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再相見,七銅錢
“這個我知道。”苟小萱聞言點頭,忽然“哦”了一聲,彎嘴道,“我想起來了,祖父給我講過祖上和呂氏的故事,當時只道是編的呢。什麼,‘苟杳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之類的......對!是苟杳沒錯。牡丹娘子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眼睫輕閃,姤兒偏過了頭,嘆笑了一聲。
苟小萱,竟然真的是苟家的後人。自己時常回憶起的情形,在她的口中,竟已是那樣遙遠而模糊的事情。
“沒什麼,只是先祖與苟氏相識,看到你的名字便想了起來。”姤兒向苟小萱淡淡一笑,說道,“看來是真的有緣,讓我遇見了你這位後人。行了,先去收拾下罷。”
苟小萱一臉不可置信,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便跟着梅娘走了出去。
這算是和清樂庄的莊主是世交嗎?不可能不可能......不過,那麼遙遠的事情,她又是怎麼知道那麼清楚的?
清樂庄內的生意因為這次的招婿大會向外縣擴大了幾分,在加上天氣轉暖新布將出,梅娘等人便忙了起來,後園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姤兒始終未給薛家明確的回復,他們也沒來催問過,只是那之後薛亮便時不時地會來莊裏,說要找牡丹娘子討教功夫。每每這時,姤兒便讓苟小萱同他們一起練武,說是讓薛亮幫忙教教她的“女護衛”,實際上是尋思着借拖延答覆的這段日子,讓小萱和薛亮能夠再續前緣,自己也省了麻煩。
而另一邊,自那日招婿大會,呂洞賓匆忙而去之後,姤兒便一直等着他回來,可左等右等過了一個月,等來的卻是柳悅帶來的“不幸”消息。
“姤兒姤兒,我問到了,查狼妖一事的原來是呂洞賓,我找到他之後,才知道他已經為此來過你這兒了。”
“那他有說什麼嗎?”
“呵,他不是去了趟木吒仙人的府上求證你的身份嘛,結果木吒仙人見到他,沒問幾句話,就冷着臉把他給趕出門了。本來他還想跑回來和你問個清楚,還好被我碰見攔住,說了他一頓,畢竟一個女媧神女被懷疑是殺人魔,別人聽了能不氣嘛。不過我沒提你和木吒仙人的關係......”
“你把他攔住了?”
“是呀,我幫你跟他解釋了,你在忙人生大事,我當然讓他別再來煩你咯。誒,招婿的事情怎麼樣了?”
“......”
這麼些年,姤兒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好心幫倒忙”有多讓人無奈卻只能苦笑。她向柳悅擺出了個窘澀的表情點了下頭,便撇過了臉轉過身,不想直視她那笑眯眯的面龐了。
“沒什麼,事兒還沒定。”姤兒看着滿園春水,悄悄嘆了口氣。
呂洞賓會再主動回來找她是指望不上了,可茫茫大地,又去那裏能找到他?這一個多月磨去了她的耐性,姤兒的心中已是急不可耐。
“這個呂洞賓,你與他熟嗎?”姤兒噘着嘴拽下了水岸邊的一棵狗尾巴草,在手裏輕轉着,向柳悅問道。
柳悅坐在了岸邊的石凳上,說道:“算認識罷,我們同一批新入仙籍的,一起組隊降過幾次妖。”
原來柳悅早就和他認識了,姤兒說不上是惋惜還是有些嫉妒,抿了抿嘴,轉過頭問道:“那你知道他會經常去哪兒嗎?”
“這個我不知道,自百年曆練期之後就沒碰到了,他是遊仙,要到處降妖的,應該沒有定所罷。”柳悅見姤兒神色有些沮喪,認真說道,“狼妖之事你就放心罷,呂洞賓他本事不錯的,既然你沒了嫌疑,他自然要去有不平之事的地方啦。”
“去不平之事的地方......”姤兒回味着柳悅的話,忽然靈光一閃,拍了下掌叫道,“洞朝,洞朝!快過來!”
