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少年郎
“多謝你提醒,我這就回去。”他一邊走一邊道:“等事畢了,我必定謝你。”
“謝什麼啊……”阮年年嘟噥了一句,對他突如其來鄭重的客氣不太高興。
他們不是朋友么,何必那麼客氣?
阮年年自忖着,要麼她也加緊行程,去蓬萊走一趟吧。等事畢了,也不要東遊西逛,能回宗門,還是回宗門好了。
等事畢了。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等一切落定,已然改天換日,故人不在。
待阮年年返身回來,發現無念已經乾脆利落地“處理”掉了城主。
院子裏連一滴血都沒有。她也沒問,只當是捏死了一隻蒼蠅——不,拿他跟蒼蠅比,都侮辱了蒼蠅,畢竟蒼蠅可不會吃蛆,對不對?
城主府里的人逃的逃、散的散,偌大一個府邸,頓時成了所空宅。阮年年與幾人商議:“我要去蓬萊走一趟,兩個月時間有點緊,不過加快教程的話,估計還是能趕得到。”
另兩人自然無異議。於是幾人略掉了沈玄意物料單上剩餘的一長串稀物,徑直奔往蓬萊崔氏。
這一路趕,真算是馬不停蹄、日夜兼程。
饒是幾人都身懷靈力,這麼兩個月下來,也都面有疲色。終於在兩個月後,趕到了蓬萊。
蓬萊洲依山傍水,盡頭便是沉淵海,背靠着幾洲接壤。整片陸地,都劃分在崔氏的勢力範圍內。崔氏源起數十代前,佔據此地已有四五百年的歷史,一代代的家主在洲界附近設立城池,城池與城池之間還有堅固的城牆壁壘,要想穿城而入,沒有別的捷徑,唯有帶好宗門信票——相當於各人身份證——確認無疑了,才能入洲。
正是因為這一層壁壘,相比其它洲,蓬萊顯得稍有些閉塞,但洲民們的日子,卻比其他八洲都要悠閑,洲中治安也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在阮年年看來,這樣時代世襲的家族,掌控這麼一個豐饒之地,通常都會形成壟斷,統治者作威作福什麼的,不要太多。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崔氏並沒有變成這樣的統治者,幾百年來,兢兢業業守在這方土地,倒更像是一方守護者。
這跟崔氏的家訓,恐怕有很大關係。阮年年曾聽崔湛然提起過,崔氏家訓第一條便是——不得滋擾百姓。
這麼高的覺悟……
她一邊想着,帶着無念準備好的信票,過了一城又一城的守衛后,終於來到了崔氏所在的主城——蓬萊雲霧。
蓬萊雲霧,顧名思義,因建於蓬萊地勢最高處而得名。阮年年支着腦袋,朝天望去,見一座高山壁立千仞,幾乎是筆直插在這片土地上,幾乎消失在天幕中的山頂上,依稀能見到一點點金色光芒,反射在雲天之間——那是崔家大宅的飛甍瓦頂。
如果說玉虛宗在世人眼中,是俗世的掌權者,那麼蓬萊崔氏,就是這個世界的仙聖洞府,這座蓬萊雲霧,沒有凡塵道路可通,來往進出之人,需得從一方吊車中上山。
原本阮年年想得簡單,幾人飛上去就好了。到了這處,才發現行不通——蓬萊雲霧周圍,設下了極高深的結界,哪怕是玉虛六等的修為,也甭想飛哪怕一丈高。
這下好了,老老實實坐吊車吧。
阮年年鷂子似的飛上飛下了半天,終於泄氣地認命,帶着無念和姜擇意,轉到了吊車處。
這處再明顯不過,因為大老遠的,幾人就看到了一片駐紮在山腳的營寨。
怎麼蓬萊雲霧山頂太小,崔氏的人太多,只能擠到山腳下住了么?
剛冒出一點疑惑,在看見營寨間飄搖的旗幟時,便被驚得一乾二淨。
——那是玉虛宗的旗幟。
阮年年狠狠皺起眉,難道雲徐已經來了?
營寨中來往的都是玉虛蒼將,各個整裝待命。她剛要上前,卻被無念抓住。
“你此來為何?”
“救人啊!”阮年年下意識回答,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糾正道:“我就通風報信一下,靜觀其變!”
話剛說完,便知道了哪裏不妥。她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玉虛白衣,裙擺的輕紗在微風中翻飛,就這張臉,在玉虛待過的人,恐怕沒幾個不認得。
這樣不好,得換個樣子。
阮年年犯了愁。
集市中有賣幻術面具的,戴上就變了副模樣,可是她沒買。
剛想問無念,姜擇意卻開口了,“師姐,我會幻術。”
“你?”
頂着她懷疑詫異的眼神,姜擇意抿了抿嘴。
半盞茶功夫后——
阮年年從一個嬌俏的少女搖身一變,成了個翩翩少年郎。對鏡自照,唇紅齒白,面如傅粉,好一個少年潘安般的人物。
連身上衣裳也變了,扔是白衣,不過變成了男子的服制。
“這……”她有些不可置信,仍有話問不出口——這靠譜嗎?
要知道,幻術這種東西,和施術者的靈力可是掛鈎的,姜擇意是幾等來着?三四等吧……
蒙蒙這些蒼將行,萬一碰到雲徐,照樣得被他一眼望穿。
而趁她幻形的時間,無念早從袖中取出了一張面具,往臉上一覆,便遮卻了真容,只一雙眼靜靜地看着阮年年。
對上那雙眸子,她有一瞬間的錯覺,彷彿對面站的並不是一個少年,眸子的主人,應該是個長身玉立、沉默寡言的青年人。
這時無念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白鷺姜氏,重在幻形——你果真得了姜氏真傳。”
嗯?啥?
阮年年看看姜擇意,感覺自己又知道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你放一百個心,”無念面具下的眸子微彎,似乎微笑起來,“哪怕是羅鎮在,也看不出你的真容。”
哦……
那她就放心了。
帶着對“白鷺姜氏”的好奇兼懷疑,少年郎阮年年大步走近營寨中,抓住一個小頭領便問:“你們是玉虛宗的人?來了多久了?可是跟着雲山主一起來的?”
那頭領剛要發怒,卻發現自己一身修為盡數被壓制,蔫兒下來,老老實實回答:“我們來了十幾日了,雲山主、雲山主今日不在山上,和崔宗主游盡水了。”
“盡水?”那是哪裏?
姜擇意也幻了形,一樣是個少年郎,清秀白凈,附耳悄聲道:“離此不遠,是一處長河。”
阮年年哦了一聲。
這崔烈也是,明知道雲徐來者不善,還和他出去玩什麼,不怕老家被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