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她們正說著話，卻忽然有婆子跑進來道：“夫人，大姑娘。”
兩人止住話頭，賈敏看着那婆子：“這是怎麼了？”
“門房那邊新得了一張帖子，是榮國府璉二奶奶派人送來的，說是請大姑娘明兒過府說說話。”婆子小心遞上信帖，落月接過來送到夢曦面前。
“你和璉兒他媳婦關係倒是好！我記得她是王氏的內侄女兒。”
“是，她性格爽利、有一說一，我和她倒是能聊的來。”夢曦笑着接過帖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你去和那送信的人說，我過明兒一早就過去，讓她備好茶點等我。”
那婆子領命去了。
“英蓮和這兩個見面，這事還是交給你仔細安排，過些時日我是要檢查的！”
夢曦起身福禮：“是！這事關英蓮的終身，我必定好好準備！”
她帶着畫像去了英蓮那裏，又將事情一一說給她聽了。
英蓮顯然是從沒想過嫁人之事，這會兒驟然聽見這個，再懵懂無知也有些害羞，幸而黛玉這會兒不在這裏，不然不知怎麼促狹呢！
“夢曦姐姐，我對成親沒什麼想法的，若是您和夫人選中了，我便嫁！”她乖順得彷彿就算林家上下要將她推下火坑，她也會聽話地主動跳下去。
“這話算什麼？我們為你擇夫，只是因為你家中長輩此時都不在身邊，並沒有逼你出嫁的意思。”
“曦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反駁，就怕夢曦真的誤會了。
“我知道！那你也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們自然沒有一擇定便要把你嫁出去的意思，怎麼著也要把你再留兩年。”
“這會兒不過是為了給你挑個合心意的先定下來。既是要合你心意，自然你自己也要選的。若是我們選出來的人，你一個都不喜歡，那自然就要重新選。”
“可不要說什麼全由我們定，日後要嫁人的可是你自個兒！”
英蓮這才乖乖接過畫像和小冊子放在一側，臉上佈滿羞紅，並不好意思在夢曦面前翻看這些。
夢曦見狀貼心地起身，笑着道：“我還有別的事呢！暫且先離開了，你慢慢兒看。”
“嗯。”英蓮聲若蚊吶，低着頭忍不住不斷地絞着帕子，洶湧而至的羞意快要將她淹沒。
夢曦離開英蓮的院子，便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早，夢曦收拾妥當就要出門，臨近上馬車時她忽然想起來：“那位公子如今如何了？”
“那位公子待在郡主府，暫時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姑娘，那位公子奇怪得很。分明受了那樣重的傷，撿到他時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可這才幾日，他似乎就全好了。連姑娘特意開的葯都沒喝幾副。”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行了，我們走吧！鳳嫂嫂還在等我們呢！”
到了榮國府，夢曦自然是要到賈母跟前坐一坐的，看着精神爍爍的賈母，她笑着上前問安：“外祖母，這些日子可還好？”
“曦兒來了！你也有些時候沒過來了吧？”賈母伸手拉過夢曦，細細打量她，臉上笑出一朵花兒來，“生得越發好了，之前我就和你母親說了，該給你尋個親事，可她把這話繞過去了，你自己是怎麼想的？”
“外祖母，還早呢！皇爺爺也催過我，只是我總要找個能入眼的，是不是？”
賈母微微一滯，點點頭便道：“我這不是看湘雲都定下來了，她比你小那麼多，這才替你着急！”
“是。多謝外祖母關心。”
這貴族圈子裏就沒有多少秘密，史湘雲即將議親的事夢曦也是知道的，雖然詫異於她年紀最小便要議親，但是她那一脈只有她一個，這樣看起來倒也合理。
“林姐姐！”三春姊妹一道進來時，一眼看見夢曦便都笑起來了。
“許久不見，你們過得可好？”
“好的！”
幾人寒暄幾句，不多時薛寶釵與賈寶玉一道進來，幾人又是互相見禮。
“行了，你們一群年輕姑娘在我這兒待着也是無趣，都出去玩兒吧！”賈母擺擺手，她身邊的鴛鴦連忙上前揉着老太太的太陽穴。
夢曦點點頭起身和她們一道出來了。
賈寶玉便圍着夢曦轉：“林姐姐，林妹妹她沒有來嗎？”
“並沒有，她忙着完成課業，沒時間過來。”
賈寶玉一時失落得彷彿花兒枯萎，沒了生氣，喃喃自語道：“林妹妹她怎麼就不來呢？我還想帶她去那園子裏瞧瞧呢！”
探春走到寶玉身邊，一邊覷着薛寶釵的臉色，一邊笑話道：“二哥哥，往日你也不曾和林二姐姐見幾面，這會兒還沒習慣？再者，林姐姐家自己家裏的院子就很大，又有漂亮的郡主府，你也不必為林姐姐感到可惜的。”
夢曦沒在意她們說什麼，走到花園裏時看着她們道：“我和鳳嫂嫂約好了，這會兒就先去了，你們自個兒繼續逛吧！”
