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夢曦留在這兒與王熙鳳一道說話，手上抱着可愛的大姐兒。
王熙鳳又是個妙語連珠的，一時這裏就是只有她們兩個，也十分熱鬧。
夢曦逗弄乖巧可愛的大姐兒，見她一隻小小的手一直播弄自己戴着的項圈，便笑着取下來放到她手上：“是不是喜歡這個呀？給你玩兒一會兒可要還給我！過兩日我送個你能戴的小項圈給你！”
王熙鳳見狀，笑道：“她年紀還小，哪裏戴得了項圈？”
“我在城外寺廟裏供着幾塊玉石，時間也差不多了，到時候命人製成項圈送給她，只當是我這個表姑姑給她的禮物！”大姐兒在夢曦懷裏抱着那塊蝴蝶玉笑得開心，夢曦也高興，“怎麼說她的大名兒還是我這個表姑姑給取的，是不是？葵姐兒？”
葵姐兒只是呵呵地笑，注意力更多地還是在那塊蝴蝶玉上。
“說起來，鳳嫂嫂。如今賈家開支大，你想節流恐怕難得很，不如試試開源？自然，我說的開源是指正正經經的開源。”
“我也想呀！只是我們這樣的人家，除了公家俸祿，便只有田產里的東西，又不得經商。好妹妹，你有辦法么？”
“你自己也知道所有來源都是家中田產，那怎麼就不知道多買些田地農莊？不說田裏產出的東西能抵大半你們平日所需，若有富餘，拿去低價賣出也是使得的。再說你們平日吃的雞鴨魚肉，若是農莊經營得好，便根本不必另外去買。”
“再者，我朝對於官員經商一事，只要你本本分分經營，別弄出什麼官商勾結，大多都不會管。”
王熙鳳沉默不語，她猶豫片刻便抬頭看向夢曦，應是拉下臉來道：“好妹妹，你說的也對，我們是該開源。只是你也知道，我身為當家人，若是擅作主張挪用公中的銀子去買地，指不定那些人要怎麼說呢！”
“我自個兒的嫁妝，這些年也糟踐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些做葵姐兒未來的嫁妝。今兒我挪出來，煩請妹妹幫我用這些銀子買幾畝地，也不必記在我名下，暫且就記在妹妹名頭下面。日後葵姐兒出嫁，再取回來也使得。”
說完她看向不遠處的平兒，平兒猶豫着看向王熙鳳，到底還是進裏間取了一個雕着並蒂蓮花的錦盒來。
打開盒子，珠玉生輝，除了底下那不薄的一疊銀票，便是大量的金銀首飾、珠寶串子。
夢曦眨眨眼，笑着道：“別！我不過是那樣一提，可沒想着要收你這些。”
王熙鳳看着夢曦，眼裏露出幾分請求，她十分聰明，就是賈璉也比不得她的。夢曦這樣幾次提醒她守着小家安分度日，又多次在她被喜事沖昏頭腦時敲醒她，她心裏便有個隱隱的感覺，他們賈家日後指不定要遭大難！
這種感覺在她習字讀書後更是明顯，不提別的，歷史上那些“狡兔死，走狗烹”的事還少嗎？她看的書越多，越覺得自家有時候太狂妄，越覺得夢曦的提醒是在暗示什麼。
“好妹妹，你收下吧！這些真是我嫁妝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都還記在嫁妝單子上呢！”王熙鳳將盒子送到夢曦身邊，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信妹妹的人品，再者這麼點兒東西，妹妹也是看不上的。”
葵姐兒看着那盒子，將手上的蝴蝶玉一丟，伸手就要摸那盒子，被王熙鳳輕輕推開她的手。
“你都這樣說了，行吧！”夢曦本來就是想幫她的，這會兒也不再推辭，“不過用不着這麼多東西。”
夢曦從裏面挑出一個正紅珊瑚的念珠和一對碩大的東珠，道：“這兩個，我給你估價兩百兩。如今京郊田地最貴的也不過十兩一畝，還是能買一些的。”
“妹妹，你這樣算不是虧了嗎？”她自己清楚自己這珊瑚念珠和這東珠能價值多少，遠遠達不到二百兩這麼多的。
“行了，你若是真覺得虧了我，待日後葵姐兒安然出嫁時，你再補我一些。”夢曦選這兩個，也不過是看着方便帶走而已。
她這話一出，王熙鳳敏銳地察覺到話里的不詳，她不再說話。
“我事先說話，我幫你經營田地，可是要收取費用的！”
“這是自然！便是妹妹把所有的都收走也是可以的！”
“五五分賬，即便買田，也需要有人打理，我總要給打理的人付工錢。”
“是。”
這件事敲定，夢曦留在這兒與王熙鳳一道用了午膳，略歇了片刻，便去向賈母問安。
本來她不過是和賈母打聲招呼，告訴她她要回家的事，哪裏知道一進去就看見意料之外的人。
薛姨媽一看見夢曦就熱情地打招呼，溫柔慈和地道：“這不是林家大姑娘嗎？也有些日子不見了。”
“薛夫人。”夢曦朝她微笑着點點頭，轉過去對賈母一禮，“外祖母，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何必這麼急？再多留一會兒也可以的，再者就是天晚了，我們這兒也有你住的地方！”
