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貴婦人
馬擴冷言冷語，之中似有怨恨之意，劉子羽聽着越的慚愧，只好拱手道：“當日之事，原是一場誤會，馬兄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點小事，何必斤斤計較。.”
馬擴臉色一沉，道：“斤斤計較？哼，劉兄說得倒是輕巧，馬擴一生光明磊落，卻被你父子冤枉為通敵叛國之徒，如果這口怨氣劉兄能當作是斤斤計較的話，那馬擴認了便是。”
劉子羽越覺尷尬，韓懷秋知他們之間，必是有頗深的誤會，多半三言兩語是說不清楚的，再說下去，必是爭鬥不休。
“劉兄啊，我先給你安排休息處吧，你二人有什麼舊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聊。”
韓懷秋找了個借口，給尷尬的劉子羽找了個借口避開，待到僻靜之處時，劉子羽才長吁了口氣，額上間竟是淌了幾滴冷汗，噓唏道：“早跟你說了我不能見他，你偏不聽，害我吃了一嘴的憋氣。”
韓懷秋笑道：“我怎知道你與他之間有過節，對了，不知你是如何得罪了這位馬廉訪。”
劉子羽嘆了一聲，道：“此事說來慚愧，靖康之難的前一年，金人大舉南攻，家父與我奉命死守真定，想那馬擴原是出使金國，被扣留了一段時間，卻在這個時節骨眼上被金人放了，跑到真定府來。當時情況複雜，家父怕是馬擴降了金人，想裏應外合圖謀真定，故才將馬擴關入了牢中。”
韓懷秋這才恍悟，道：“人家馬擴在五馬山組建義軍，跟金人誓不兩立，怎麼可能降了金人，劉公是誤會他了。”
劉子羽無奈道：“是啊，我們把他關了三個多月，後來查明真相，正準備與他道歉時，沒想到他在義軍中有些朋友，半夜劫牢將他救去了五馬山。再往後，生了那麼多事，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跟他道一聲歉。”
韓懷秋卻是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此番你見了他，道一聲歉就是了，何必這麼害怕。”
劉子羽苦笑道：“你以為那麼容易啊，你可不知道，那馬擴性子傲的很，當年出使遼金時，連那兩國的皇帝都不敢怠慢，卻被家父和我誤當成叛賊關了三個多月，這對他來說，必是極大的辱沒，你沒看他今天的表現么，看來這口怨氣一直都沒消過。道歉什麼的，我看還是以後再說吧。”
韓懷秋為人豁達，些許誤會，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當下便道：“這有何難，待我擺個酒席，給你找個機會冰釋前嫌便是了。”
劉子羽又唉了一聲，搖頭晃腦的說道：“難啊，難啊……”
卻說這一行百餘號人，乘數艘官船，沿汴河南下，經濠州等地，再北轉入高郵湖，欲轉入大運河，順流而下再往揚州。
這日船行於高郵湖上，忽然一場雪起，天水之間，茫茫一片，風景煞是好看。
韓懷秋便藉著這好景，在甲上擺下小宴一桌，小菜幾道，溫酒一壺，為劉子羽與馬擴解絆。
韓懷秋先舉起酒杯，向二人道：“你們其中的誤會，我也聽了不少，容我說句公道話，馬廉訪忠心不二，卻被誤會為叛國之賊，這件事，確是劉公父子做錯了。不過馬廉訪也知道，劉公乃忠義之一，他所作所為，必無半點私心。如今劉公已然仙逝，馬廉訪乃英雄之輩，過去的過節，就讓他過去吧。幹了這一杯酒，從此冰釋前嫌，來，我這個和事佬先干為敬。”
馬擴心高氣傲，這般怨氣，哪怕是皇帝做和事佬，也未必會放下。但他這人一向敬重英雄，來到東京這幾天，他早聽說了韓懷秋的英雄之事，此時既是他出言相勸，馬擴當然不能不給幾分薄面。
於是，馬擴將酒杯舉起，一口飲盡，表情卻依舊陰沉，冷冷道：“牢獄之事，看在韓統制的面子上，我不再計較就是了。不過，剩下的那樁事我可還是記着的。”
