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縱使青春已入殮,為她,急雨中前行,也甘願。
去年校際爭霸賽“KHS”主場,斥巨資打造了一個旋轉舞台,舞台設計是陳茉以前的老對手。
今年輪到“未來”主場,陳茉要不扳回這一局,面子上過不去。
終於,中場哨聲響起。
雙方隊員退場休息,陳茉和她的樂團粉墨登場。
海洋色短髮少女身穿超短裙,黑色長襪拉至膝蓋上方十公分,儘管濃重的眼線囂張地上挑,但在妖艷中仍透着清純,引得女生們紛紛發出讚歎之聲。
這種穿法,也就只有陳茉這種逆天長腿的美少女才能駕馭。
樂隊的三名男生將簡單的白襯衣穿成最不羈,帥氣地跳上舞台。
眉心長有一粒紅痣的結他手首先插電就位,緊接着是一頭銀髮的貝斯手。
最後,當那張和連勛神似的容顏走進公眾視野,看台上一片嘩然。
看到哥哥現身,連勛幾乎秒變小粉絲。
綠“嘖”了一聲,收回視線,抱着陳茉的包和外套站在牆邊。
她望着舞台上自體發光的連謹,內心有些複雜。
如果說張傳是之於女生們“危險的存在”,那麼連謹就是少女們眼中壞男孩的代表。
他要是手持玫瑰等在你放學的路上,傾斜眉眼朝你邪笑,那麼,你這輩子都完蛋了。
即便是對男孩們來說,連謹的地位,也是天塹般不可逾越。
他騎機車,穿黑夾克,手腕上紋了一枚五角星,宛如世上最自由的幽靈,上天入地,無所懼怕。
所有愛音樂的少年都想主宰自己的青春,丟開學業和功課,去開賽車,寫歌,玩搖滾,揚名立萬。
連謹做到了,於是那些男孩心滿意足,終於有人為他們做到了這一切。
他們對他滿心崇拜,渴望他的人生,瞻仰他的高度,被他吸引俘獲。
這大概就是,一個偶像的誕生。
結他手華麗的掃弦,電音抵達場館每個角落。
沸騰的場館不由自主止息,直至寂靜。
陳茉手握話筒立架,回頭和成員們招呼。
漸揚的貝司聲中,陳茉閉眼開嗓。
“Justgivemeareasontokeepmyheartbeating……”
倉皇的衣角被風吹起,沉默的火焰顫抖着,歌聲飛上開滿鮮花的山坡,在白蓮花似的雲朵里穿行。
年輕的女主唱堅定地站在舞台中間,她的發音和唱腔有種窮途末路的美,像是孤單世界綻放出的花朵,隨手摘下,送給那些飄忽的魂靈。
人們的咽喉被封鎖,眼睛已失去作用,知覺把握的世界。
歌聲中,人們感到有人在他們手心,放下一塊太陽般溫暖的石頭。
“何度くたばりそうでも朽ち果てようとも終わりはないさ……”
唱完這句,手持話筒的女主唱按照原計劃表演了她的側空翻。
樂隊停止演奏,全場安靜。
燈光從少女歌姬的左肩移到右肩,逆光中的她,使人暈眩。
“Itfinallybegins……”
極限高音。
場館內的氣氛被徹底點燃。
多年後,當時的人們想起這場熱唱,血依然躁動。
縱使青春已入殮,為她,急雨中前行,也甘願。
綠盤腿坐在球場邊的地板上,時值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整座球館堪比一個巨大的燜爐。
有人在兜售彩色哨子、礦泉水和迷你充電扇。雖然準備了不少貨源,但充電扇很快就被訂購一空。
看台上到處都是揮舞小扇子的女生,男生們恨不得連襯衫都脫了。
負責捶大鼓的是B班的班長,可憐他渾身都已濕透,卻仍在賣力喊加油口號。
歡呼和吶喊此起彼伏,即使炎熱,人們依然情緒高漲。
下半場“未來”勢如破竹,替補連勛終於上場,五分鐘內一共進了4個三分球。
敵隊派了個神射手拉長戰線,“KHS”只好臨時變更戰術,迫使連勛頻頻犯規。
無奈比分差距已不可挽回,“KHS”那邊的看台連鼓也不擂了。
這場比賽,最終以“未來”領先23分,畫上完美句號。
各班在班長的帶領下,收拾座位區,帶上垃圾按次序先後離場。
綠要幫陳茉把樂隊的器材裝上車,姜孜興沖沖地跑過來,“走,學姐讓我們去開開眼界。”
“什麼鬼?”
姜孜眨眨眼,“學姐說,更衣室的門鎖壞了。”
“她弄壞的吧?”
邊上幫忙收電線的世玉沒能忍住笑出聲,“你蠻懂她的。”
綠臉一紅,只好埋頭做事。
好不容易裝好車,三人一起找到球員休息室。
裏頭還在延續比賽的熱度,認識的,不認識的,學生或者老師,全部都有。
人山人海,熱火朝天。
“學長。”
綠跟擷芳打了個招呼。
“哦,來啦?”