“是呀！留下來說說話吧！老夫人也想你這個外孫女兒了！”薛姨媽在一旁附和勸說。
兩個長輩都這樣說，夢曦自然也只能留下再坐一刻。
薛姨媽看着夢曦，似是不經意提起：“聽說你們家正要給英蓮那孩子議親？那孩子與我們家有緣，我們也想知道現如今如何了？”
賈母見狀，只能跟着笑問：“那個孩子，我記得上一回見到時，已經和往日大不同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議親了。”
“英蓮也要及笄了，的確該準備起來，不過我們家還是想多留她幾年的，畢竟她之前過得苦，年輕姑娘家才有的自在幸福，我們也想讓她多享受享受。這會兒不過是先定着！”夢曦對賈母說道，賈母連連點頭，想到那姑娘的身世，眼裏露出幾分憐惜。
“也幸虧聖人明察秋毫，不然那孩子只怕一輩子都不能認祖歸宗。”
“是呀！”薛姨媽溫柔接話，看着夢曦道，“她和我家有緣，我也喜歡她，就想着，若是英蓮親事還未定下，不若定給我家？我家蟠兒往日是有些不像話，但如今都已經改了！再者有我在旁邊幫着英蓮，她嫁到我家必定如以往一般自在！”
夢曦看向誠懇溫柔的薛姨媽，含着歉意道：“這事母親在做，我身為女兒也做不了主呢！”
“外祖母也知道，母親頭一次為女兒挑夫婿，那仔細的模樣，恨不得把滿京城的適齡男兒看過一遍，我原想幫忙，可是母親非要自己動手。我竟絲毫插不上手！”
賈母聽到這話，不由想起她當年的那些事，笑道：“當年我給你母親挑女婿時不也如此？我都已經將周圍適齡男兒一個個看完了，正要為你母親好生挑揀一番，你外祖父問都不問我就定下你父親，為此我還和他生了許久的氣！要不是後來見你父親人品樣貌都不錯！我根本不願意你母親出嫁！”
“母親如今就是這樣，要麼嫌這人生得不好看，要麼嫌那個家住得遠。挑來挑去，沒幾個如意的。”
薛姨媽笑着正要插話，夢曦忽然轉過去看向她，問道：“薛大姑娘也就要十五歲了吧！還未議親嗎？”
薛姨媽被她問得一愣，隨後笑着道：“她年紀還小，再者我身邊就她一個貼心人，便想將她再留幾年。”
夢曦低眸端起一旁茶盞微抿一口，喉嚨舒服了，笑着道：“薛夫人也該為她準備着了。我記得她不過比我小那麼幾天功夫，再者議親又不是立刻成婚，薛夫人早做準備，免得好男兒都被挑走了。”
薛姨媽正要反駁，卻聽夢曦道：“我呢，雖然年紀也不小了，但到底和薛大姑娘不一樣的。”
薛姨媽的臉色有一瞬間扭曲，只是還是溫和道：“我家寶釵還是可以再留兩年的。”
她已經完全沒心情去問甄英蓮的事，但是她一想到自己兒子那麼期待，還是舍下臉道：“正說著英蓮呢！怎麼就說到寶釵身上去了？”
“是呀！正聊着天呢！怎麼就說到英蓮身上去了？”夢曦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她轉過去看向外祖母，迅速轉移話題，“外祖母，今兒我去看大姐兒了，鳳嫂嫂說我有福氣，讓我給大姐兒取個名字，我便厚着臉皮取了。那名字不算好聽，外祖母可別笑話我！”
“什麼名字？”賈母也很配合地轉移話題。
“單字一個葵。”夢曦笑眯眯地回話，“我想着她是女孩兒，總有取個花兒一樣的名字才好，那葵花明媚耀眼，雖不及蘭花、梅花那麼有氣節傲骨，但是生機勃勃的，我覺得給她做名字也合適！”
“葵？”賈母回想着葵花的模樣，連連點頭，“好名字，比之梅花蘭花，也不差！”
薛姨媽一時插不上話。
眼見着時間又過去了一會兒，賈母道：“好了，你不是還有事？便先回去吧！免得耽誤了。”
“是，外祖母，薛夫人，夢曦先回去了。”她非常快地行禮，隨後轉身就走。
賈母看着夢曦快步離去的樣子，不免搖頭笑道：“這孩子！”
她轉過去看向薛姨媽，笑着道：“她那小孩子脾氣，姨太太別和她計較。”
“自然不會，她年紀小，行事風風火火地也正常。”薛姨媽笑道。
只是她心中也憂愁，薛蟠這些日子在家中不停地鬧，一味鬧着要香菱為妻，她好不容易才將他安撫下來。
分明她之前也向賈敏提過這場婚事，卻這麼久都沒有後文，今天和夢曦說這麼一會兒話，她也隱約明白，這婚事不能成。
薛姨媽心裏又不免有些惱怒，薛蟠在她眼裏，縱使有千般萬般缺點，也是她的心肝寶貝，再加上英蓮本是她家的下人，又無意間害了薛蟠，雖然如今一躍成了小姐，她也仍是不以為意。
今日她聽說夢曦過府，她便被薛蟠求着催着急匆匆地過來，現在若是回去，指不定薛蟠要怎麼糾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