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武夫又如何
李清照？趙明誠？好熟悉的兩個名字啊。.
韓懷秋猛然間省醒，眼前這婦人，莫不就是那位著名的女詞人李清照么，好像，他的丈夫就叫趙明誠吧，是的，一定錯不了。
韓懷秋還沒說話，那劉子羽卻是一臉的驚喜，搶先道：“‘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莫非夫人就是寫下這三句千古佳句的趙夫人么？”
李清照微微而笑，淡淡道：“粗陋之句，叫官人見笑了。”他見劉子羽沒着軍裝，又是一身的書生氣，故而沒呼一句軍爺。
清照這言，自是承認那詞是自己所作，劉子羽乃一介文人，雖然自己詩詞之才淺薄，但於詩詞歌賦卻是十分喜好。
他方才所說的那三句，乃是出自於李清照為他夫君所做的《醉花陰》，據說清照將此詞寫給夫君趙明誠時，趙明誠嘆賞之餘，卻不甘落下風，故是閉門三日，連着寫了五十詞，后將夫人這一夾與其中，給友人評賞，友人看罷，乃道：只三句絕佳。趙明誠問哪三句，友人答：莫道不**，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這樁趣事後來遂傳為佳話，李清照之才情，也隨之揚名天下，劉子羽既是文人，於此故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劉子羽卻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雪天湖上撞見“偶像”，當然是興奮不已，當下便道：“夫人的詩詞，小生一向仰慕的緊。夫人快坐呀，小生還有許多事要請教。”
劉子羽湖上遇知音，當下便與李清照攀談了起來，將那二人忘在了一邊。那馬擴乃武人出身，對於什麼詩詞不感興趣，當下便回了艙中休息。
韓懷秋則是剛剛痛痛快快的練了一把箭，興奮勁未過，酒尚溫，便是坐下獨自飲了起來，邊賞雪景，邊又聽他二人聊些詩詞，倒也頗為有趣。
原來那李清照本是住在青州，靖康之後，趙明誠被委任為江寧知府，夫妻二人遂是天涯相隔。不久之前，金人南侵，一度危及青州，李清照萬不得已，只好帶着家中珍藏着的金石字畫等珍貴之物南下去江寧尋夫。
但她一婦道人家，東西又帶的多，行路便十分的緩慢，途中停停走走，直到今日才至高郵，卻沒想到竟會遇上水賊，也虧得運氣好碰上了韓懷秋他們，要不然身家性命今天就算留在這裏了。
劉子羽聽得李清照的經歷，頓時又起憐香惜玉之心，忙是叫軍士將李清照的行李物箱統統搬到艙中看管，又拍着胸脯打保票，說是一定將她安然無恙的送往江寧。
“劉子羽這小子，拿老子的船給美人做人情，還真是厚顏無恥啊。”韓懷秋心中暗笑。
那劉子羽聽了李清照對詩詞上的一番見解，不由嘆道：“趙夫人一介女流，卻有這般造詣，只怕當今天下，沒哪個男子能及得上，趙知府也是才華綽絕，你夫婦二人實乃人中龍鳳，真叫我等羨慕呀。”
韓懷秋對詩詞並不無反感，他自己也曾瓢竊過岳飛的詞，但在他看來，會吟詩作賦並沒什麼了不起的，所以劉子羽那幾句話他聽着就不爽了，不就是會做些詞嗎，也配稱為‘人中龍鳳’，便是道：“詩詞有什麼用，韃子打來了，莫非陣上喊幾嗓子詩詞，韃子就望風而退了不成。”
劉子羽愣了一下，認真道：“韓兄你這話就不對了，詩詞固然不可是上陣殺敵，但吟詩作賦，乃是為了提高一個人的修養，這是一種高層次的享受。”
韓懷秋冷笑道：“是啊，我倒忘了，大宋朝的那些文官們，個個都會吟詩作對，好不風流瀟洒，可當金人殺來時，一個個的不是望風而逃，就是納降議和，而禦敵保國，血戰殺場的，卻都是咱們這些武夫，看來這修養還真是不低呀。”
劉子羽一時語塞，倒也找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因為韓懷秋說得並沒有錯。
這時，那李清照卻是盈盈一笑，道：“韓將軍此言差矣，文人之中，不乏降敵背國，有辱斯文之徒，武人之中，也不缺臨陣脫逃怯懦畏敵之輩。武人舞刀弄槍，保家衛國，文人吟詩作賦，教化人心，文人武夫，唯有各盡職守，國家方能昌盛，缺一不可也。就如清照，雖能舞文弄墨，卻是手無縛雞之力，而如將軍，雖能百步穿楊，卻不通文墨，都是一個道理。”
文人到底是文人，雖然韓懷秋於她有救命之恩，但當韓懷秋表現出對文人的不屑之時，李清照馬上站在了劉子羽這邊，洋洋洒洒一席話，看似可將韓懷秋說得無言以對。
不過，卻正中了韓懷秋的下懷。
韓懷秋不屑一笑：“呵呵，趙夫人這話說得好笑，好像咱們武人天生就是粗魯之輩，不就是區區詩詞么，難不成還比刀頭舔血難嗎。”
李清照聽他這麼瞧不起文人，心中頓有不悅，遂道：“沒想到將軍也通曉詩詞，不知將軍有何大作，可否令我等品味品味。”
劉子羽聽李清照說時連連點頭，但聽韓懷秋說那話時，不由吃了一驚。當初韓懷秋做那《滿江紅》時，劉子羽毛也曾在場，事後劉子羽一再的追問，韓懷秋只說自己讀過一些書，藉著酒意，偶然得之罷了。
劉子羽那時也就信了，他本來就不相信韓懷秋這樣的武人出身，真能做出什麼好詞來，那《滿江紅》只是一個例外罷了。現下他聽韓懷秋這意思，多半是打算作詞了，要是他再拿出那《滿江紅》來，只怕李清照也要為之折服，如此一來，他們這倆文人被一個武夫給比下去了，這面子卻要往哪裏擱。
劉子羽當下急道：“我說韓兄，你要不然就給我們現做一詞吧，不過可別把上次的那拿出來充數啊，那不算的。”
嘿嘿，你可小看哥哥了，哥哥我這肚子裝的，可全是千古絕句也。
當下，韓懷秋端着酒杯起身，遙望茫茫天際，沉吟片刻，便是作詞一：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乍晚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麼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作罷，韓懷秋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回頭淡淡道：“這是在下去歲秋末之時偶得之詞，粗陋之詞，叫趙夫人見笑了。”
這個時候，李清照已是一臉的驚駭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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