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韋王酒宴起爭執 薛濤狹路逢一人
“難道是他現了什麼?抑或是誰是先走漏了風聲?”王叔文暗生疑竇,不由得將目光轉向自己在西川的內應,想從他臉上探出些端倪,然而未果。i。com
滿座賓客,除王叔文一人外,誰也未曾注意到韋皋剎那間的驚異神情,即便是手中執壺的薛濤也不例外。與向來酒宴均是一般,一切如故,循例照常。此時,韋皋雙手把盞,向王叔文言道:“王大人遠道而來,一路顛簸,甚是辛苦,我韋某人略備薄酒,不成敬意。先干為敬。”
說話間,王叔文笑着,也舉起酒杯起身道:“韋大人客氣,王某實不敢當啊。”話雖如此,王叔文卻就此停住,因為他注意到方才薛濤給他二人斟酒是並未轉動機簧,也就是說,自己與韋皋杯中乃是同一種酒——二者應皆為毒酒。可是,薛濤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就在王叔文疑惑之際,韋皋舉杯,一飲而盡,而後反置酒杯以示敬意。王叔文略微怔了一下,之前,他沒做任何舉動,本欲等韋皋倒下而後依前計行事,卻見韋皋自若如常!強壓着心中驚詫與憤怒,王叔文忙做致歉狀,笑對韋皋:“令公高義,叔文感激不盡。”說吧也一飲而盡。
賓主雙方繼而重新歸座,酒宴這才正式進入正題。推杯換盞,舉箸同食,賦詩行令,賞舞聽音。王叔文看在眼中,暗自讚歎一方節度使之勢力:“想來京城皇帝賜宴,飲食、酒漿也不過如此,神功破陣舞更只有佳節之際在兩儀殿上方能一見。由此,足見藩鎮之威脅,大有僭越之嫌,不得不盡除去,否則貽害無窮啊!”想到此處,王叔文用餘光掃視了一眼薛濤,但見此人旁若無事一般,盡着清客的本分職事——作詩詞助興,見酒罄滿盞。“反覆難養矣!”王叔文在心中痛罵道。此時,他現那緋衣人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想必對酒宴反常的平靜大為不解,王叔文值得心中暗自嘆了口氣,沖那緋衣人微一搖頭,以示其按兵不動。
“王大人與支使舊時相識?”韋皋雖在斟飲,卻眼觀四方。
王叔文立時應道:“哦。聽旁人說起過,這位劉將軍乃是你韋令公手下一員虎將,文武兼備,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王大人過譽了。不過是閑來做些打油詩罷了。”支使劉辟躬身自謙道。韋皋聽到王叔文對自己屬下的稱讚,心中也很是快慰,便隨口附和些謙虛之詞。然而,卻又勾起了自己的一塊心病:
劉辟驍勇善戰,長於策略謀划,是自己的一員得力戰將,且為人謙恭,很少與人爭執,在節鎮軍中、府中頗有口碑,但是,這也是最令自己放心不下的地方。劉辟心機不外露,隱藏得太深,而自己的族弟副使韋景程雖然忠心不二,卻好勇鬥狠、缺計少謀,難堪大任。錢文昌一介儒生,難免迂闊,章燦又是個只識諂媚逢迎的市儈之徒,劉廷琛年紀老邁,均難委以大任。如今朝廷意矚削藩,王叔文已經盯上了自己,前日密報中稱俱文珍在我西川節鎮也安插了內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看來我韋皋此次定有一劫了。何人可以信任?何人可堪大任?劉辟幾年前被貶至西川,對俱文珍頗具成見,應該不會替其效力。最好,他也不是王叔文的人,否則我韋皋處境就相當被動了。
這些思慮推敲在韋皋腦中只是一閃而過,旋即,他又命人滿盞,對王叔文言道:“王大人此次來巡查我節鎮稅賦、度支一事,就是由這位劉支使負責陪同您巡查各州縣,有事差他去辦便是。”劉辟,官在支使,代節度使送往迎來、巡查州縣本是常事,但平日裏朝中巡察專員到訪負責陪同的都是韋景程,這次韋皋有意安排也是意在印證自己方才的疑慮。
“是,屬下遵命。”劉辟立時應道。
王叔文卻悠悠地說道:“其實,我在京城中聞聽得劉將軍威名還有另一原因……”
“是何原因?”韋皋問到道。
“貪墨。”鏗鏘二字剛一出口,聽風堂內頓時安靜許多,唯有樂工們還在吹拉彈奏,只是因為他們得令之前萬不敢停。
韋皋看看王叔文,又瞧瞧劉辟,笑問道:“王大人,這是何意啊?”
