的兩層樓,單獨圍了個小後院,用來摘制草藥。一樓是診房,屋內葯香充溢,讓巴巴劫劫趕來的兩人不由得平靜了焦急的心,減緩了闖入門中的腳步。

“請問魚鄭魚郎中在嗎?”呂岩在空空的診房裏喊道。

後院中,正坐地磨葯的魚鄭聽到聲音,轉過他那短小精悍的身子回頭看向屋內,一對粗眉變了形狀,兩眼微微眯起,似乎對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既感到意外,又對他們的來意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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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一枚銅幣等月兒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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