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極樂仙宮 第一二三章 我有嘉賓（三）
袁崇謀見安凌雲出面替自己解圍，知道赤城山眾位執事雖然對自己心懷不滿，但是安凌雲恪於茅山密會的約定，還對自己持之以禮，並且是真心實意，想要促成極樂仙宮之事。安凌雲是一山之主，只要他心志堅定，眼前的小小挫折便不足為礙。
想到這裏，袁崇謀對安凌雲報以感激一笑，對着赤城山眾人拱了拱手，便隨着辜逢雲，來到下榻的洞府。他稍稍休息了一會，便由辜逢雲帶路，在赤城山上四處遊覽起來。
辜逢雲是下山迎接袁崇謀的兩名少年執事之一，大概在赤城山的眾位執事之中，他經常擔當禮賓之職，因此長於待人接物，極為健談。他見安凌雲對袁崇謀頗為禮遇，當下不敢怠慢，帶着袁崇謀，在赤城山洞府及金頂等風光奇絕處遊覽。伴遊之餘，還滔滔不絕，解說一些景觀的神奇傳說，以及赤城山的一些陳年掌故。
袁崇謀聽他說的引人入勝，心裏十分暢快，初見各位執事時的鬱悶心情，很快便煙消雲散了。
袁崇謀想起袁師道此前交待的事情，見辜逢云為人十分圓活，赤城山的人事掌故，張嘴即來，便開口問道：“我上山之前聽人提起，貴山有一位少年執事，名叫袁從真，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十分了得，怎麼今日沒有在金頂大殿見到她？”
辜逢雲見他忽然問起這麼一個人，一臉疑惑道：“袁從真？赤城山並沒有這樣一位執事，袁先生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位袁從真是男是女？”
袁崇謀見他迷惑的表情十分自然，顯然並非作偽，回道：“這位袁從真聽說是女流之輩，但是巾幗更勝鬚眉。嗯，或許，她在赤城山，並不叫袁從真，而是另有其他的名字？”
辜逢雲低頭想了想，一拍手，叫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她嘛……”
袁崇謀見他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很有些古怪，也不追問，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果然，辜逢雲忍不住接著說道：“袁先生所說的這位袁從真，就是已經離山的宋妙人吧？最近一二十年間，赤城山的十二執事裏面，雖然也有過好幾位女性，但要說最厲害的，還是宋妙人，嘖嘖嘖，真是了不得……”
袁崇謀頻頻點頭，順着他的話問道：“我聽人說起，她身世不凡，修為了得，卻不知道原來這麼厲害！”
辜逢雲點頭道：“那是，清心殿都毀在了她的手上，能不厲害么！不過，宋妙人更厲害的地方，是老少通吃，赤城山上上下下幾百人，就沒有誰是她拿不下的……”
袁崇謀見他說到袁從真在赤城山上的化名，又涉及男女情私，心裏拿不準袁師道與這袁從真到底是什麼關係，因此，這種男女情色緋聞，此時不宜過多打聽，便轉開話題，問道：“這宋妙人出自哪位高人的門下，怎麼這麼了得？”
辜逢雲冷笑一聲道：“她又哪裏是赤城山的嫡系弟子了，也不知道是宋師叔從哪裏撿回來的孤兒，好生生地把她撫養長大了，誰知道宋師叔一死，她就背叛師門，離開了赤城山。”
袁崇謀見他說到了袁從真的身世，心裏大喜，趕忙旁敲側擊，想要進一步打探仔細。誰知道，辜逢雲了解的，不過就是宋飛雲當日收養袁從真這件事，至於其他的事情，則是東一言西一語，道聽途說而來，許多地方經不起推敲。
原來，袁從真當日在赤城山擔任執事，並最終成為各位少年執事的首腦之時，辜逢雲因為資歷淺薄，被袁從真排擠在她的小圈子之外。
相比方輕雲等裙下之臣，既得到了美人的青睞，又能在赤城山呼風喚雨，辜逢雲那時顯得十分落寞。因此，他一方面對此耿耿於懷，但又因為沒有進到袁從真的小圈子裏，對於袁從真的許多事情，都只知道一鱗半爪。
袁崇謀與辜逢雲的這一番交談，收穫不大，雖然知道了袁從真在赤城山上的身份地位和一些傳言，但是她的身世來歷到底是怎樣的，卻是沒有打探出來。在赤城金頂現身的九位執事當中，辜逢雲地位最低，那幾位老年執事，應該知道更多的內情。可是，怎樣藉機盤問出這些內情，還需要尋找良機，見機行事。
