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舊怨

韓懷秋欣然領命，便與宗芳一起，率令李政等一百人馬，帶着那份太學生的上書，護送着馬擴一行前往揚州。．

這一日清晨，一行人於京東碼頭分別上了數艘官船，準備順流而下，由水路前往揚州。

韓懷秋剛剛上船，正準備令開船時，忽見一騎絕塵而來，馬上那人大老遠就揮手叫嚷着：“韓兄，等等我啊，等等我啊——”

韓懷秋揚眉遠望，見那人近時，竟然是劉子羽。

韓懷秋以為他是來送自己的，便令船夫暫緩開船，將橋板重新放下，幾步又走上了碼頭，遠遠就拱手高聲道：“劉兄送人總是習慣來晚嗎，你再晚一點，可就送不到我了。”

劉子羽馳近，翻身下馬，笑道：“嘿嘿，誰說了我是來送你的。”

韓懷秋一怔，上下掃了他一眼，卻見他背上背了個包袱，便道：“怎麼，莫非劉兄辭官不做了，想要搭我的船往揚州遊山玩水嗎？”

劉子羽笑容收斂，道：“官倒沒辭，倒是給貶了，朝廷昨晚來了旨意，任命我為和州府所隸歷陽知縣，這不，正好跟韓兄順路了。”

需知劉子羽乃東京通判，好歹也算是京官，而今卻被任命為小小知縣，顯然是降官貶職了。

韓懷秋眉頭一皺，忽然想起了什麼，遂道：“莫非是為上次你給官家上書之事？”

劉子羽卻又笑了笑，道：“想來是吧，不過與我聯名的那些官員，都沒有受到懲處，唯有我這個帶頭的被貶，看來太出風頭了果然是不太好啊。”

劉子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韓懷秋卻看得出來，他笑得頗為苦澀無奈。、

不過，被貶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宗澤那病體，只是早晚的事情，東京失陷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到時東京落於金人之手，劉子羽若還為通判，是生是死難以預料，眼下被貶到和州，雖然是知縣小官，但這條性命當是無恙。

韓懷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太當回事，古人不是說得好么，禍兮，福之所依，你這回被貶，到底是禍是福還說不準呢。”

劉子羽嘆了一聲：“說老實話，我劉子羽是升是貶都無所謂，只要朝廷能夠一心抗金，就算要我去做一個馬前卒也甘心情願，可是眼下，官家他……唉，算了，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劉子羽身負國讎家恨，這一番話自是出於本心，韓懷秋雖然體會不如他那般深刻，但多少也能夠理解。

韓懷秋忽是豪然一笑，道：“放心吧，總有一天，韃子會為他們的所為付出代價的。”

劉子羽怔了一下，搖頭道：“你這個人，總是這般的自信，真是不知道你這自信從何而來。”

二人正說話間，忽然又見一人策馬奔來，虎背熊腰的身體，韓懷秋一眼便認出是牛皋。

“吁——”牛皋勒住馬蹄，一躍跳下馬來，興奮道：“還好沒晚了，我還怕韓兄已經走了呢。”

“你總該是來送我的吧。”韓懷秋微笑着問道。

牛皋手一揮，道：“我不是來送你的，我是來跟你一塊走的。韓兄弟，我老牛今後決心跟着你混了。”

韓懷秋頗感意外，道：“牛兄怎麼突然有此念頭，你好歹也是義軍中不大不小的一頭領，何必自降一級，屈身於我麾下呢。”

牛皋哈哈一笑，道：“我牛皋看人準的很，韓兄弟你乃人中之龍，將來必能創出一番大事業來，我跟着你那不叫屈身，那叫良禽擇木而棲。”

劉子羽聽了牛皋這般言語，便是笑道：“韓兄，牛兄弟也是一員虎將，你能有他做幫手也是一件好事。”

韓懷秋身邊雖有李政與宋憲這樣的死黨，但這二人到底才能有限，牛皋有勇有謀，且頗有些見識，假以時日，必可培植成一員良將，這樣的幫手，韓懷秋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今既是牛皋主動來投，那自是再好不過了，韓懷秋當下慨然道：“好吧，牛兄若不嫌棄，今後就跟隨我左右吧，我韓懷秋怎麼樣待兄弟人人都知道，今後咱們就同生共死，福禍相依，干他一番男兒的大事業。”

“好，痛快，真是痛快。”牛皋聽得這一番豪言壯語，亦是心有所感，激動不已。

三人遂是一同上了船，待船夫撤了橋板，轉舵欲要開船之時，劉子羽猛然想起什麼，急問道：“我說韓兄，不知那個馬擴在哪一條船上。”

韓懷秋道：“就在這條船上。”

“啊——”劉子羽神色一變，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飲，忙是轉身就走：“那還是算了，我換條船吧。”

韓懷秋不明其意，一把扯住了他，道：“換什麼船，走，我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馬擴馬廉訪，聽說他可是位傳奇人物呢，船家，快開船。”

韓懷秋不容分說的便將劉子羽拖向了前甲板，劉子羽不知是為何，一路是嘰嘰歪歪，十分不情願的樣子：“我說韓兄，這個馬擴我還是不見的為好，我對他沒興趣。”

啰嗦之際，韓懷秋已把他拖到了前甲板，卻見一人負手立於船頭，他身長七尺，一襲藍衫，腰懸寶劍，江風起時，衣衫飄搖，光是這副背影，頗有一些英武之氣，此人正是馬擴。

他凝望汴河，似乎是在神遊外物，忽聽得後邊有聲音，便過了身來，灼烈的目光掃到劉子羽時，忽然間神色微微一變。

這個時候，劉子羽也是一震，接着臉上露出了很是勉強的笑容，微拱了拱手，乾咳了幾聲才道：“馬兄，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麼精神啊。”

“哼！”那馬擴連禮都不還一下，且口氣頗為的生硬，彷彿與劉子羽有舊仇一般。

馬擴這般態度，卻令韓懷秋大感意外。其實他也是第二次見到馬擴，只聽說這人曾參與過宋金海上之盟，多番出使遼宋，金人南侵之後，便在五馬山組織義軍抗金，多次擊敗過金兵，在兩河義軍中聲望極高。

所謂英雄惜英雄，韓懷秋對馬擴自有幾分欽佩，而劉子羽在他看來也是豪傑人物，故有心引薦他結交，卻不知這馬擴態度為何會這般倨傲。

韓懷秋不知其中內情，只好道：“馬廉訪，這位是劉韐劉公之……”

未等韓懷秋說完，馬擴卻是冷哼一聲：“劉子羽，別來無恙啊。”

韓懷秋卻是一怔，聽他此言，二人竟是似識一般。

劉子羽訕訕一笑，道：“無恙，無恙的很。馬兄，真定一別，沒想到你在五馬山組織起了義軍，聲勢還甚是浩大，子羽佩服的緊啊。”劉子羽平素天不怕地不怕，今對着馬擴時，卻總是一副愧怯的樣子。

馬擴冷眼盯着他，沉聲道：“那還要感謝令尊和劉兄了，若不是你二人將我在真定關了三個月，我也不會走投無路上五馬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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