灌木叢中一陣晃動,冒出了只獾子的腦袋,它躍身了跳出來,幻化成了人形走到姤兒面前。
“洞朝,去附近的山上,抓些有道行的妖獸過來!不過別傷着他們”姤兒兩眼放光地吩咐道。
洞朝眨巴了兩下惺忪的睡眼,應道:“是。”
“等等!”姤兒叫住了轉身欲走的洞朝,狡黠一笑,說道,“找結對同行的抓,抓一個放一個,就說是奉純陽子呂洞賓之命降妖除魔,別忘咯。”
“嗯。”洞朝懵懵然點了頭,抖擻了下身子,便踏步飛身而去了。
柳悅看着這一個下了沒來由的命令,一個問也不問轉頭就去,有些心慌地對姤兒說道:“你幹什麼,無緣無故不能亂抓的,這可是違背天道的,而且你還用呂......啊,你難道是想逼呂洞賓來找你?”
笑着向柳悅眨巴了兩下眼表示默認,姤兒湊近了她問道:“柳大仙子,應該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
柳悅笑笑不答,她覺着身為仙人,自己還是眼不見為妙,於是向姤兒一拱手,便跑去前庄看買賣去了。
暖人而燦爛的春日總是倏忽而過,天氣一日比一日溫熱,雨水也越發地多了起來。
不久之後,正如姤兒所期盼的,呂洞賓果然出現了。
這夜,屋外淅淅瀝瀝下着細雨,姤兒身着薄衫,站在軒廳中靜靜地聽着后園裏各種滴答的聲響。此時已是深夜,眾人早已各自睡下,唯有不知從何時起睡覺變少的姤兒,還睜着清醒的雙眼感受這這份寧靜。
“啪嗒!”
一聲不自然的響動清晰地傳到耳邊,姤兒眉睫驟抬,囅然而笑,手上有些緊張地拽住袖角,轉過了身。
身後悄然出現的,正是姤兒等候良久的呂洞賓。
“你來了?”姤兒上前一步道。
“聽說清樂庄的白牡丹到處亂抓山獸,還留下我的名字,當然要來問個清楚。”呂洞賓直言正色道,“那些山獸呢,你把它們怎麼樣了?”
姤兒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沒怎麼樣,它們正跟洞朝一起睡着呢!你若不信,我帶你去看啊。”
在來見姤兒之前,呂洞賓已經找到了洞朝房內那一窩子的小山獸,個個都睡得極為香甜。再加上眼前姤兒涎眉鄧眼的神情,呂洞賓的心中已瞭然,他偏過頭回道:“不必了。不知牡丹娘子故意引我來,是為何故?”
姤兒轉了轉眼珠,在桌旁坐了下,說道:“你誤會我是妖魔,還毀了我的招婿大會,連句道歉都沒有,我不能找你討個說法嗎?”
與姤兒對視了一眼,呂洞賓輕咳一聲,頓了頓之後向前走上兩步,躬身行禮道:“是在下有眼不識白牡丹,出手魯莽壞了娘子的大事,是該來請罪的。而且......”
呂洞賓停了話,雙手在腰間摸索了一陣兒,掏出幾枚銅錢在手中數了數,繼續說道:“在下還欠牡丹娘子一聲道謝,這是欠娘子的銅錢,今日特來歸還。”
“欠我的?”姤兒歪頭問道。
“沒錯,想必牡丹娘子忘了,除夕那夜你將身上的現錢施捨給了路邊一人,還給他找了個營生。”呂洞賓直起身時,已換上一絲淺笑,娓娓說道,“那時追捕狼妖被暗傷,暫失仙力,若不是娘子出手相助找了定所,還差人給在下看病,恐怕不僅僅是復原得慢了。”
訝異地直視着眼前此人,姤兒從未想過他與那日摔得滿臉灰的流浪漢有什麼干係,觸動之餘,又感到一陣后怕。呂洞賓說的“不僅僅”,姤兒聽懂了其中之意——若是他繼續流浪街頭,怕是會被暗中傷他之人找到,會有生命危險。
“那你......找到暗中傷你之人了嗎?”姤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呂洞賓走得近了近,向他柔聲問道。
看着滿目擔憂的姤兒,呂洞賓雖覺有些彆扭,也只道是她心好,便笑了笑,回道:“應該和狼妖背後的墮仙有關,在下正在查。那日牡丹娘子給的手帕上面有狼妖的妖氣,所以才會起了疑心追查,誤會了娘子,實在抱歉......在下身無長物,只留着那日的幾文錢,牡丹娘子若不嫌棄,就當做是在下的一片謝意罷。”
呂洞賓向姤兒低了下頭,伸手將銅錢遞了過去。昏暗的燭光下,姤兒垂眸看向他掌心裏的銅板,猛地心弦一顫。
手心裏,不多不少,正好七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