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訊郎中,迫時限

第55章 訊郎中,迫時限

“兩位郎君請坐。”不慌不忙地整理好坐榻,又沏了杯濃熱醇香的藥茶,魚鄭慢條斯理地對面前看上去並沒有好臉色的兩位郎君行了個禮,請他們入座。

“來。”魚鄭將脈枕從几案下面掏出來,向呂岩伸出手示意。呂岩轉頭看了看苟杳,遲疑地挽了挽袖子,向魚鄭伸出手臂。

魚鄭將呂岩的前臂伸展開,運指貼上手掌內側的寸口出,閉目問脈。半響,又示意呂岩換另一隻手,同樣仔細聽脈,然後兩條黑眉靠得更近了。

苟杳在一旁察言觀色,看着魚鄭那有些陰晴難辨的表情,問道:“怎麼,難道他有事嗎?”

“你知道他沒事?那還來幹什麼?”魚鄭聽到苟杳這樣問,脫口而出道,說得苟杳有些啞口無言。“這位郎君看來不久前中過毒,不過所幸沒滲入身體被逼出來了,不打緊。你內里陽氣十足,脈象強勁有力,真是讓人羨煞的體魄......不過這幾日的疲憊心煩,還是需多加註意。”魚鄭平了平自己的袖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什麼,你中過毒?”苟杳這才注意到呂岩扯開的衣袖下不知何時出現的半條傷疤,與還未完全消腫的邊緣,責怪道,“既然如此你還這樣亂跑什麼,走......”說著,苟杳便想將呂岩拉起趕他回家休息,怎奈自己的力氣與常年習武的呂岩相比終究是略遜一籌。

“喂,魚郎中不是說已經無事了么,你趕快坐下罷。”呂岩一把將還沒站穩的苟杳拉到了坐榻上,又轉頭對魚鄭說道,“聽聞魚郎中行跡江湖,醫術高明,果不其然。看來是知道這是什麼毒了?”

魚鄭聞言搖着頭笑了起來,說道:“慚愧慚愧,不過是走的多看的多罷了。不過來到京城發現自己還是寡見少聞,你這病症已近痊癒,我看不出毒物,這倒還好說。不過......前日孫少尹不幸中毒,我竟也會有些疑惑。”說完,魚鄭故意頓了一頓,不繼續說下去。

呂岩和苟杳不想他竟然先談到了孫少尹,頓覺這副醜陋的皮囊下一定是顆縝密深邃的心,他們的來意,似乎早已在他面前纖毫畢現了。

“孫少尹中毒的情況魚郎中知道?”呂岩問道。

魚鄭將脈枕收了起來,說道:“當然,那天早上我問完診從孫少尹那兒回來沒多久就被叫了回去,到那兒時他已經氣絕身亡了。我查過他那天的進食,發現湯藥裏面竟然有斷腸草,孫少尹的中毒癥狀與之相差無幾,我便判斷是因此不幸中毒。但是我回來翻閱資料,書上說斷腸草之毒從毒發到身亡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而且雖然身上痛苦不堪但頭腦還是清醒的。可據那家僕描述,倒似乎不是這樣。”

坦然地說出這些話,魚鄭起身拿來了一個葯簍,開始摘起藥草來。魚鄭的說辭不免為呂岩他們的調查又蒙上了一層黑紗,呂岩仔細思索着魚鄭的話,苟杳則有些按捺不住,開口問道:“難道你是懷疑另有毒藥?”

“除了那個並沒有查出其他的毒物,不過也說不準,畢竟我用銀針試過,它驗不出斷腸草,有其他的東西驗不出也是有可能的。”魚鄭攥着手中的藥草端詳着說道,“我也猜過是和其它的藥草有什麼衝突才加劇了毒性的發作,比如早上的葯膳。不過也沒辦法把那些草藥都試一遍啊。”

然而即使是因為這樣的藥物衝突,歸根結底仍與林謙逃脫不了干係,苟杳便換言發問道:“魚郎中為醫真是思慮周全。我們聽那天負責早膳的大廚說,用藥理入膳還是魚郎中吩咐手下的人去幫忙的呢。”

“什麼!”魚鄭聞言驚詫地問道。苟杳和呂岩仔細觀察着魚鄭的反應,只見他臉色突變,方才泰然處之的神情頓時被一種愕然的面孔替代了幾分。他隨即沉下臉,似乎在想着什麼,覺察到一邊苟杳和呂岩那不吝探究的目光,立馬轉頭嚴肅地否認道:“我沒叫什麼人去幫忙做飯啊,孫少尹家你們去打聽好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進一個人出......啊......”魚鄭話說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麼,半張的嘴在一瞬停住。

然而這一瞬的錯愕倏忽而過,魚鄭回到一臉嚴肅的神情,對呂岩與苟杳眼神堅定地說道:“在查孫少尹毒因之前,我並不知道那日有專門的廚子給他做早膳,介紹下手給他,更不可能。”

“那麼......”呂岩問道,“林謙說他托你給他介紹生意,特地給了你五十隻封條與一些藥草已備所需,敢問那些魚郎中可還悉數留着?”