說完她便離開了，只留下這幾個人面面相覷。
“哎喲！貴客來了，我卻沒有出門來迎，真是我的錯！我的錯！還請妹妹原諒則個！”人未至，聲先聞，王熙鳳不改往日性子，急匆匆地走出來。
夢曦一挑眉，假意斥道：“你還知道？我要的上好的點心茶水，你可備好了？”
“早就備好了！就等你來呢！”王熙鳳拉着夢曦的手往裏走。
夢曦順勢摸了摸她的脈搏，並沒有懷孕，她坐下后也不客氣，接過王熙鳳親自斟的茶，等她坐下后才問：“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好妹妹，你也看見了，這府上正忙着蓋省親別墅迎接娘娘，只是我心裏總有些不安寧，就想請你來說說話。”
夢曦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她能說的都已經說了，見王熙鳳惴惴不安的樣子，便嘆了口氣：“我之前和你說的，你還記得嗎？”
“妹妹讓我安分守着自己的小家，我記着呢！可是……”
“可是榮國府家大業大，要這麼舍下，哪裏容易呢？尤其如今元春姐姐在宮裏受封為妃，也算是十分受寵了。”
王熙鳳正要開口，夢曦繼續道：“再加上，你和表哥如今管着家，無論如何也避不開旁的事！我說的對不對？”
王熙鳳一時不知如何辯解，畢竟夢曦說的每一個字都落在她心上。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裏是那麼容易就能撇清關係的呢？他們家如今又不是現在的林家那樣的清貴。
林家昔日與他們家一樣同為世襲侯爵，只是林家的祖上早早有了先見之明，為轉為文臣做準備，又在侯爵承襲末路時，家中的孩子成功靠科舉入仕……
夢曦看着不吭聲的王熙鳳，微微抿唇，還是道：“府上還欠着朝廷的銀子呢吧？若是有餘力，便一點一點還回去，不要做些不能做的事。還有，好好教導下一代，別只指望宮裏的那位。”
王熙鳳聞言也知道這是她能說的極限了，便笑着謝道：“真是謝謝你了。好了，不提這個。我家大姐兒也有許久未見過你，想你得很。一起用過午膳你再回去吧！”
“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夢曦滿意地看着王熙鳳轉移話題，她足夠識時務，也足夠聰明，夢曦喜歡和聰明人說話。
王熙鳳笑着命平兒去把大姐兒抱過來。許是由於大姐兒是個女孩兒，她前頭又有賈蘭這個長孫，王熙鳳平日又忙，竟是沒有人想着要給她取個正經名字，一直大姐兒大姐兒的叫着。
夢曦見大姐兒來了，小心撩開鐲子抱着大姐兒，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一隻手拉着她的小手笑道：“哎呀呀，大姐兒越發標緻可愛了呢！這些日子可有想念我呀？”
大姐兒看着夢曦便笑，雙眼彎彎如月牙兒，十分招人疼。
王熙鳳看着女兒也是一笑，見兩人挨在一起是一樣的標緻可愛，笑道：“她平日總容易生病，便不是特別活潑，今兒被你抱着倒是很有精神！”
她又忽然想起來似的，道：“我家大姐兒可還沒有取名字呢！你不如幫幫我，想想給她取個什麼名兒好。你是極有福氣的，大姐兒卻三天兩頭生病，想來福氣薄，你給她取個名兒，讓她沾沾你的福氣吧！”
夢曦看着小姑娘，喜歡得緊，道：“當真要我來取名字？你要知道，我取名字可不一定好聽，端看我和我妹妹們身邊丫鬟的名字就知道了！”
王熙鳳也不在乎名字好不好聽，只道：“你取的名字總是帶着祝福的，好比黛玉身邊的悠然怡然，英蓮身邊的長樂長安，我覺得挺好的，都應驗了。”
“那就叫葵吧！時時向陽生，生機勃勃，本身也是明媚耀眼的存在。”夢曦想了想便這樣說。
王熙鳳見狀歡喜起來，拍板道：“那就叫葵！那葵花金燦燦的，挺漂亮！”
大姐兒笑眯眯地扒拉着夢曦，親昵地伏在她懷裏。
“她和你倒是投緣！”
夢曦抬眸看她一眼：“怎麼？吃醋了？也不想想，當初你懷着這孩子，可是我常常跑來給你把平安脈的！”
兩個人在這裏說話，中途賈璉回來一趟，瞧見夢曦連忙道：“夢曦妹妹來了！可是留下來用午膳？”
“嗯。”
他也不多留，讓人取了他要的東西后便出門了：“妹妹在這裏和你嫂子一起，我還有事便不留下來了，別拘束！”
等他走後，夢曦看向王熙鳳：“表哥一整日都這樣忙碌？”
王熙鳳看着賈璉遠去，回神聽見夢曦詢問連忙回答：“誰說不是呢？自從蓋省親別墅的事定下來，我和他日夜忙碌，沒個歇腳的時候！就是你來的前一刻，我還忙着寫單子呢！”
“一個省親別墅，蓋的時候花銷大不說，就是好幾年才可能用一回，一開始我是挺高興的。只是這別墅蓋着蓋着，我就不覺得多高興了。尤其我們這兒還算好的，用兩府花園改建，便宜又省錢，還不佔地。那些去別處另外圈地的人家，恐怕花費更多！”
夢曦聽着她發牢騷，並不多話。
王熙鳳嘆息幾聲，知道夢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