晚間的赤城金頂大殿，大張筵席。赤城山自九位執事以下，各級管事弟子，以及一些有頭有臉的弟子，近百人齊聚一堂，為袁崇謀接風洗塵。
袁崇謀見到場面如此盛大，對比此前全扶雲等幾位執事的冷言冷麵，一時感觸良多，心裏對安凌雲不由得心生感激。
筵席上，安凌雲率先向袁崇謀敬酒。他敬過之後，其餘的八位執事，依照地位高下，一一向袁崇謀敬酒。
袁崇謀見其中幾位前倨後恭，知道是安凌雲暗地裏花了工夫，對他的御下之道不得不心生佩服。
等到全扶雲前來敬酒，袁崇謀雖然平日裏也重視涵養功夫，面上表情還是忍不住有些異樣。他在烏有之鄉久居高位，被萬眾敬仰慣了，誰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今日遇到全扶雲這樣公開敵對，有生以來，實屬罕見，因此一時難以釋懷。全扶雲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好像初見時他對袁崇謀發難的場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全扶雲的身後，是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他的神情頗為落寞，與全扶雲離得遠遠的，彼此竟是視若無睹。
袁崇謀見此人與全扶雲完全不對付，顯然不是一路人，便對他格外留意起來。
此前在金頂大殿會見赤城山的各位首腦，安凌雲曾經向袁崇謀一一引見各位執事。只是赤城山的一眾人物，名字都是某某雲，聽着十分相近，袁崇謀也就懶得去記。因此，除了當家的安凌雲，和率先向他發難的全扶雲之外，其餘幾位執事，名字和本人他全然對不上。
眼下，這個老者引起了袁崇謀的注意，問了問旁人才知道，此人名叫薛起雲，在諸位老年執事當中，排名僅次於全扶雲。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袁崇謀與各位執事互道久仰，各自攀談了幾句。他發覺，五位老年執事當中，全扶雲雖然氣焰最為囂張，但是在大事上唯安凌雲馬首是瞻，一點都不含糊，乃是安凌雲的鐵杆心腹。餘下的三位老年執事，有兩位對安凌雲雖然不是亦步亦趨，但是十分恭敬。只有薛起雲，對安凌雲若即若離，對全扶雲則是明顯敬而遠之。
袁崇謀看明白了其中的人事親疏，知道幾位老年執事如果是鐵板一塊，反而不好從中打探消息，於是便有意從薛起雲的身上，打聽袁從真的身世底細。
筵席結束后，安凌雲等首腦都是大醉而歸。袁崇謀想要藉機向薛起雲套話，便刻意沒有多飲酒。他見薛起雲對美酒佳肴都是淺嘗輒止，正合了自己的心意，便在筵席結束之後，叫住了他。
袁崇謀道了一番久仰的客套話，便開口問道：“袁某久聞赤城山十二執事大名鼎鼎，尤其是六位年長的執事，學究天人，本領通神，更是令人無比仰慕。今日袁某上山，可惜只見到了九位，不知其餘的三位，此時是在山上閉關靜修呢，還是有事外出了？”
薛起雲明明沒有喝醉，此時卻做出一副醉態，舌頭打結道：“齊……齊從雲師兄，確實在山上閉關，至於另外兩位，他們已經不在山上了。”
袁崇謀做出一個意外的表情，明知故問道：“齊仙師閉關修行，我自然不好去打擾。另外兩位不知道何時回山，我回頭要好好拜會一番。”
薛起雲鼻子裏出了一口冷氣，道：“他們……已經離開赤城山，你來晚了，見不着了。”
“已經離山的這兩位執事裏面，是不是有一位名叫宋妙人？”袁崇謀又問道。
薛起雲見他忽然提起宋妙人，心裏難免訝異。自從宋妙人毀了清心殿，叛出赤城山之後，宋妙人這個名字，便在山上成了禁忌，公開場合無人敢提。沒想到，眼前這個與五山毫無瓜葛的人，竟然會提起宋妙人。
薛起雲心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此人多半是奉了袁師道的命令，尋機刺探赤城山的內情。但是，他怎麼會問起宋妙人，卻是令人費解。宋妙人在赤城山之外，並沒有什麼名氣，何況眼下已經離開赤城山，更是扯不上關係。
想到這裏，薛起雲回道：“袁先生當真是見聞廣博，連赤城山的逆徒都知道。先生與這宋妙人，莫非是舊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