“我大唐自德宗建中年間(78o年左右)實行兩稅三分制,上供、送使、留州各佔三分之一,這一點西川戍鎮不會不知吧?”王叔文不做解釋,反而從二十多年前的稅制改革說起。
“王大人明知故問,莫非笑我劍南西川荒蠻閉塞?”韋皋面露慍色,似有不快。
王叔文沒有理會,繼續說道:“既如此,為何去年西川上供僅及往年一半,大部分是送使了,還是留州了?還是被專責司農的支使劉辟中飽私囊了?”
“王大人,不要欺人太甚,我西川去歲遭逢大旱,糧食歉收,因而上供銳減,先皇敕旨賑災,這一點朝中也是盡人皆知。王大人何故舊事重提?”韋皋大為光火,然而畢竟王叔文是戶部侍郎兼度支使,詢問節鎮乃職責所在,自己也不好輕易作。
“是否有人貪墨,本官自會查明,到時候休怪我王某人不見情面。”見韋皋強硬,王叔文也並不退讓。
“王大人說話好不通情理,我家令公見你遠道而來盛情款待,你卻出言不遜且百般刁難!既然你願意查,那我劉辟願奉陪到底,看看究竟有沒有貪墨之人,還是你王大人主觀臆斷、捕風捉影?”此時,劉辟慷慨言辭反倒令王叔文一時語塞,有些下不來台。
“二位大人息怒,息怒!”年近六旬的行軍司馬劉廷琛沖韋皋、王叔文拱手一揖。繼而轉身對劉辟說道:“支使無禮!二位大人談話,哪有你小小支使說話的份。”
劉辟雖回復以往謙恭狀,然又似有不平,一言不地兀自坐下。韋皋、王叔文也平復心神,真假摻半地換做笑臉,說些客氣話,彷彿方才並未生任何事一般將宴席繼續下去。然則二人心中都有一個心結需解,雖方式途徑兩異,但緣起相同——那把烏銅走銀壺!
酒宴散盡,眾賓告辭,家丁童僕收拾殘局,韋皋踱步走進內堂,今日一把烏銅走銀壺讓他彷彿回到了五年以前。“那本應消失之物今日為何突然現身?當日自己所差之人今日宴席之上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舉,不對,也許是故意為之。一定要弄清此事,我韋皋絕不能容忍這種背叛之舉!”主意已定,韋皋換上便服,獨自走出堂外……
薛濤與同僚離去后並未隨學士李序一同回到弘文坊,而是借故出府,策馬一路向西而去……
今日卯時,薛濤推斷:王叔文只是空言恫嚇於自己,並未派人到自己家中危及母親性命,一則因為他在找到自己之前並未確定自己一定會拒絕替他行事,二來王叔文初到西川,為避人耳目也不會頻繁與自己在節度使府內的親信聯絡事宜。薛濤篤定自己的判斷,決定借月議之時予以反擊,趁王叔文未及佈置,將母親先行轉移到一個安全之所——成都郊外枇杷巷內。
枇杷巷,這是一條寧靜的小巷,薛濤一年前買下巷內這座宅院,卻因弘文坊內事務繁雜而很少居住,將母親藏於此處想必再安全不過了。
行至傍晚,夕陽餘暉。薛濤趕至枇杷巷,“似乎有些不太對勁。”見巷內腳印,薛濤心中生疑。
系馬垂柳邊,薛濤提劍輕輕推門而入,院內無人。她徑直穿過庭院,進到堂屋內,低聲喚到:“娘!”
無人應答。“娘!”還是無人。“娘!”這一聲呼喚幾近凄厲。薛濤從堂屋奪門而出,卻在當院撞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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