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決定夜上江月樓
店小二把我的隨身包袱放到房間靠近窗口的紅木桌子上,便退到一邊。
我見他不走,便問他還有什麼事。
小二抬起頭,納悶地看着我,見我不懂,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我想,他是不是在問我要小費呢?我摸了一摸前胸,剛好出發前阿部借給我五十塊銅元,便隨手給了他一枚銅幣。
他嘴角一沉,收起了那一抹本就不好看的笑容,臉上陰沉地把屁股對着我,走了出去。
這蟠龍可真是個不一般的地方啊!店小二還有收小費的習慣?
各處鄉村各處例,大概這裏的習俗,也比較為商是圖,人人都很有商業意識吧。
我見房間悶得慌,便順手推開窗戶。
窗戶正對着一個食肆的一角,斜角便是食肆的一間客房。隱約聽到一絲縹緲的絲竹聲從那食肆傳出。
眼看快要過年,蟠龍的年味也比別處似乎更為濃重些。
剛才從江邊進入鎮上,沿途的張紅掛綠,與大湖和西寧的氣氛又不同。
我原以為大湖是商賈的世界,西寧則是軍中人的天下。來了蟠龍才知道,這個夾在山海之間的小鄉鎮,遠離戰火,才真正是商人的世界。
我站在窗邊,聞着從外面吹進來的夾雜着食物香味的冷風,頓時困意全消,便有了外出走一走的心思。
我想起小鳳姑娘,不知她現在怎樣了呢?
艷春那個老鴇,會至少喂她一點粥水嗎?
如果我不去,小鳳姑娘是不是會受到一頓燉排骨的招呼?
我聽阿忠說,燉排骨就是用把人的衣服撩起,用藤條抽打的意思。
打手們都是男人,撩起娼妓的衣服,除了痛打,誰能保證這些毫無心肝的畜生們不會做出更為無恥的事情呢?
再說,江月樓來了一批上等江南貨色,本地的姑娘如果不是特別美貌,已經有老主顧,哪裏還能立得住腳?
我曾聽說,這些出賣色相的女子,只要過了十六歲,由於飽受身體的摧殘,內里早已經是一副破敗相:滿身暗病,牙齒鬆動。
一副外在軀殼就更加不用說了,我是在晚上看她們,所以看不出來什麼細節,要是白天看這些女子,那肯定都是慘不忍睹的。
這些已經被掏空了身子、被壓榨完價值的女子,要麼在將要病死之際被人扔到深山自生自滅,要麼直接被扔到江里餵魚。
沒人有為這些可憐的女子送終。
一生如不幸落入風塵,她們根本也沒有得以善終的機會。
“得了病,又仗着有些恩客不願意走的女子,算是得罪了鴇母。鴇母命人燒紅烙鐵,讓人按住捂住她的嘴,按住她,一把燒得火紅的烙鐵活生生地插入女子的私處。一口氣的功夫,一個剛剛還活着的人,便沒了。”聶文君有一天這麼說起昔日與她一起謀生的姐妹。
她算是幸運的了。
先是遇到袁純芳,接着又碰到陳清泉,兩個人都願意為她贖身。
玉羅剎並非善心才收了錢放走聶文君。
而是她發現了一個不斷入“新貨”的渠道:偷和硬搶窮家女,比那些經過轉手而來的女子成本更低、利潤更高。
聶文君的一張身契,是被家裏人轉給大頭羊的。
大頭羊吃過聶文君的便宜,玉羅剎不是不知道。
那也是她急於將聶文君脫手給陳清泉的原因。
聶文君那天說的是:“其實,我在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活路。活着,陳家的人不會放過她,死了,玉羅剎便有了理由借她的名義去跟陳清泉‘爭個公道’。”她苦笑道。
我那天問她:“這個‘公道’,是什麼?”
聶文君搖搖頭,不肯再說。
我後來還問阿部,問他知道不知道陳小夫人說玉羅剎借她的名義向陳清泉爭個“公道”的意思。
阿部冷冷地說:“陳家背後做的生意,開始時和大頭羊有過過節。現在玉羅剎取大頭羊的地位和勢力而代之,她肯定要從陳家取回利益。”
陳清泉背後在醞釀什麼呢?
有着老成柔和外表的老地主陳清泉,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們兩人代他送妾侍出家,難道是一個有某種目的的陰謀?
這些想法在我腦海里轉來轉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想了一下,隨手關上窗戶,出了門,關上了房門,出了熱鬧的大堂,向江月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