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更多的疑點
烏合之眾若是有了個領頭的,那效率可就大不一樣了;儘管這其中的很多命令甚至費舍爾自己都覺得有些不知所謂,但好歹,總算是把大夥的力量擰成了一股。
正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而眾人抽薪,度也慢不到哪兒去,不多時火場的西、北、南三面就被各清出了一條寬達十數米的“隔離帶”——至於東邊,那是碧流河。
雖然嚴格說來,火勢並沒有比之前小多少,有些地方,甚至還燒得更旺,熱浪翻滾間讓隔離帶這邊的人們都有種皮膚被刺痛的感覺;但是一隻被關進了籠子的野獸,哪怕再兇猛,又有什麼好怕的呢?反正找不到食物的話,餓死也不過是遲早的問題。
證據,就是原先火點的中心,“風巢”位置的火焰已經漸漸熄滅,只剩下滿地的黑煙和幾根孤零零的樑柱。寂寞的火頭,在柱頂上蕭瑟地搖擺着,彷彿風大一點就會沒入那淡淡的煙霧中,徹底熄滅。
所以現在大家要做的,就只是等待。
可是別人能等,唯獨羅文是等不起的,因為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看到一個羊鳴會的人站出來主持局面,恐怕是被憋在裏頭了。雖然“風巢”之中,肯定有不少密室可以暫時供人避難,可他實在吃不準在這樣持續的高溫之下,躲在密室里人,究竟還能挺多久。
而遲遲不至的城衛軍,更是給了他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真的,我必須去。”他一面將手中的熊皮按到一隻大號的木盆里浸水,一面低低地念叨着,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在向面前的母親解釋,“我不信會裏那麼多人,全都出事了。”
“那你還磨蹭什麼?”費舍爾回頭瞪了兒子一眼,接着便將拖把重重地頓在地上,很有氣勢地說,“趕緊的,去了就回,不許給我留在那吃飯知道嗎?唔……看來還得再麻煩大夥送你一下。”
她嘴裏所謂的“送”,其實就是一群人拎了水桶水盆站在隔離帶上,數一二三然後齊齊往一個地方潑水,替羅文澆出一條道路,在那之後,還得不斷地潑水以保持這條“生路”的暢通。
有了這些人護航,再加上羅文選擇的突破口本就是火勢較小的地方,因此要衝進來一點都不難,難的,是在他衝進來以後。
尚存的火焰,有罩身的熊皮抵擋,地面的高溫,也由於羅文的鞋子是特製的一時間也不是不能忍受;倒是空氣中幾乎無所不在的黑煙,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若不是碧流河那邊的火勢漸小,時不時還有清涼的晚風送過來,只怕他待不了幾分鐘,就要被熏出去了。
即使這樣,羅文仍然被熏得是涕淚長流,咳嗽不止。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他終於在一片殘椽斷瓦中,找到了羊鳴會失蹤的成員。
準確地說,是他們的屍體。
與零星死在外圍的那些不同——高溫的烘烤,早已將這些屍體牢牢地粘到了一起,除了依稀間還能勉強看出一個個人形之外,你根本無從分辨在那團還冒着煙氣的肉塊中,到底哪裏是手,哪裏是腳;更別說這些東西曾經都屬於誰。
羅文並沒有湊過去細看,因為這些屍體的姿勢已經足夠證實他的猜想了。畢竟活人,是不可能像這般互相交疊着,老老實實地等着被燒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火還沒燒起來之前,這些人就已經失去了生命。
這是很典型的先殺人,後放火!
既然不是意外,兇手又為了毀屍滅跡甚至不惜放火,顯然是不會留下什麼線索給他的,活口的可能性,更是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一點,羅文無疑比誰都清楚。
因此對接下來的搜尋,他本就沒報多大的希望,尤其是看過兩個空蕩蕩的地穴之後,更是連心底里最後的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心氣一松,缺氧的反應就變得更加嚴重,讓羅文昏昏沉沉的幾乎不能思考。他幾乎是靠本能拖動雙腿,這才蹣跚地,朝第三處可能藏人的地方挪去。
大火,讓一切所謂的“密室”都變得可笑,那原本隱秘無比的入口,如今就這樣半遮半掩地暴露在羅文眼前。然而還沒等羅文想到打開密室的方法,眼前的石門,就先一步被人整個掀起,而那些堆積在上面的余薪碎炭、沙石土塊之類的東西也隨之四射飛濺,夾雜着火星,兜頭兜腦地向羅文這邊罩來!
有厚厚的熊皮裹身,像這種細小的“暗器”自然奈何不了羅文——就算被零星的石塊打在臉上,也不過些許的疼痛而已,根本算不上什麼傷害,倒是讓原本渾渾噩噩的羅文,一下子清醒了。
於是他及時地現了,那四道並排着的,隱藏在漫天煙塵後面的寒光。
雖然手腳還有些不聽使喚,但羅文仍大喝一聲,勉力將手中的木桶迎了上去。
“咔嚓”!勾爪嵌進了桶底,好在偷襲者的情況似乎也不怎麼好,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竟軟綿綿的沒什麼力道,連一隻普通的木桶都沒辦法一擊而破。
至於那桶里的連弩,卻早被羅文先一步抓在手裏,指定了躲藏在煙塵後面的人。然而接下來羅文卻沒有選擇擊,因為他已經從這極為偏門的武器上,認出了偷襲者的身份。
“凶人,是我!”
“羅文?”果然當煙塵散盡,凶人那狹長的面孔和野獸般閃爍着幽光的眼睛就出現在羅文面前;只是他的聲音,卻沙啞得幾乎認不出來,而且裏面還包含了許多複雜難名的情緒:掙扎、狂喜,抑或是別的什麼。
“夏爾洛先生……在裏面。”他說。
對於這則訊息,羅文倒沒有半點驚呀,早在他認出凶人的那一瞬間,就隱隱猜到夏爾洛先生的存在了——畢竟按對方的性子,就算是打斷他腿,他爬也會爬着跟在夏爾洛先生身邊;至於為什麼兩人沒有一起出現,那隻可能是因為夏爾洛先生受傷的緣故。
而且傷得很重。
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燒焦,要麼正緩緩地滲出血水,要麼,就乾脆和焦黑的衣物粘在一起,變成厚厚的硬痂;若不是胸口處那隨着呼吸一縮一放的淡淡綠光,羅文還真要以為這又是具被人焚燒過後的屍體。
“怎麼會這樣?”怒氣,從腳底板騰騰地升到胸口,堵得羅文幾乎喘不過氣;但是僅余的理智卻告訴他,這裏面事有蹊蹺。
要知道夏爾洛先生可不是一般人,無論自己、凶人還是小保羅的格鬥技巧,可以說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雖然人上了歲數之後體力、反應都不比當年,但多年的經驗卻讓他更懂得規避危險,攻擊方面,也變得彷彿毒蛇一樣致命;再加上那一手古怪至極的法術,羅文相信即便是碰上擁有稱號的冒險者也未必吃虧,怎麼還會在他自己的地盤上,被一把火燒成這個樣子?
“很多人!裏面還有魔法師!就是他們偷襲了夏爾洛先生!”凶人咬牙切齒地說,可見他對傷害夏爾洛先生的人已經恨到了極點;但是這個答案,卻沒有釋去羅文心中的疑惑,反而讓他感覺更加的不可思議。
“你說魔法師……當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