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截胡
清晨，大夥照例吃完一頓急慌慌的早飯，趕在鑼響之前到了集合點，因為明天就要開始雙搶，所以除了實在走不動的老人和在襁褓里的孩子可以不來，曬穀場的人黑壓壓的一片，有點像現代上學時學生們的開學典禮。
大隊長站在最前面，手裏拿着大喇叭，開工鑼一響，整個人抖擻起來，目光逡巡一圈后，虛咳幾聲清清嗓子，洪亮的聲音從大喇叭里傳來，“大夥都來齊了，今天上工前，我再和大夥交代幾句話。”
“咱們的打稻機今天就會修好，明天一早，雙搶就正式開工，俗話說，搶早插晚，汗珠子摔八瓣，這二十幾天工作量大，都很辛苦，為了集體，為了公社，也為了咱們大夥的口糧，所有老少爺們都要動起來，熬過這一陣，咱們前進生產大隊年年都來過這麼一遭，大夥每年都很積極配合。”
“但是今年，我還是要強調一下，村裡今年來了一批知青，她們剛來，有不懂的，大夥多帶帶，不要打着不懂不會的旗號偷奸耍滑，還有本村的幾個人，我不點名你們也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頓了頓，聲音“今年上糧站交完糧，咱們自己就可以分糧，誰要是耽誤了雙搶讓我發現了，整天的工分都要扣光。”m.
這話和前幾年雙搶時說的大同小異，恩澤村的人聽慣了，實際上，就算是大隊長不說，他們也會認真對待，莊稼是這些農人的命根子，挨過餓，經過飢荒的人沒有人會拿他當兒戲，程建設也明白，所以最主要目的也還是為了點一點這群剛下鄉的知青，因此除了一些知青聽在耳朵里有些不舒服，其他人倒沒什麼反應。
說完這些，程建設又開始分組，割稻子的，打稻子的，出倉的，挑穀子的，曬穀子的，分了十好幾對，每個知青都跟了熟人又隊長帶着。
謝蠻一聽這分工的內容就有點恐懼，幾個女孩子對視一眼，心態都有點炸裂，分好工，一群人就都散開了，知青也都各自去領工具，陸陸續續走光，今天最主要的事是給前幾天的活做個收尾，只剩下謝蠻站在原地沒動。
她前天跟着陸裕去了趟花生地，再要去也得是陸裕帶着，但剛剛一來她就已經找了一圈，陸裕人不在，等隊長和支書的話說完，她便走過去。
沒等她開口，程建設目光古怪了上下掃了她一眼，問，“謝知青，你也會修打稻機？”
謝蠻眨眨眼，脫口而出，“我不……”
“不會啊？”程建設臉上釋然。
他問的這個問題都點奇怪，謝蠻想了想，改了改口風。
“不是很會，只有一點點了解。”
“？”程建設懷疑的看她一眼，“你先別去上工了，既然你也會，待會兒你也去看看。”
謝蠻才明白過來意思，猜想肯定是陸裕說了什麼，能不上工實在是讓她鬆了口氣，她手腕上還纏着紗布，別說幹活了，什麼都不干她都覺得隱隱作痛。
等檢查完，鎖好工具倉的大門，程建設便帶着她往村中心的公社大堂里走，一邊還驚嘆着，“你們倆姐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平時大小衝突沒停過，但學的東西居然都差不多。”
謝蠻問，“什麼差不多？”
“手藝啊，她也會修打稻機，難得你們姐妹學過？”
顧明穎摻和進來了？謝蠻納悶。
“她也在修打稻機？”
“是啊。”大隊長道：“她說曾經在廠子裏看師傅修過，會點皮毛，想來幫忙。”
謝蠻啞然，這點顧明穎倒是沒吹牛，她確實會，原著里恩澤村裏的打稻機全是由她修好的，總算是沒有耽誤秋收，憑着這件事，全村都得承她的人情，再加上婦女主任因為兒子被她所救。竭力為她作保，所以恩澤村的工農兵大學名額才會落在她一個下鄉才半年的知青身上。
見謝蠻臉色淡淡的沒有反駁，程建設便有八成把握顧明穎沒說謊，既然顧明穎也會，那修好打稻機的希望就更大，當下覺得謝蠻也深藏不露，樂顛顛的帶着人過去了。
公社大堂里很寬敞，因為村子分向陽和背陽，這裏所處的位置陰涼，夏天待久了也不覺得熱，此時，這裏停了七八架去了木板子的打稻機。
這東西才用了兩年，村裡人覺得這機器新鮮貴重，除了農忙時會用上，平時都是鎖在倉庫里的。也因此，他們不了解原理，故障了也只是想拖車到縣裏去修，實際上，打稻機的故障跟齒形筒和轉板機沒什麼關係，真正出問題的是發動機。
顧明穎和陸裕各自在負責的機械前仔細研究，聽到動靜，兩人一同抬起頭，陸裕看見兩人並不意味，點了點頭，便繼續研究。
