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頭一遭
說話間，一美艷的少婦盈盈而入，卻見她一身的戎裝，肩披紅色披風，腰懸青色寶劍，端得是一副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之狀。
只是高高隆起的肚子，卻顯示她有孕在身，而且看那肚子的大小，估計至少也有**個月了。
那少婦，即是韓世忠新娶的妻子梁紅玉。
韓世忠幾步上前，將她扶住，一臉關切萬分的樣子，柔聲道：“紅玉，外邊風大，你不在帳中好好休養，怎的跑到我這裏來了。”
梁紅玉撐着腰道：“些許風寒怎奈何得了我。將軍，金人對咱們淮陽虎視眈眈，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水師船隻應當全用於作戰才是，怎可因咱們的家事而借用。”
韓世忠一見着妻子，便將韓懷秋給晾在了一邊，他笑眯眯的將梁紅玉扶着坐下，道：“只有你和咱們的家財安穩了，為夫我才可以心無旁騖的跟韃子決戰啊。對了，我已跟這位韓兄弟說好，明早你也一起上船，護着咱們的家財去泗州吧。”
梁紅玉眉頭微皺，道：“你把家產送去泗州便罷了，我卻要留下來與你並肩而戰。”
韓世忠撫着妻子的手，用哄小孩的口氣道：“你這身子分娩在即，怎還能指揮作戰，留下來只會讓我分心，再說，若是稍有個閃失，壞了肚子裏的孩兒該當如何。乖乖的聽話，就先去泗州避一避吧。”
大戰當即，這韓世忠卻先想着把家財送到安全地方，看來也是個貪財之徒，不過，他這人倒也爽快，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至少這一點韓懷秋還是很欣賞的。
本來韓懷秋是想拒絕的，但看到韓世忠這大肚子老婆，再聽他說那一番什麼要心無旁騖才好與金人決戰的話時，韓懷秋便改變了主意。
“韓統製為大局着想，就請夫人隨末將先回泗州吧。”韓懷秋也開口勸道。
經兩人這麼一勸，梁紅玉知不得不走，只得道：“那將軍你萬事小心，我在鎮江等着你大敗金人的捷報。”
“放心，金人膽敢進犯淮陽，為夫定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韓世忠豪然說道，但在韓懷秋聽來，卻有點底氣不足的味道。
韓懷秋本是想休息一晚，明早動身，但斥候來報，說是完顏粘罕的大軍已經開拔，正往淮陽方向運動，韓懷秋遂決定連夜動身。十多艘船裝滿了韓世忠的萬貫家財，連同他老婆一同，沿泗水而下，轉入洪澤湖前往泗州。
一路無語，次日天微微亮時，船隊抵達了泗州地界，藉著微光，船隊緩緩的駛入了碼頭。或許是因天未亮的緣故，碼頭上一片的寂靜，竟是聽不到一點的動靜。
韓懷秋也不管其他，只令船隻靠岸，又招呼士兵們將一箱箱的財貨卸下船來，先堆積在碼頭上，再去找車馬來送到該去的地方。
梁紅玉懷有身孕，經這船上半日功夫的搖晃，卻是身心疲憊，便是下了船要找地方休息。韓懷秋既是受了韓世忠之託，當然要照顧好他老婆，於是留下牛皋指揮兄弟們卸貨，他卻是帶着宋憲等七八個兄弟陪着她往碼頭內岸而去。
周圍依舊是一片死寂，氣氛安靜的讓膽小的人覺着有點毛骨悚然，韓懷秋邊走邊觀察左右，心中漸漸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之間，宋憲腳下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啷嗆，差點就摔倒，回頭看時，卻見地上竟然是躺了個人。
“娘的，狗娘養的醉鬼，差點絆倒你爺爺。”宋憲好不着惱，抬腿就踢了那人一腳。而那“醉鬼”卻是一動不動，連哼哼一聲也沒有。
“不會是醉死了吧。”宋憲還有點納悶，接着又連着踢了幾腳，那人還是沒有反應。
這時，韓懷秋眉頭一皺，急道：“快，點起火把來，都點起火來。”
士兵們忙是點火，不一會功夫，七八枝火把高高舉起，將四周照得通明。
當看清了周圍的環境時，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因為不僅僅是眼前，周圍到處都躺滿了人，一眼望去，彷彿整個碼頭沿岸都躺滿了“醉鬼”。