“當然留着,而且記錄在賬,畢竟這是商家往來的貨物。那封條我也還未用過,除了之前去丁中丞府上時他正好需要便留了一些,其餘的我都放着。”說著,魚鄭將他從林謙那兒轉來的物件從櫃中取出,擺在了呂岩面前。

數目的確與林謙記着的相同,那為數不多的斷腸草,也一片沒少。

不過......呂岩眉頭一皺,心中嘀咕道——丁中丞?怎麼又是他?

就這樣,呂岩和苟杳二人滿腹狐疑地從魚鄭那裏空手而返,不僅追查沒有得到更多的進展,反而讓疑雲在魚鄭那裏愈卷愈大。魚鄭的否認,看上去如此令人信服,可是他瞬息間的思索,又讓人覺得他與此案脫不了干係。

悵悵不樂的兩人回了西市小宅,姤兒與林錦已經在屋內等候他們了。

“柳兒把過程都詳細告訴我了,那日她之所以會帶着廚子,是因為丁府的丁褚松不知什麼原因好像得罪了孫少尹,他怕在馬上科考的這個節骨眼兒上得罪官員暗中受阻,便花重金請了個大廚,讓柳兒帶去給孫少尹做幾日飯,倘若孫少尹吃得開懷,再找機會登門賠禮。”兩人一進門,姤兒便上前說道。

“丁褚松?原來是他委託樂柳兒帶上大廚的。”呂岩說道。

“嗯。丁褚松經常隔三差五地來找柳兒,兩個人好像私交不錯,估計柳兒覺得無關緊要不想給丁褚松惹麻煩,所以就沒跟你說罷。”姤兒說道,“至於孫少尹前後病發的過程,倒大致相同。要硬說有些奇怪的,就是孫少尹臨死前一個勁兒的指着柳兒,嘴裏好像努力地說著‘差’,估計是要她趕緊差人救他吧,不過當時旁邊有家僕,不知為何孫少尹就一直緊盯着她說......”

看來,姤兒與林錦那邊也沒有什麼明確的收穫啊,呂岩和苟杳的心內更加黯淡無光。

混亂,棘手的混亂,一團叆叇濃雲,將那條通向真相的線,結結實實密不透風地包裹着。明日,就是寬限的盡頭,而此時,他們卻如籠中困獸,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夜,又是一個哀慟不眠的夜晚。苟杳緊緊地摟着無力倒在他肩上無聲哭泣的林錦,心如刀割。呂岩和姤兒在一旁如大旱望雲霓般憂心忡忡,默不作聲。

姤兒有些恍惚,自她初識林謙,便覺其人溫潤如玉吉人天相,卻不曾想會因為莫須有的罪證落得如此境地。人生,真如仙師所言,縱使有那所謂的註定的前路,終究抵不過半路時不時從天而降的巨石,跨過去,是幸,跨不過去,是命。

眼前的這塊巨石,能跨過去嗎?

“不如,我去把林哥哥救出來,讓他遠走高飛去!”打破了這靜默,姤兒語氣堅定地說道。

其餘三人無不驚詫得看着姤兒。相比於苟杳與林錦的難以置信,呂岩對姤兒救出林謙的話是相信的,他知道她有這個能力,只是......

“姤兒,你不能去。我們還沒到劫獄的那一步。”呂岩眼神杲杲地說道,“不過是押送至三司進行會審,眼下還在年節中,還有時間,我們還不能放棄。”

看着呂岩眼中那燃起的點點星火,苟杳等人彷彿受到了某種鼓舞,身上的鬆弛無力被驅趕了幾分。遲緩地移動着坐榻,幾人圍坐一團,擺出筆墨,開始細細寫下這兩日查到的所有痕迹。

冬風呼嘯,吹散了黑空中的陰雲,明日,也許是個好天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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