顧明穎則和謝蠻剛得知消息是一樣驚訝，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在這裏，兩人視線焦灼在空中，顧明穎眼中滿是驚怒。
按照計劃，她可以在陸裕又一次拒絕大隊長以後自告奮勇的出來接下這爛攤子，順理成章的這些功勞都會記在她頭上，成為她跳出這個山溝溝里的一塊墊腳石，但是現在，陸裕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應下來幫忙修打稻機已經夠讓她震驚了，結果她好不容易說服大隊長讓她來幫忙后，謝蠻居然也半路殺了出來。
這算什麼？
大夥齊心協力建設新農村？？？
顧明穎簡直要控制不住自己。
謝蠻就無所謂了，她只是有些驚訝劇情被魔改了，顧明穎居然不是在最後關頭挺身而出，塑造她女菩薩的形象，但對她而言，只要顧明穎不正常走劇情，她沒有被毀容被拐賣的風險，她其實對顧明穎並不上心。
程建設把人送到后，關切地問了問兩人的進度后就走了，明天要雙搶，他忙的事多着呢，也沒時間在這裏耗着，只是急匆匆地交代了幾句，大意就是讓謝蠻和顧明穎兩人不要搞事情，讓陸裕主持大局，多看着點。
話里話外被當成□□一樣，謝蠻也很無奈，顧明穎天天苦大仇深的，尤其覺得謝蠻對不起她，總愛挑撥點事，要不是因為這，謝蠻才懶得搭理她。
大隊長前腳走，她後腳就蹭到了陸裕身邊。她不像顧明穎，金手指傍身，修機器這活她是一點都不會，只能賴在陸裕身邊，也不管他嫌不嫌棄，時不時的要遞些剪子扳手等小工具，殷勤的不得了，嘴裏也不消停，叭叭的說個不停。
這樣子陸裕在花生地就見識了，雖然嬌氣，但並不是那種心安理得享受的人，吃不了苦，但總要做點什麼才安心，也坐不住，見她臉上沒有異色，傷處用紗布裹着，知道她老實擦藥了，也就隨便她了。
謝蠻顧忌着顧明穎在，說話也不敢肆無忌憚，只敢用手擋在臉側，小聲求證，“是不是你讓大隊長把我帶來的？還說我也會修這什麼打稻機……”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山裏的抱松果的小松鼠，讓陸裕眼底帶了幾分笑意，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謝蠻眼角一彎，瞥見手腕時想起了什麼，恍然道，“……不對，你是不是想檢查我到底有沒有上藥，所以才…….”
陸裕：“這不是剛好一舉兩得了。”
“心機。”
“這叫姜太公釣魚。你要不願意，我再送你回去”
“……”
憋了半晌才軟綿綿的懟了一句，“你才是魚！”
陸裕對她的刀眼視而不見，嘴角擒笑，手裏的活計遊刃有餘，一步步拆開了發動機，看裏面的核心零件。
發動機去年使用太久太頻繁，歇下來後有在倉庫積了近半年的會，沒得到保養，今年近雙搶試着啟動一次，保險絲承受不住高熱，燒壞了。
陸裕又依次去看了剩下的四台，村裡一共有七台打稻機，這在哪個村都是非常罕見的，一般來說，公家給每個村子的也就四台，剩下的，完全是因為老支書走了關係才弄來的。
不巧的很，今年這七台全壞了，還是在同一時間，最開始，大隊長還懷疑過是不是隔壁幾個村見不得他們好，暗地裏搞了什麼把戲，但轉念一響覺得也不太可能。
打稻機關係秋收，往大了說，如果交不出規定好量的夏糧，上面會怪罪派人下來查，到時候誰都跑不了。
往小了說，這糧關係到一個村子幾百號人的命，光是眼紅，也不至於作出這種狠毒的事，所以大隊長只能自認倒霉，除了修，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唯一慶幸的大概是村裡三個然居然都會修打稻機，簡直是意外之喜，就算是排除謝蠻這個混子，也算是十足的好消息。
這幾台打稻機，陸裕三台，兩個姑娘對半分一人兩台，謝蠻的陸裕自覺的包攬了，問都沒問她，謝蠻也壓根不知道自己還有任務的事，陸裕沒和她說，但看陸裕沒動顧明穎那兩台也差不多能明白來事，見他依次打開剩下四架打稻機的外殼，神情專註，只在需要工具時伸出手，低沉的嗓音跟她開口要工具。
簡直就是野王帶妹，憑實力carry啊。
謝蠻蹭在他身邊，不同於宿舍里孤芳自賞的大美人形象，此刻打工還一臉來勁，喜滋滋的。瀲灧的桃花眼裏全是陸裕都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