擷芳很自然地回應她,然後陪同外校人士忙別的去了。
綠找到連勛時,他正汗流浹背地守在浴室門口,拚死攔住這條生死線。
一群女生推推搡搡,跟他央求,聲音甜到齁:“連勛大好人,你就讓我們看一眼嘛,就一眼~~~”
面對這群磨人精,男生好笑又好氣:“我不信你們只看一眼。”
“這樣哦?你不讓我們看他們,那我們只好看你咯。”
說著,罪惡之手已經掀起了男生的衣服下擺。
男生始料不及,慌忙中按住腹部,然而為時已晚,緊接着,女生們發出一陣尖叫和姦笑。
直到綠出現,這群女生才重拾矜持。
見到女友,被上下其手的男生立即滿臉委屈,“小姐姐救我!”
頓時,齊刷刷地目光刀子般扎在綠身上。
她扭頭就走。
“誒誒,小姐姐帶帶我啊!”
男生門也不守了,上前去追人。
堵在門口的那群女生毫無防備,紛紛狼狽跌進浴室。
一時間,各種尖叫怒吼抑揚頓挫地響起。
見闖了禍,男生抱歉地齜了一下嘴,拉上綠轉身就跑。
莫名其妙跟着他跑進球員休息室,見王染和其他人都在,綠立即鬆開了男生的手。
男生倒也不介意她這麼避嫌,拿了一瓶可樂拍開瓶蓋給她。
綠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過可樂,為了掩飾尷尬,喝了一口。
焦糖味的氣泡在腹腔鼓脹。
連謹和樂隊的結他手也在,男生走過去和哥哥打了個招呼。
“別過來,臭死了。”
連謹阻止小狗一樣的弟弟靠近,滿臉嫌棄。
綠猛地想起連勛手機殼上“X”字交叉的兩把武士刀。
那兩把刀都真實存在,是他們外婆送給他們兄弟倆的禮物。
那兩把長刀,很像他們兄弟倆。
好看,鋒利。
一開始,綠以為男生把刀刻在自己的手機殼上是因為中二病。
後來,她又以為他是出於對外婆的尊敬。
現在,她覺得他只是純粹地過於喜歡自己的哥哥。不然,他只刻一把就夠了啊。
洗完澡的張傳提着洗漱包走進來,見朋友那沒皮沒臉的模樣,嘆道:“你媽說你小時候喜歡留着鼻涕,等你哥放學回來幫你擦,看來並不是瞎編的啊。”
眾人笑成一片,只有連謹因為繼母將家事說給外人聽而輕皺眉。
連勛不以為意,把手伸向朋友滑稽的腦袋,“都幾歲的人了還帶發箍,你以為你孫悟空啊?”
說完搶過發箍戴在了自己頭上。
“喂,這可是人家妹子送我的。”
張傳不客氣地奪回。
“哪個妹子,曉棠知道嗎?”
“閉嘴啊混蛋,給你給你,離本大爺遠點。”
男生遂將發箍戴在自己頭上。
一干人想:要不是顏值頂天,他那顆寸頭還戴個發箍,別人多半以為他腦子有病。
嬉鬧夠了,男生摘了手環遞給綠,打算去洗澡。
“還有那個。”
綠指了指他脖子彎曲的紅線。
男生恍然,將護身符取下遞給她。
綠接過,發現護身符整個是濕透的。
男生走了兩步,又回頭問她:“對了,我書包真的在位置上嗎,我怎麼記得我鎖起來了?”
頂燈跳閃了一下,男生的聲音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讓人分不清真假,
處在看台底部的休息室常年不見陽光,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霉味,只有人是活的。
水、空氣、金屬,都將在這裏終老腐朽。
她以為,自己只是正常的僵住,但事實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緊張地蜷縮。
綠一直都知道的,這個男生總是格外眷顧她。
他會注意到,她發給別人的短訊從不出現錯字,笑話她有強迫症;
他會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由此判斷她的生理期,並在她開口請求之前就準備好熱水;
擷芳知道她批改的卷子很簡潔,但他會注意到,“錯的地方你喜歡畫圈,對的地方你打小勾。”
她的嘴唇因為瓶蓋受過傷,所以,他總是將飲料打開才給她。
……
他很好,像是她這種需要人哄的個性,也能全部包容。
好可笑啊。
她一度以為,那些嘲諷她“陰森森”“心機重”的女生太過偏激。
她沒法還擊,只能獨自吞下委屈,但心裏卻不住地朝山吶喊:
我也只是像你們那樣喜歡着他啊!
我一開始就刻意迴避這個人了啊,可是他一直出現在我的視野,我有什麼辦法?
你們口中自不量力的我,鼓起勇氣接受了這個對我來說不可能的人,我收集着他的點點滴滴裝進玻璃瓶,總是事先編好下次見面要說的話,我像驚弓之鳥一樣害怕,你們以為喜歡他真的容易嗎?!
我那麼努力,並沒有玷污他啊!
然而,最後還是成為了那些女生口中“陰森森”“心機重”的批判對象。
是啊,你都這麼努力了,可你為什麼會有他柜子的鑰匙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