韓懷秋急是低頭查看那人，原來他背上中了一箭，早已斷了氣，而周圍的那些人，也統統是一具具沒了生命的屍體而已。
“怎麼會這樣啊，莫不是水賊做的惡事？”梁紅玉沉聲道，她神色頗為鎮定，若是換作其他女人，見到這般的慘景，必已是嚇得魂飛魄散。
韓懷秋將那屍體上的箭拔了出來，藉著火光細看，不由神色一變：“絕不是水賊乾的，這是金人的箭。”
梁紅玉一怔，道：“怎麼可能呢，金人的大軍正在淮陽一線與我夫君對峙，怎麼會出現在南邊的泗州。”
韓懷秋將那箭棄在了地上，道：“也許是金人的小股人馬，總之泗州已經不安全了，咱們趕緊上船，直接回揚州再說。”
話音未落，忽聽左邊大道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火光之中，隱約似有數十騎人馬奔來。
“那邊有火光，還有活着的宋人，殺了他們！”來者之中，傳來女真語的叫聲。
韓懷秋神色一變：“是金人騎兵！”
此時此刻，突然出現金人騎兵，在場人都是吃了一驚，韓懷秋手下不過**人而已，而殺來的金兵，估計也有二十多騎，寡不敵眾，以步當騎，實是危險萬分。
這個時候，更不能逃，逃就等於給金人碾殺的機會，韓懷秋情急之中，瞅見就近處有一間大屋，便叫道：“快，躲進屋中抵擋金兵！”
他說著便扶着梁紅玉大步向那屋子奔去，宋憲等人邊是放箭，邊掩護着他們向屋中避去。
只是金人來得太快，大門還未及掩上，已然衝到近前，當先的十幾名金兵於馬上放箭，宋憲強關大門，同時叫道：“金人放箭，大家小心。”
話音未落，一枝利箭破空而來，穿過半掩的門縫，徑望梁紅玉的背心射來。
韓懷秋聽得箭聲，料想這箭是衝著這邊而來，幾乎是本能的用力將梁紅玉向下按去，而那一枝箭已如電光一般射來，只聽哧的一聲，竟是貼着韓懷秋手臂而過，將他的衣衫劃破，更將手臂撕裂一道傷口。
幸運的是，韓懷秋只是受了皮肉之傷，而那梁紅主也堪堪的避過了致命一擊，只是韓懷秋那一按太過用力，梁紅玉挺着大肚子，本就站立不穩，被他這麼一推，竟是側身摔在了地上。這一摔不要緊，梁紅玉只感肚子劇痛無比，禁不住便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嚎叫起來
韓懷秋也來不及管她，急是幫着宋憲將大門關上，而後撕下一片衣襟，將傷口粗粗包裹，接着便奪過宋憲的弓箭，拉開一道窗戶縫，衝著門外的金人就是一箭，立時將一名金人射翻於馬下。
外面那些金人便是不敢再強攻，只好後退了十數步，遠遠的放箭望着屋子狂射。一時間，密密麻麻的箭枝破窗而入，宋軍被壓得抬不起頭，只得到處找掩護避箭。韓懷秋生恐梁紅玉被亂箭射中，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將她抱起，躲在了一件柜子之後。
此時，碼頭邊的牛皋等聽到了動靜，急率着幾百號人殺了過來，畢竟是人多勢眾，二十多名金兵被射殺大半，餘眾皆是落慌而逃。
過不多時，宋憲見金兵已退，才敢將大門打開，牛皋領着一幫子兄弟沖了進來，急道：“韓兄，金人已給我們殺退了，我看泗州也不安全了，咱們還是趕緊撤離了吧。”
韓懷秋稍鬆了一口氣，這才想起梁紅主還在自己懷中，忙是將她放下，道：“韓夫人，金兵已退，咱們回船上去吧。”
那梁紅玉此時已是痛得表情抽搐，痛苦萬分的說道：“韓將軍，我動了胎氣，怕是馬上要生了。”
韓懷秋還是頭一遭遇上這種事，平素殺人如麻的他，這時竟是有點慌了神，急道：“韓夫人，你先忍一會，我馬上派人去找產婆。”
梁紅玉皺着眉頭道：“這個時候上哪裏去找產婆啊，你們幫我接生就是了。”
“啊——”韓懷秋大吃一驚，無奈之下，只好回頭道：“你們誰會接生，趕緊站出來啊。”
一幫大老爺們也慌了手腳，紛紛搖頭退後，牛皋一臉尷尬的說道：“這事只有婆娘才會，咱們誰會呢，我還是去想辦法尋個產婆呢。”
此時，梁紅玉已是痛不欲生，她一把將韓懷秋的手死死抓住，咬牙道：“來不及了，韓將軍，就有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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