韓懷秋一怔，轉而問道：“怎麼，劉兄你還有別的地方得罪了馬廉訪的嗎？”
劉子羽面露慚色，卻是訕訕一笑：“這個嘛，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了。”說著，也一口將溫酒吞盡。
韓懷秋正待再問，忽然之間，船頭的宋憲叫道：“大哥，快看，前邊好像有動靜。”
幾人都是久經戰爭考驗的人，一聽有動靜，本能的便警覺起來。
韓懷秋幾步到了前甲板，順着宋憲的指向，卻見前方湖面兩三百米處有一艘大船，船的四周又貼着幾艘小船，那大船的甲板上，隱隱約約見到人影竄動，不時又有寒影閃動，似乎是在打鬥。
韓懷秋轉身便上了船頂，用他的望遠鏡仔細一看，臉上忽然揚起了一抹笑意，高聲道：“看來是一戶富貴人家遭了水賊打劫，手癢了幾日，正好活動一下筋骨，宋憲，讓船夫加快度，咱們貼上去。”
韓懷秋他們所乘的乃是官船，性能自比尋常船隻好強許多，一旦揚帆加起來，不多時便追了上去。
將近三十餘米之時，大船上的情景已完全看清，果然如韓懷秋判斷的一樣。
卻見二十幾個水賊正自船上與一幫家丁打鬥，水賊人多勢眾，明顯佔了上風。家丁們死的死，逃得逃，敵之不過，只得護着那位貴夫人，一步步的被水賊逼至了船尾。
那幫水賊搶殺得興起，再加上湖上大雪蒼茫，視野不清，故是幾艘官船逼近了，卻也渾然不知。
韓懷秋挽起袖子，立於船，彎弓搭箭，道：“劉兄，給你個機會，你說先射哪一個。”
他說得輕鬆，彷彿那幫水賊只是供他們試手的活靶子而已。
劉子羽一時興起，瞅了兩眼便道：“就左邊那個拿斧子的吧，人長得丑最好認了，就先射他吧。”
話音未落，韓懷秋指尖一松，箭矢如電光一般而出，穿過茫茫雪霧，正中那水賊後腦。只聽一聲慘叫，那人便是墜入了湖中。
水賊們這時才反應過來，但是為時已晚，那邊牛皋已率領着幾艘船從左翼圍了過去，將這一幫水賊去路封住。
韓懷秋一擊而中，心裏那個舒服，彎弓又是一箭，一名水賊應聲倒地，這箭射得乾脆利麻，端得是瀟洒漂亮。
那馬擴驚於韓懷秋射術，不由也是興起，欣然道：“韓統制好箭法，馬某豈能落後，看我來露一手。”
當下馬擴也是開弓搭箭，只聽嗖的一聲，竟是將一根船欄射斷，將躲在後面的一名水賊穿胸而過。
“好強的力道，馬廉訪也是善射之輩啊。”韓懷秋禁不住拍手叫好。
於是，他二人起了興趣，有心相互比試，卻是你一箭我一箭，將船上那些水賊當成了比箭的靶子，不一會的功會，便是射殺大半。
這些水賊也算倒霉，哪想到會在這茫茫湖上撞上官軍，更倒霉的是，官軍里還有兩個變態的傢伙，連逃跑的機會也沒給他們，一盞茶功夫之後，當牛皋帶着官軍殺上大船時，所有的水賊皆被韓懷秋二人射殺了個精光。
“痛快，痛快啊，哈哈——”一直顯得很沉悶的馬擴，卻是禁不住的開懷大笑起來。
正當他二人對方的箭術而折服時，牛皋已將船上的平民及行李盡數送上了此船。
“多謝軍爺搭救之恩。賤妾只剩下這幾個家丁，所帶行李又多，只怕路上再遇歹人，賤妾聽說軍爺們也要去揚州，不知可否順帶賤妾一程。”那貴婦人屈身施禮，盈盈說道。
韓懷秋看了一眼這貴婦人，年紀約莫四十左右，雖已是青春不再，但體態豐膄，艷韻尤存，想來當年也是一標緻的美人。
韓懷秋當下揮了揮手，大方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夫人既是要去揚州，那與我們同行便是了。”
貴婦人頓時面露喜歡，忙道：“多謝軍爺。”
韓懷秋又道：“夫人不必客氣，在下韓懷秋，現在東京軍中效力，不知夫人尊姓大名。”
那貴婦人頓了一頓，卻是輕聲道：“賤妾李清照，夫君乃是江寧知府趙明誠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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